“正是,甚样的精巧物什,还能比手指更精巧不成?”
“……”
这一边车上几个年轻人听了他们的话,想象了一下那剥白叠花的精巧物什,约莫就是几根木制的手指头,在那里飞快地剥着白叠花,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那罗二娘的羊绒作坊,今年莫不是又要招人了?”赶车的村正长子这时候念叨了一句。
听闻那羊绒作坊的工舍都住满了人,现如今一时便不肯再收人了,想要再进去人,那除非是里面有人出来,或者是她们的工舍又扩建了。
那白叠花的花心那么难剥,今年县里又种了这么多,村正长子觉得她们那边到时候肯定得继续招人。
现如今从常乐县去往晋昌城的木轨也通了,也有那载人的马车,一人只要三文钱,打个来回也就六文钱,听闻那马车的速度很快,并且十分平稳,就跟坐在云朵上面一般,从常乐到晋昌,转瞬便到了。
今年那羊绒作坊若是再招人,怕是要来不少晋昌城那边的小娘子,在那羊绒作坊干活,一个月至少也是四五十文,多的那就更多,三文钱的车资对她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这时候他们在这边的水泥路上行着,旁边的木头轨道上,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辆马车跑过去,速度快得很。
听闻那赶车的车夫都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每辆车上还有编号,并不是随便什么人什么车都能上得了这个木轨。
牛车在水泥路面上缓缓走着,日头越来越大,越是靠近常乐县城,周围便越是热闹起来,县城附近的几个村子,每日都有农人进城卖菜,听闻近来菜价颇贵,那些住得远的村子,很是艳羡。
在距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站台,木轨马车都是在那里上的轨道,有专人负责维持秩序,多长时间发一辆车,都是有章程的。
那些马车要上轨道,也是要花几个钱,听闻是要用在木轨的修缮维护以及这条轨道的运营上面。这里面的事情颇复杂,他们这些人也不太懂,就是觉得这条木头轨道太便利了,马车在上面跑起来太快了。
他们这些人行到城门口的时候,又有一辆木轨马车缓缓行到站台停住,然后车门打开,从那车里陆续走下来十余个人。
城门那边,这时候已经排起了一条不长不短的队伍,几名差役守着城门,查问来人身份。
“怎的今日进城的人这般多?”常乐县毕竟是个小城,平日里他们这些人进城,鲜少遇到需要排队的情况。
“你们竟还不曾听闻?”前面一个卖菜的农人对他们说道:“罗县令那些弟子这两日正在城中卖轧棉机,听闻甚是好用,五匹好绢布便能换得一台,这两日好些晋昌人过来买。”
“昨日刚刚开始卖?”
“正是,昨日一早刚拿出来卖,过了晌午,那些晋昌人便来了,你看今日又来了这许多,也不知那轧棉机够不够卖了。”
“五匹好绢布,可也不少。”
“不贵了,听闻那轧棉机上面还有精铁。”
“奈何家里没有这么多绢帛啊。”
“你们若是本地的,家里若是种了白叠花,秋里便拿那个白叠花来换,县衙门口都贴着公文呢。”
“……”
一行人进了城去,便见左右两条靠着城墙的街道上,摆满了各种摊子,卖浊酒的卖米醋的,卖箩筐的卖草鞋的,亦有卖柴草米面的,还有各种卖糕点小食的。
自从常乐县和晋昌城这条木轨道通了以后,这常乐县城着实比从前热闹了许多,不仅有许多晋昌城那边的商贾小贩来往常乐县做买卖,还有那往来于敦煌城与常乐县之间的行人货物,也比从前多了几成。
听闻敦煌那边现如今也打算要修木轨,待伊州那边那条木轨也通了,这常乐县还不知要热闹繁华成什么样。
第344章吃得完
去年这轧棉机在羊绒作坊投入使用的时候,为了防止消息泄露,长安城那边的人听闻了以后,会影响这白叠布的价钱,于是罗用便与二娘说,叫她们羊绒作坊里的人要保守秘密,莫要将这个消息外传。
原本还以为即便如此,这世上总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轧棉机的消息,多少肯定也会走漏一些,但没想到那些小娘子们的保密能力竟然出奇地好。
罗用觉得大抵是因为这些小娘子们都十分珍惜自己在羊绒作坊的这一份活计,怕丢工作。
然而罗用不知道的是,其实那羊绒作坊之中,也是一个小社会。从前这些小娘子们接触到的只有自己的父母家人,左右邻居,别人怎么过活她们也怎么过活,并未有过许多别的思想。
然后现在来到了这个羊绒作坊,干活的管事的,乃至于这羊绒作坊的大老板,全都是一介女流,于是渐渐的,有些人心中便也生出了一些大胆的想法,总有那不认命的,一心想要拼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不想过那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些女子的性格就会显得十分倔强并且激烈,羊绒作坊是她们目前最大的依靠,这一份工作就是她们眼下最大的依仗。
谁人若是做出了伤害羊绒作坊利益的事情,她们的反应往往会比罗二娘等人过激得多。这一次这个轧棉机的事情,与其说保密措施做得好,倒不如说是根本没有人敢泄密。
羊绒作坊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这里面也有压力,也有冲突,因为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罗二娘有时候也会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