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打开外面的油纸包一看,见里面又有三个信封,一个是给她的,一个是给四娘她们的,另外还有一个,是给许二郎的。
“许二郎这几日就在长安城中,四娘这时候应也在铺子里,眼下天色还早,我这就与他们送去。”
林五郎这些年为了和罗大娘通信,也是认了一些字,就这几个信封上那些字,他还是都能认出来的。
“那你早去早回。”
“就这几步路,我赶着马车过去,宵禁前肯定就回来了。”
“路上当心着些,听闻朝中近日正在调兵遣将,你若是在路上遇着那些军士,可要避让着些。”
“你且放心吧。”
“……”
说着,林五郎便牵着自家马车出了院子,又折回去将院门关上,叮嘱大娘安心在家里呆着,无事便莫要出门去了,这才赶了马车,出了他家门前那条小街,不急不缓往那兴化坊的南北杂货去了。
农历七月份的长安城,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路上的牛马行人也都被天上的大太阳晒得蔫蔫的,偶有那性情急躁的,稍有刮擦便要大声争执起来。
林五郎只管专心赶路,待去到南北杂货铺子里,在二楼找到正与四娘说话的许二郎,将那两封信件交到他们手里,几口灌下去一碗清水,转身便要走了。
四娘连忙叫住他,道是今日城外运来几车寒瓜,乃是一户农家在一片新开荒的坡地上种出来,个头不大,瓜肉却甚是酥脆,叫他与大娘带几个回去。
“你阿姊近日正在吃药调养,食不得寒瓜,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便不要了。”林五郎摆摆手,便要走了。
他要那寒瓜做什么,大娘又吃不了,到时候光是看着他吃也是难受,这大热的天,谁人不想吃几口脆爽清凉的寒瓜解暑。
四娘连忙又追出去,与他拿了几串葡萄,这葡萄乃是长安城外一个庄园所产,价钱颇贵,虽然不如罗用在信中与她们说起的那高昌的葡萄,滋味却也不差。
将姊夫送到铺子外面,又道过几日荀休,自己要与五郎他们一同过去。
“近来日头毒,你们若是要来就赶早些,莫要睡到日上三竿,这外头晒得慌。”
“哎,知了,我阿姊这几日可好?”
“好着呢,你们来了她总是高兴的,饭也能多吃两碗。”
“哈哈,姊夫你路上当心着些。”
“哎,你回吧。”
“……”
这一边,许二郎展开罗用写给他的信件,看过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罗用在信里对他说,圣人这一次欲要亲征高句丽,心意已决似是不能更改,圣人若是东征,不知这长安城中又是一副什么光景,叮嘱他们谨言慎行,宁愿少做一些生意,折损一些钱帛,也不要惹出什么事端。
又说他打算在常乐县那边开一个南北杂货的分店,长安城这边的铺子,有他帮助四娘经营,自己十分放心,这一次新店的人选,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吴大郎最合适。
最后又说,听闻杜惜近日回到了长安城中,自己与那杜郎君早前有些交情,他这一次听闻罗大娘正在求医,还特地让人送了一盒上好的阿胶过去,着实也是有心。
又说他们罗家人虽然与白家走得近,却也不能事事都去劳烦白家,有时候若是遇着什么难事,去找杜惜说不定也能得到比较好的解决,他毕竟是士族出身,虽然并未出仕,寻常人却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云云。
这封信若是落在旁人眼里,大抵便以为要这里面的内容只是一些寻常叮嘱。
然而事实上,却是另有玄机,罗用在这封信中,吩咐许二郎去做一件很要紧的事情。
若要看懂这封信,首先便要知晓,这里面提到的吴大郎指代何人。
众所周知,罗用当年在西坡村的时候,一共收了二十三名弟子,后来又收了阿普,今年又收了杜构,所有这些人里面,确实也有一个姓吴家里排行老大的。
但是许二郎很清楚,那个吴大郎能力平平,并不是罗用心目中的可以经营南北杂货分店的人选,罗用这里所说的吴大郎,指的乃是临汾的吴幼。
很多人并不知晓吴幼这个人的存在,更不知晓他的逃奴身份,所以自然也就不会知晓,罗用后面所说,让他们去找杜惜,还说杜惜毕竟士族出身,寻常人都会给他一些面子,为的又是哪般。
简而言之,罗用这封信里的内容,就是说他想让吴幼去常乐县管理南北杂货分店,安排许二郎他们趁着皇帝东征,长安城形势比较微妙,各个家族都被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把吴幼这个逃奴身份的事情给解决了。
这件事罗用不想把白家人牵扯进来,于是便让他们去找杜惜,另外罗用还在信件中暗示,可以对杜惜许以重利。
之所以写得这般隐晦,自然也是因为担心信件被人偷看了去,到时候若是有人从中作梗,事情办不成不说,还得害了吴幼一家。
许二郎合上信件以后,就开始在心里琢磨着,要如何去办这件事。
杜惜今年确实回到了长安城,这件事他也听闻了,早前说是出去游学,一走就是好几年,也有人说他是为了逃婚才跑出去的,不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