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逢年过节,裴懿一向是单吃的。今日王妃特地遣人来请,定是有事。
裴懿将嘴里的半颗樱桃囫囵咽下去,道:“可有说什么事?”
景吾答道:“未说。”
沈嘉禾从裴懿身上下来,又弯腰为他整理衣袍。
裴懿起身,把沈嘉禾按坐在椅上,道:“你自己吃吧,我去了。”
沈嘉禾挑拣着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唤人进来收了餐桌,自回房去了。
坐在窗前发了会儿呆,又翻了两页书,困意袭来,便上塌合衣而眠,未及入睡,就听门被推开,起身看去,就见裴懿大踏步走进来。
“不是去陪王妃用午饭么,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沈嘉禾奇怪道。
裴懿直挺挺往床上一躺,也不答言,闭着眼,眉头微锁,略显不耐。沈嘉禾把他的头挪到自己腿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询问:“怎么了?可是王妃同你说了什么?”
裴懿翻身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腹中,闷声道:“不过成个亲而已,怎的如此繁琐,真教人厌烦。”
沈嘉禾知他生性不羁,最是厌恶那些繁文缛节附赘悬疣,于裴懿而言最理想的成亲方式,恐怕就是直接把新娘子扛回家然后洞房,什么三书六礼十里红妆统统省去,怎么简单粗暴怎么来。
沈嘉禾笑道:“成亲乃终身大事,怎可儿戏,自然要慎之又慎,繁冗些也是理所应当,待到美人在怀,你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裴懿紧了紧缠在沈嘉禾腰上的手臂,道:“我现在已经美人在怀了。”
沈嘉禾微微一顿,道:“我听说公羊小姐生得倾国倾城,怎是如我这般粗鄙之人可比的。”
裴懿蓦地坐起来,看着沈嘉禾的脸,认真道:“公羊素筠的确貌美,却担不起‘倾国倾城’这四个字,可子葭若是生为女子,便果真是倾国倾城了,恐怕全天下的男人都要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但他不是女子。
他虽男生女相,体格也不及寻常男子魁伟强健,但他绝不愿如女子一般,委身于男子身下,做一个泄-欲的禁-脔。
沈嘉禾浅浅一笑,道:“你在王妃那儿应当没吃多少吧?我去吩咐厨房做几道菜来吧。”
“不必了,”裴懿道:“不想在王府呆着了,烦得很,走,爷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沈嘉禾忙道:“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上课……”
“父亲说了,”裴懿打断他,“这段日子不用上课,校场也不必再去,命我专心处理成亲事宜,还有进京为皇上贺寿的事,也有很多东西要准备。”
沈嘉禾道:“婚期可是已定下了?”
裴懿点头,道:“便在十日之后。”
王妃行事真是神速,昨日才夜宴骠骑将军夫人,今日便已将婚期定下了。
沈嘉禾心思一转,道:“那岂不是刚成亲就要动身进京了?”
“不错,”裴懿道:“成亲第二天就出发。”
沈嘉禾道:“那真是委屈未来的世子妃了。”
裴懿刮了下他的鼻子,笑道:“还有心思替旁人委屈,你不委屈么?”
沈嘉禾抬眼,目光盈盈地望着裴懿,道:“你必不会让我受委屈的,对不对?”
裴懿捧住他的脸,轻轻摩挲,道:“那是自然。”
沈嘉禾笑起来,道:“我信你。”
裴懿命景吾备马,与沈嘉禾共乘一骑,往丰泽城中最繁华的酒楼留仙居去了。
留仙居菜好,酒更好,一壶醉仙酿可值百金,令寻常百姓望而却步。
小二领着二人上楼,寻了个靠窗的好座位,裴懿依着沈嘉禾的口味轻车熟路地点了几个菜,又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小二自去忙了。
沈嘉禾百无聊赖,支着下巴听隔壁桌的两个男子谈话。
他们正在聊北岚的圣火节如何热闹如何壮观,讲述者口才甚好,令听者仿似身临其境,不禁心生向往。
裴懿自然也听见了,他端起茶杯,啜饮一口,目光擦过杯沿落在沈嘉禾脸上。
他放下茶杯,蓦地转头对那位口若悬河的男子道:“兄台,打扰问一句,你方才所言的圣火节何时举行?”
男子答道:“每年二月十五,便是明日。”
裴懿略一颔首,道:“多谢。”
“客气。”男子顿了顿,又道:“我二人正欲前往北岚掖阳城观圣火节盛况,兄台若也有兴趣,我等可一路同行。”
裴懿淡淡道:“多谢兄台相邀,不必了。”
男子微微一笑,未再答言。
沈嘉禾奇怪地看了裴懿一眼,裴懿冲他挑眉一笑,什么都没说。
菜陆续上齐,裴懿似是饿狠了,吃得比平日急了几分。
沈嘉禾原已吃过午饭,虽吃得少,现下却也未觉出饿来,但以免裴懿迫他吃,便一直拿着筷子装模作样,菜却没吃几口,等裴懿放筷,他便跟着放了筷,端起茶杯漱口,待他放下茶杯,见裴懿正定定望着自己。
沈嘉禾疑道:“我脸上沾脏东西了么?”
裴懿摇头,道:“我前几天不是说要带你去北岚逛逛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沈嘉禾眼睛一亮,道:“当真?”
裴懿笑道:“不过有一个条件。”
沈嘉禾迟疑道:“什么条件?”
裴懿不答,探身拿起沈嘉禾面前的碗筷,把基本没动过的米饭扒出大半到自己碗里,然后又夹了几筷子沈嘉禾爱吃的菜放进他碗里,这才把碗筷重新放到沈嘉禾面前,道:“把这碗饭菜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