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欢面皮发烫,低顺着眉目递上马绳,不敢对视那张过分英朗的脸。
夙丹宸方要扬鞭,又想起什么似得,抬手在腰间扯了扯,扯下一只荷包,递给侍立马下的人,道:“拿去做身衣裳。”
阿欢一愣,还没来得及言谢,只听得马蹄声阵阵响起,不一会,连人带马俱在视线中消失。
他低头,仔细打量着手中的荷包,正蓝的颜色,锦缎面上压了层层叠叠的针脚,一看便知名贵非常。
打开来,望了一眼,里面的银子莫说是做身衣裳,买下一间衣坊也是绰绰有余。
他眼圈一热,如获至宝般地将荷包收入怀中。
夙丹宸到相府时,相府门前车水马龙,不似以往清闲。
他跳下马,瞅着四下不断进进出出的人,顿时心生疑惑。
今个儿是怎么了,子卿这里这样热闹,人都赶着来了。
抬脚迈入门,远远便见一道紫金身影淹没在乌沉沉的人海中。
他不动声色的上前,乱糟糟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人群争论不休,直吵得唾沫横飞。
留神听了一耳,原来是为了重审张浦一案。
人群分了两派,一派以太师晁颂为首,言道此案已经过审立案,岂有重立之理,更是搬出一系列条法,佐证观点;另一派以他的外公司马礼为首,先是一番引经据典,抬出律法是死,人是活地观点,又道李延若当真清白,何须怕审。
两派人将兰子卿围了个密不透风。
夙丹宸在人群外,咳了一声。
人群内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继续吵吵嚷嚷。
他气恼,重重咳了一声。
依旧无人搭理。
他耷拉下头,败下阵来,顺势倚上身后的梅树,听着他们吵。
眼见两派人越吵越凶,已有动手的趋势,无数双手隔着紫金官袍的人,冲着对方指指点点,更不时有推搡之举,虽非冲着兰子卿,但他身在其中,不免跟着踉跄,险要栽倒之际,一双手忽然环上他的腰,身形一跃,在人群外轻巧落下。
“子卿,你没事吧?”
兰子卿眸光一片柔软,恨不得立刻将紧紧握着自己手,满面担忧的人拥入怀。
但他只是轻轻抽出手,退后两步,笑道:“多谢殿下,臣无碍。”
一大团黑影乌沉沉压来,夙丹宸微微红了脸,低低道:“你没事就好。”
说话间,朝官们已经近前并看清了来人,纷纷躬身行礼。
“你怎么来了。”
一声略带呵责的话在一片见礼声中显得尤为突兀。
夙丹宸一听这声音,心里咯噔一声,转过头去,果然看见自家外公沉水般的面容。
“我……”
夙丹宸尚在绞尽脑汁的找理由,又听得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今日百官正在和丞相议事,你不要留在这里添乱。”
“外公……”
夙丹宸不满的喊了声,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添乱。
偷偷看了眼兰子卿,见他轻微的朝自己颔了颔首,当下心中一恼。
连子卿也让他走,难道子卿也觉得他只会添乱吗?
夙丹宸眼眸一黯,默默地转身离开。
兰子卿察觉到他神色变化,心立时揪了起来,怎奈朝官又如潮水般涌来,堵得他寸步难移。
耳边更是吵嚷不休,登时一股怒火直窜喉间,恨不得将面前所有人都烧为灰烬。
深深吸了口气,费了许久,方能压下那股怒意。
夙丹宸出了相府后,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若是回府,他才刚刚从府中出来,就这样回去,实在有些不甘心。
若去十王府,十皇弟尚未从地方回转,去了也是无趣。
他踱着马,在一片繁华中穿过,却全无心思赏景,索性松了马绳,信马由缰。
白马停下时,一阵脂粉气息袭来,隐隐可闻琴箫浮动。
夙丹宸拍了拍马头,桃花眼亮晶晶的:“还是你最了解我。”
说罢,翻身下马,径直走入内。
方挑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落座,便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缠了上来,一边殷殷劝酒,一边往他怀中蹭去。
浓重的脂粉味呛得他脑袋疼。
不过他一向怜香惜玉,纵是这般,也不
肯冷下脸,推开怀中的人。
喝了一口递来的酒,疑道:“你们是新来的?”
姑娘们听得发笑,只道进了寻欢楼,还分什么新来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