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凉如水。
王府庭院里响起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在庭院石案边喝酒的人看着走来的小厮,桃花眼里亮了亮,“是子卿……来了吗……”
阿欢叹了口气,拱手道:“禀殿下,应大人来访。”
既然殿下这般想念兰相,为何兰相来时,却又拒而不见。
“应大人?哪一个应大人……”
夙丹宸目光黯淡下来,醉醉醺醺、迷迷糊糊地问。
“殿下醉糊涂了,还有哪一个应大人,只有一个卿大夫应玄。”
夙丹宸怔怔地点头,“原来应大人已经回到浔阳,请他进……”
忽然浑身一个激灵。
自己见应大人,子卿会生气的。
此念浮上心头,顿时大脑一片空白,酒意霎时清醒过来。
他怎么忘了,他已经同子卿……恩断义绝……
还是他亲口所说。
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来,子卿的心一定被自己伤透了。
想起那日揽月亭中兰子卿震惊至极,失
魂落魄的模样,夙丹宸如遭重物锤击般心里剧痛。
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子卿,你为什么要这样狠毒,硬是要逼死含烟姑娘!
醉花了的桃花眼里满是泪水,眼角变得通红。
割袍断义,我伤透了你的心,你又何尝不是伤透了我的心……
“殿下……应大人还在门外等候。”
阿欢看着他这副模样,鼻子一酸。
夙丹宸趴在石案上,摆了摆手,低低哑哑地说:“便说本王已经歇下,请他回去吧。”
自己明明已经同子卿恩断义绝,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不再见应大人?
醉倒在案上,泪眼朦胧的桃花眼模糊地望向墨蓝色的天穹。
却是无解。
谁知一连数日,都传来“应大人来访”的消息,夙丹宸一连回绝了五次,终于在第六日,打了一个酒嗝,扬起两颊酡红的面容,昏昏沉沉地说:“请他进来……”
……
几日后,夙丹宸进宫请安,贵妃娘娘宫里先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锦袍小人,看见他时,精致的小脸一喜,奶声奶气地唤:“三皇兄。”
夙丹宸呆了呆,喜道:“十五皇弟……”
这小人正是炀帝最小的十五皇子,夙安祈。
夙安祈乃是皇后所出,与太子夙玉乃是一母同胞,偏偏他不喜欢往太子宫里跑,反而更喜欢他同父异母的三皇兄以及常常给他糕点吃的梨贵妃,所以隔三差五,夙安祈便会偷偷来贵妃宫里请安。
夙丹宸对自己这个小皇弟亦是百般疼爱,常常从宫外带一些有趣的玩意给他,只是此刻,他心里痛苦不已,没有闲心玩笑,匆匆与他话别,进了贵妃的宫门。
梨贵妃闻到他一身的酒气,重重叹了口气。
“宸儿近来可是有心事?”
“母妃多虑了,儿臣……并无心事。”
“母妃的病,可好些了?”
“……好了许多”
母子二人各自心事重重。
宫外忽然天色转阴,不一会儿,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大雨顷刻间从天而降。
夙丹宸请过安后,从侍女手里接过宫伞,往宫外走去。
撑伞来到一排杨柳树前时,见雨中杨柳依依,不免想起当日自己被父皇罚跪在御书房前的杨柳树下时,也下了一场大雨。
是子卿……为他遮风挡雨。
这样想着,眼前恍惚出现了许久不曾见过的身影。
大雨蒙蒙中,一道单薄如雾的紫金身影从中走来,那身紫金官袍已经被大雨打湿,墨发玉颜上尽是冰冷的雨水。
那人却丝毫没有躲雨的意思,不管不顾,坚定地朝夙丹宸走来。
夙丹宸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最后在自己身旁停下。
隔了隔,在大雨中拱手低下雅致的眉目,疏离淡漠的声音缓缓响起。
“臣兰子卿参见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