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积水不浅,顾拙言道:“司机送,或者打车。”
庄凡心说:“下雨天不好打车,司机还要送小妹,要不你和我一起?”他打电话的主要目的是这个,人家风里雨里载他一路,他心里过意不去。
顾拙言猜得透,让对方安心:“行,明早见。”
没有其他事情要讲了,庄凡心预约的网课也即将开始,双方便说了“再见”。马上挂断之际,庄凡心突然出声:“——等一下!”
就在这一刹那,顾拙言莫名忐忑起来,为什么要等一下?庄凡心还想要说什么?是否要说回家路上的举动,庄凡心是否和他一样心脏跳动得厉害?
顾拙言握紧手机,比奥斯卡影帝还会演波澜不惊。他端着平静又温柔的声调,问:“怎么了,你说。”
庄凡心说:“记得做英语听力,拜拜。”
……莫说怀疑人生,顾拙言怀疑宇宙地看看屏幕,确认庄凡心已经挂了。做英语听力,真他妈,一个破英语听力有什么好等一下的?!
顾拙言极其无语!然后听话地登录邮箱下载了。
这场雨时大时小,渐渐挥洒一夜,天亮时又变成毛毛细雨。
庄显炀开车送孩子上学,出门很早,预料到会堵在半路上。俩孩子坐在后排,顾拙言换上红色网球衫,庄凡心换上白色网球衫,与前一天正相反。
顾拙言始终没看庄凡心,他心里头装着个施工队,不看还好受些,否则一会儿大锤一会儿小锤,比传说中的小鹿乱撞可危险多了。
偏偏庄凡心往他这边靠,还主动问:“喝酸奶吗?我带了两瓶。”
“不喝。”顾拙言故作冷淡,说完想起人家的爹还在呢,只好扭脸回视对方。他看庄凡心面皮白净,但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问:“昨晚几点睡的?”
庄凡心说:“听完网课再写作业,一点多才睡。”
顾拙言随口问:“什么网课?”
“美术方面的,设计。”庄凡心吸溜一口酸奶,有点犯困,在堵车之中逐渐闭上了眼睛。偶一拐弯,因为惯性靠住顾拙言的肩膀。
顾拙言抿住唇,压抑着轻微上扬的嘴角,然后从庄凡心手里轻轻拿走酸奶,以防颠簸时被吸管扎到。庄凡心一觉睡到学校门口,顾拙言的手掌把酸奶都捂热了。
每逢雨天,学生们都光明正大地犯懒,昏昏沉沉上完前两节课,到大课间才稍微提起些劲头。
庄凡心闲得无聊,干脆讨债:“同桌,什么时候还我两百块?”
齐楠转移话题:“下节课是化学吧,我背背元素周期表。”他避而不谈,实在是因为囊中羞涩,没办法,为了治疗他重度氪金的病,他妈把他养得兜比脸还干净。
“背什么背。”庄凡心也不是真催账,话锋一转顿时苦口婆心,“同桌,你不要沉迷网络游戏啦,你充值一次就是十杯奶茶,日积月累下去一套房就没了。”
齐楠最怕听人叨叨,他一把揽住庄凡心的脖子,悄声说:“我最近玩这个,让你看看。”
两人挤在一处低着头看手机,偷鸡摸狗中透出一丝浓情蜜意,庄凡心一瞧,居然是顾拙言带他玩儿的那个,因为太菜,他之后再也没登录过。
刚才还像个戒游大使,庄凡心快速变脸:“加我加我,我叫今天也很烦心。”
估计是喜形于色,班长隔着过道闻见兴奋的味道,凑来加入讨论。没一会儿,四面八方的男生纷纷凑来,各报名号,一通加好友。
顾拙言去了趟卫生间,走进教室就看见那一圈人,庄凡心被包围在里头,时不时飘出点笑声。他从旁边经过,犹如大神经过一群萌新,不留半点云彩。
手机在学校属于危险物,大家加完好友便收好,但还没闹够,仍聚在那儿聊天。庄凡心不坐直,软趴趴地仰起头,忽然呲眯一笑。
大伙盯着他,了解这是有什么好事要显摆。
庄凡心开始解纽扣:“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顾拙言抱胸靠着椅背,没想到一个齐楠过后还有这么多其他观众,可他却没那么多笔帽。眼瞧着庄凡心扒开衣领,露出锁骨,美滋滋地叫一圈人欣赏文身。他明白了,今天这拨赏完,没准明天又来那拨,全班谁也甭想错过。
恰逢这时候,班主任拿着化学书出现在门口,只要进入教室必定发现那帮人在聚众赏心。估计庄凡心的文身也瞒不住了。
顾拙言只要开口提醒,大家就散了。
但他没有出声,因为他想让这一拨成为最后一拨,想让庄凡心从此以后都系紧扣子、捂严实锁骨。
夏维走进教室,听见“哇塞”、“我靠”若干,循声接近第三排的人口密集区,背着手,充满好奇地说:“让我也看看呗。”
庄凡心一拧身子:“看吧!”
一圈人吓得吱哇乱叫,顿时作鸟兽散,庄凡心直接傻在那儿,衣衫不整地仰着脸和老师对视。夏维扫一眼那颗心,说:“你不单烫头,还文身?”
庄凡心软声道:“老师,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