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去加油站一趟,顾拙言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车库一眼望去就他的位置还空着。熄火拔钥匙,他微微侧身,发现副驾底下掉着两张纸,捡起一看,是温麟展示过的庄凡心的设计。
左上角一串英文奖项、设计概念,还有作品名称,翻译过来是“七号岩芯”。
顾拙言将这两张纸折好,装进大衣口袋,甩上车门的同时掏出手机。他做一回万恶的资本家,深更半夜给秘书打电话,还破天荒的亲昵道:“小强,先别睡了。”
床头放着一瓶安眠药,庄凡心辗转得后背起火,只得吞下两片,他沉沉地寐至旭日东升,闹铃失效,睁眼时早已错过上班时间。
有一条未读,顾拙言早上六点钟发的。
庄凡心心如鼓擂,顾拙言为什么主动发消息给他?是不是和温麟发展得不错,要确定关系,发来告知要删除他的联系方式?
报应果然来了……
庄凡心挣扎着点开,却是一份表格文件。
他下载一看,里面有七八套精选户型的资料,筛选过,详情和利弊全部罗列清楚,还有一位经纪的电话。
而表格被顾拙言重新命名过,骄矜地写着——不用谢了。
第65章什么爱不爱的。
屏幕逐渐黯淡,庄凡心戳亮,如此反复。
他趴着,身下的枕头一如他此刻的心肝,被压得不透气,捂得热腾腾,既难受也舒坦,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顾拙言搭理他了,竟主动搭理他了。
庄凡心爬起来,灌下床头的半杯水,还咿咿呀呀地吊一番嗓子。待眸清声亮,他拨出顾拙言的号码,手机贴在耳边,听见的却是扑通扑通的心跳。
一声,两声,庄凡心站军姿似的立在床边,三四声响过接通了,他立即扮作优雅,强装淡定地说:“早,是我。”
“您好。”回应的是一道女声,“总经理正在开会,您是哪里?”
顾拙言的电话转接到秘书那儿,人没在。庄凡心骤然腿软,跌坐在床边松了四肢百骸,回道:“打扰了,我之后再联系。”
他向后躺倒,望着墙角精致的法式石膏线,高级,洁白,不容玷污,像极了顾拙言如今的疏淡自持……他明白自己魔怔,瞧个什么都能攀扯到人家。
门铃响了。
庄凡心骨碌起来去开门,起得晚,不会是送早餐的,客房清洁是中午,也不对,他猜测着走到门后,打开看见裴知站在外面。
浮夸点,庄凡心一刹那险些落泪,犹如亲人相见扑上去,将裴知粗暴地搂进房里。这段日子他游走在陌生的城市,斡旋于初入的职场,里里外外,叫孤独给浸泡腌渍透了。
裴知解下外套:“想我吗?”
“当然想,我以为你下个月才能回来。”庄凡心发现没有行李箱,“回过家了?我之前去看过外婆,她精神相当好。”
裴知下飞机后先回的家,本想再去公司,和主管联系得知庄凡心还没上班,便改道来了酒店。他跟着庄凡心进浴室,停在门口问:“我的弟弟啊,适应得怎么样?”
庄凡心答,都挺好。
裴知一笑,报喜不报忧,没劲。
庄凡心说:“真的。我清晨通勤,深夜归来,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见为生活奔波的老少,没有谁活得容易,我很知足。”
“这么快就有感触了。”裴知望着他,“既然都好,具体好在哪儿啊?”
庄凡心握着牙刷刷出满口泡沫,薄荷凉而辣,将安眠药残存的昏沉一扫而空,他漱干净,狗似的喘一喘。
看着镜子中的自我,他摘出最好的:“我遇见顾拙言了。”
裴知抱肘的手不禁松开,确认好几遍,真的?这座城市地界宽广,一环绕一环,城南的人也许一辈子都没去过城北,可庄凡心竟然在熙熙攘攘的人中,这么快就遇到了顾拙言?
该感叹一句“缘分”,叹完却涌起对前尘的巨大遗憾,以及对后事的迷茫。裴知端看庄凡心的神情,小心试探道,遇见之后的情形如何?
庄凡心掬水洗脸,关于入职以来的情况,助理温麟,眼下和顾拙言的关系,他化繁为简地倾诉给对方。
裴知听完怔忪:“这也太巧了。”
庄凡心回卧室换衣服,的确太巧,不明白老天爷究竟想怎么安排。低头系纽扣,他不想再聊自己,问:“这趟回来还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