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两个男人都没看过电视里的黑白无常,没法get到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不但没吓到,小潘还拍着手哈哈哈大笑起来:“小瑜,你真可爱!”
就连梁毅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嗯,可爱!”
可爱!黑白无常哪里可爱了……
姜瑜满头黑线,也没心情跟他们恶搞了,把扑克牌往手里一拢:“打牌,打牌,我要报仇!”
接下来这一把,姜瑜还是输了,她看着梁毅手里拿着的纸条,眼球往上一翻,双手合十:“梁叔叔,梁毅叔叔,梁大叔,你行行好,贴个正常的地方好不好?额头、太阳穴、脸边,随便你贴……”
梁毅拿起纸条,晃到她的额头上,就在姜瑜松了口气的时候,他的手忽地一挪,拐到了右侧眉毛边缘,贴了上去,刚好接在她的右边眉角。
姜瑜被他搞得没脾气了,更气愤的是,这家伙,下一把又赢了,在她左边眉毛边缘又贴了一张,左右对称,不照镜子姜瑜都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有多奇怪。
偏偏小潘还在那里说:“小瑜,你什么样都可爱!”
可爱,可爱个头啊!
后半场,梁毅就像开了挂一样,赢多输少,他赢三把,姜瑜才赢一把。不过姜瑜也没多难过,因为还有个更惨的垫底的,小潘不知走了什么霉运,十把都很难赢一把,最后被姜瑜和梁毅贴得满脸都是小纸条。
玩到十点,外面陆续响起零星的烟花爆竹声,姜瑜伸了个懒腰:“不玩了,不玩了……”
这一把又是梁毅赢了,她把牌往椅子上一丢,耍起了赖。
小潘也不想再贴纸了,忙应和道:“你们想不想吃宵夜?我去煮。”
梁毅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摇头:“不吃了,时间不早了,小潘,你送小瑜回招待所。”
“不守岁吗?”姜瑜扭头问他。
下午的时候,她也趴着睡了一下午。严格说起来,三个人里面最累的应该是小潘才对,他们俩白天都补了觉,就小潘没有。
梁毅摇头:“太晚回去不安全,早点回去睡吧,年每年都能守,不缺这一年。”
这倒是,姜瑜只是不大想回那个冷冷清清的招待所,不过这么晚了,梁毅这个病人也该休息了。
姜瑜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准备把纸条都扯下来,再去把脸洗干净就走。忽然,外头的走廊上响起了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和骂声。
大晚上的肯定是出了事才会出这种状况,姜瑜把脸上的纸条一扯,捏在手里团成一团,跟梁毅说了一声:“我出去看看。”
说罢,她拉开门,探头往外张望而去。
走道上,大冬天的,一个穿着军绿色短袖t恤的男人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老太太,急匆匆地冲进了急救室,值班医生和护士也赶紧进去了,后面还跟了两个快十岁的男孩子。
这两个男孩子哭得泪一把,鼻涕一把的,非要跟进去,护士忙着救人,将他们俩往外一推:“不要进来添乱,外面等着!”
两个孩子不听,还要进去,姜瑜赶紧过去拦住他们:“现在医生正在抢救病人,你们要是进去,会打扰到医生叔叔和护士阿姨的,影响医生叔叔抢救病人的,乖,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为了哄这两个孩子,她还把中午吃饭时,闵大姐塞给她的几颗糖掏了出来,递给这两个孩子。
两个男孩一看见糖,不由分说地伸手一把将她手里的糖给抢走了。
他们俩伸出手的那一瞬,姜瑜的眉头就轻轻拧了起来,大过年的,这两个孩子是手竟然黑得像在灶灰里刨食的鸡爪子一样,乌黑乌黑的,看着就不舒服。再瞧他们俩的棉袄,没有补丁,非常合身,应该不是往年留下的,但上面这里黑一块,那里黑一团的,也不知多久没拆下来洗了。
这些姜瑜也管不着,不过这两个孩子伸着黑乎乎的爪子,拆开糖纸就往嘴里塞,她看着非常碍眼,便对他们说:“走,我带你们去洗手,有热水!”
两个孩子的腮帮子都塞满了糖,鼓得老高,闻声也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还想吃糖吗?去洗干净手,以后才有糖吃。”姜瑜诱惑他们。
一听有糖吃,两个孩子果然乖乖跟她走了。
她带着他们去水房好好把手搓干净了,才回到急救室。那边先前背老太太进急救室的男人已经出来了,他穿着一身短袖t恤,面前背上都印了好大一团,湿湿的,离得近了,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看来那太太伤得不轻。
见姜瑜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他大大地松了口气,感激地对姜瑜说:“小姑捏,谢谢你帮我看着他们。”
“小事,客气了。”姜瑜虽然很好奇,这一家子怎么大半夜地搞得进了医院,不过这是别人的隐私,她也不好多问,只是客套地问了一句,“大娘没事吧?”
男人扒了扒头发:“医生还在抢救,失血过多。”
他的话刚说完,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就从里面出来了,大声喊道:“血不够了,你们谁是b型血……”
男人摇头:“我是a型血,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妈!”
“我是!”忽然一道声音从后面响起。
姜瑜扭头就看见小潘走了过来,扬起胳膊说:“前几天队长也失血过多,我巧好测了一下,上次没派上用场,没想到今天有用了!”
那男人马上站起来,冲小潘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谢谢你!”
小潘随着护士去献血了,姜瑜打算回病房看看梁毅那儿收拾好没有。
刚迈出一步,她就听到那两个男孩子说:“大伯,奶奶会没事的吧?”
“没事,没事,都有人献血了。”男人一脸庆幸,不住地安抚两个孩子,“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两个孩子听了,高兴地说:“那就好。大伯,都是那个坏女人把奶奶推下去的,你回去打死她,等她死了,再给你说个黄花大闺女就是,村子里大家都说你最有出息,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
姜瑜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是从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可能是被她听到,那男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低斥了两个侄子一句:“瞎说什么,不许胡说八道。”
两个男孩子不满了,嘟囔道:“大伯,我们没瞎说,村里人都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你早该休了她了。这种坏透了又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拿来做什么?大伯,你是要当大官的人,打死她,以后正好给咱们娶个城里的大伯娘。”
这么大的孩子,哪懂这些,肯定是从大人嘴里听来的。他们也不知是肆意惯了,还是觉得被人听了去也无妨,反正他们这个“大伯”的官大得很。
真是白瞎了她那几块糖!姜瑜真是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两个孩子,转身就走。
等回到病房,小潘已经帮梁毅洗过了脸,擦完了身,扶他躺下准备休息了。
见她面色不愉,梁毅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开心?小潘呢?”
“献血去了!”姜瑜气嘟嘟地说,“碰到极品了。”
她简单地把在急诊室外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说,这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恶心的人家,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熊孩子她也不是没碰到过,像邹小军也是个典型的熊孩子,但他明显是被惯坏了,自私,我行我素,毫不考虑别人。而今天碰到的这两个孩子,就可以升级为恶毒了,动辄就要打死人,还说出什么不下蛋的母鸡,怂恿大伯跟大伯娘离婚,娶什么城里的大伯娘。
这种话是小孩子能说的吗?
梁毅听了眉头也拧了起来,劝她:“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们迟早会亲口尝到自己酿下的苦果!”只是可怜了两个被养歪了的孩子。
姜瑜也只是找他抱怨两句。
“算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也管不着。”姜瑜摆了摆手,“你早点休息吧,等小潘回来我就回去。”
原以为这件事不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了,结果,第二天大年初一,姜瑜一早到医院就被闵大姐拉到了一边,好好地八卦了一顿:“你们隔壁住进了一个新病人,是个老太太,昨晚半夜被送进医院的,听说被儿媳妇给打了,脑袋都开了花,缝了十二针!”
世人都同情弱者,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极其讲究孝道的年代。
闵大姐絮絮叨叨:“哎呀,你说这都什么恶媳妇,竟然大过年地打婆婆,太不像话了。她男人回家铁定没她的好果子吃,你说……”
姜瑜想起昨晚那两个男孩,不想评判这一家子的是非对错,连附和闵大姐的兴致都没有。她找了个借口闪人:“闵大姐,我先去我叔叔那儿看看!”
哎,大年初一,医院里也没几个人,闵大姐失去了这么个八卦对象,有些遗憾:“嗯,你先去,我先给梁队长配药,待会儿咱们再唠嗑!”
这大姐对于八卦还真是执着。姜瑜满头黑线,赶紧跑上了楼,结果一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昨晚背着老太太来医院的那个男人笑呵呵地坐在梁毅的病床前,听到开门声,他扭头看见姜瑜,眼睛都亮了起来,高兴地说:“小姑娘是你啊,昨天还没好好谢谢你,原来你是梁毅的亲戚!”
第64章
梁毅明显不想搭理他, 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我侄女。孔德, 谢谢你特意过来看我, 我有点累了。”
“累了你就好好休息,好好养伤。”孔德就像没听出他的话里的逐客之意一样, 扭头看了一眼姜瑜, 赞许地说:“原来是大侄女啊,你好, 我是你叔叔的战友,你也可以叫我孔叔叔。”
姜瑜瞥了他一眼, 敷衍地喊了一声:“孔叔叔, 你好。”
孔德三十岁出头, 面相憨实, 听姜瑜叫他叔叔,他笑呵呵地摸了摸口袋, 然后掏出五块钱, 递给了姜瑜:“大侄女, 新年快乐!叔叔今天不知道你在,没提前准备好见面礼, 这五块钱大侄女拿去买糖吃。”
姜瑜扯着嘴角浅笑:“谢谢,不过我最近牙疼,梁毅叔叔不许我吃糖。”
被拉过来当挡箭牌的梁毅挑眉斜了姜瑜一眼, 出言挡住了孔德的套近乎,不悦地说:“孔营长,小孩子身上不宜拿钱, 这会宠坏孩子的,不好!”
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五块钱会宠坏孩子,姜瑜很想笑,是谁一寄就是几十块的,也没见他说会宠坏孩子。没见面的时候,还以为这个“叔叔”肯定是个严肃的人,哪知才两天,她幻想中伟岸的解放军叔叔就幻灭了。
孔德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呵呵笑道:“梁毅你还是这么一板一眼地,这么严肃,也不怕吓到小姑娘。五块钱而已,过年,压岁钱,就图个喜庆,你别这么不讲情面嘛。”
梁毅板起脸,严肃地说:“孔营长,五块钱可以买一二十斤大米,不是小数目。这么大笔钱,给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不合适。我们之间,你出手这么大方,也不合适。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一套。”
他这样不给面子,让孔德很是下不得台来。孔德蠕动了几下唇,自找台阶下,拍着额头说:“看我这狗记性,都给忘了,你这人最讲原则!行,咱们不说这个了,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看在咱们战友的份上,梁毅,梁队长,你可得帮一下我啊!我那两个侄子跟着我妈到这边来探亲看我,这不,我妈现在住进了医院,没人看,能不能让你们家大侄女帮忙带带他们。我看他们都很喜欢大侄女!”
姜瑜挑眉瞥了他一眼,这家伙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嘛,让她带孩子是假,恐怕想借此跟梁毅拉上关系才是真。
只几句话,姜瑜就看出来了,这个家伙一直在跟梁毅套近乎,不管是亲切地称她大侄女,还是给她压岁钱,都是为了讨好梁毅。见讨好梁毅不成,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这个“侄女”身上。
姜瑜不说话,她相信梁毅不会同意的。
果然,听完孔德的话,梁毅利眸沉沉地瞥了他一眼,义正言辞地说:“我家侄女也是个孩子,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需要小潘顾着点,哪照顾得了孩子!”
这话说得孔德脸色一变,瞅了姜瑜一眼,这姑娘明显有十六七岁了,还需要人照顾,扯什么犊子。
两次三番被梁毅拒绝,孔德也很不高兴。
那边,梁毅仿佛没看见他的黑脸,神色自若地对刚走进门的小潘说:“小瑜还没洗脸,给她打水拿毛巾过来,等她洗漱完,你再带她去食堂吃饭,看着点,别让她丢了,也别让她烫着了!”
小潘莫名其妙,姜瑜每天都是自己洗漱完毕才过来的,吃饭时,若是队长清醒着,她就打过来,跟队长一起吃,要是队长睡着了,她就去食堂吃。哪要自己去帮忙啊,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不过看到队长肃穆的脸,小潘识趣地没有多问,高声应道:“好,我这就去!”
孔德将信将疑地看了姜瑜一眼。这姑娘白生生的,脸上的皮肤带着健康的红润,两只放在外面的手也又细又白,一看就不像乡下干粗活的。也是,梁毅的侄女肯定也是出身不凡,他们这些赢在出身这条起跑线的孩子,哪需要做事啊。
自以为探知了真相的孔德,语气有些酸:“这样啊,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我先回病房看看我妈,大侄女,有空到隔壁串门。”
“嗯。”姜瑜不咸不淡地敷衍了一声。
等他走后,姜瑜就做到床边,撑着下巴问梁毅:“怎么,他有求于你?”
梁毅嗤笑一声:“他想进我们大队。他光看到我们大队升得快,也不看看,我们队里有几个没建过三等功、二等功,每年有多少人牺牲,致病致残!”这些荣誉、升职都是他们拿命换来的。孔德只看到了他们风光的一面,没看到他们背后的汗和血。
“你们以前是战友?”姜瑜又问,梁毅的态度冷得可不像是对战友。看看,他对自己这个前战友的女儿都这么照顾,对孔德本人却那么敷衍,姜瑜直觉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梁毅蹙眉,他本身并不喜欢在背后道人是非,但看那样子,孔德在自己这里走不通,明显把主意打到了姜瑜身上,万一他没注意的时候,孔德找她套近乎。小姑娘年纪小,被这种老油条骗了就不妙了。
所以梁毅思忖了几秒,轻描淡写地说:“以前在南边时,一起共事过两年,不过我们只是同一个团的,没有直接的上下级或者同一个营。”
他这是表明自己跟孔德并不熟。
姜瑜颔首:“明白了,面子情,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
“嗯。”梁毅点头,又提醒姜瑜,“这个人是个官迷,一门心思往上爬,你离他远点!”
姜瑜笑笑:“放心吧,等他打听到我这个‘侄女’的水分有多大的时候,他自然就不会在我面前转了,人家可看不上我这种山里来的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