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宝珠睡醒, 抬起手臂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皮, 支起身子朝外面张望。她头发长, 被诸祁压在身下。
宝珠啧了一声,小脸皱起,想要把头发抽回来。但是诸祁还在睡觉,沉的不行, 硬的像块石头。
宝珠弄不动他,泄了气, 躺在他旁边悄悄的打量着诸祁。
鼻梁高挺, 细长英气的眉尾直逼鬓角。闭着眼睛微微呼吸着, 皮肤白净, 像只纯净无害的小兽。
江宝珠顿了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诸祁位高权重, 有传闻说他经常挖人眼睛,心狠手辣。她也怕他, 总是阴着脸, 但是好像没有传闻里那么吓人。
就是太粘人了些,一离开她就生气。
江宝珠叹了口气,忽然愁从心头来,想起了江府众人。娘亲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她。
想着就对上了一双黑色眸子。诸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淡淡的看着她。他开口, 声音沙哑, 落在耳朵里痒痒的。
“醒了?”
江宝珠点了点头。
诸祁把她支起来的脑袋重新按在自己胸膛前面,又问:“饿吗?”
江宝珠肚子里空空荡荡,昨夜身体疲乏怠软,累的不行,又闹了一会儿,现在早就饿的咕咕叫唤起来。她眨了眨眼,手指尖挑起自己的一卷头发缠在手指上,点头:“饿。”
诸祁嗯了一声,并没有唤人来,只是把宝珠抱起来,像个布娃娃似的抱在怀里,随意揉捏,恋恋不舍了一会儿,才细细的给她套上衣服。
若是满朝文武瞧见太子爷如此贴心,那可得惊掉大牙了。
直到把宝珠一层一层裹得严严实实的,诸祁才撩开帘子,早已经有三两个大宫女捧着热水候在外面了。
江宝珠呆呆愣愣的坐在榻边。天色不早,诸祁要去上朝了。他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吩咐:“照顾好你家娘娘。”
宫女低头,齐齐福身:“是。”
又走过来几个小太监伺候诸祁穿上华服,戴上玉冠。那玉冠中间镶嵌着自东海运来的白衣宝石,仿佛昏暗的殿里都熠熠生辉起来。
闻梦替宝珠梳洗打扮,挽上妇人发髻。额前贴了一片小小的梨花花瓣,嘴唇上点上鲜红色胭脂。宝珠乖乖巧巧的坐在镜子前呆着,从镜子里看着诸祁慢慢走过来。
晨熹照在那片花瓣上,花瓣都透明了。宝珠皮肤嫩滑细白,似乎比玉更剔透。
诸祁痴痴看了半响,他的珠珠生的真是好看。
闻梦拿起一支黑色的螺子黛,要描眉了。诸祁伸手接过,开口:“你们先下去吧。”
闻梦向后退两步,福身:“是。”
江宝珠抬眸看他。她坐着,他站着。诸祁沉声一字顿一字:“瑟瑟罗裙金缕腰,黛眉偎破未重描。”
宝珠听不明白,细长的眉毛微微簇起,仰头疑惑道:“什么意思?”
诸祁笑了,却没有回答,捏了捏她的脸:“小傻子。”
宝珠最烦别人说她傻,就生气了,拧眉不去看他。诸祁被逗笑,细细的给她画了眉,把手里的骡子黛放到八宝盒子里,双手钣过她的肩膀来。
江宝珠瞪了他一眼,闷声道:“我不傻。”
诸祁轻轻笑着,突然俯身。
江宝珠就愣住了,因为诸祁把她的唇畔吃进了嘴唇里。平日冰冰凉凉的唇畔也变得温润湿濡。这种事情多害羞呀?一大早上就做这样的事情。江宝珠脸上红红的,脖子跟儿都红透了。她伸出手想要把他推开,可是诸祁却不允许,反而扣紧她纤细柔软的身体,贪心至极的加大力度。
宝珠的脸瞬间比殿外开的花瓣还要红。
松开的时候她微微喘着气,眼睛都漫出了层薄薄的泪花。诸祁比她高很多,俯身看她,心里微动,又轻轻的吻在她眼睛上。
江宝珠心里不好意思,扯了扯他的袖子,娇声道:“我好饿。”
诸祁嗯了一声,一大早上就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的拉着她的手去了膳房。
大殿外面倒是没有太阳,下了蒙蒙的雾。雄伟高大的建筑四角欲飞,静静的默在晨曦里,长了青苔的石壁上传来阵嘀嗒水声。诸祁和宝珠的手轻轻扣在一起,走的慢极了,身后两三步之外跟着闻梦玉荷以及服侍的宫女们,不时传来零零散散的脚步声。
江宝珠回头看,问道:“膳房里今日可做了什么好吃东西?”
闻梦福身回道:“回娘娘的话。主菜做了茼蒿烧鱼,油炸脆皮鸭,八宝家珍羊排烩菜,小食便是云吞虾皮细面,各式各样的灌汤包子,玫瑰卷子,糖豆饼。汤也有几道,还有新鲜的樱桃异果。”
江宝珠挥手:“只听就肚子直叫唤呢。”
她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一条缝,像只得了果子的小鼠,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膳房。诺大的圆桌的确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碟子,香气四溢。
宝珠挑了个座位坐下,望向诸祁,像招呼客人似的挥手:“来呀,坐下来。”
诸祁倒是面色未变,指了指身边的凳子,对宝珠说:“你坐过来,到我身边。”
他声音低极了,不辨喜怒,江宝珠不敢和他拗,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挪过去。
诸祁脸色这才稍稍平和。他拿起桌上的玉筷,江宝珠想到之前,就捂住了嘴:“你不要喂我吃。我要自己吃。”
诸祁皱眉看她,还是点头。
这一顿宝珠用的快活极了,没有人逼她比什么都下饭。羊肉被放在盖着盖子的大瓷碗里,炖的香酥软嫩,骨肉分离。放在口中味道极好,那玫瑰和红糖陷儿的小饼子也入口即化。宝珠几乎是一口一个,满足的眯起眼睛。
诸祁一只淡淡的看着她。看宝珠吃的这样开心,他眼里也漫出了浅浅笑意,用了些东西。
该上朝了。
诸祁又抱了抱她,走到门口恋恋不舍的回头。江宝珠心里偷偷想,那样子这么像只大癞皮狗。当然,她万万不能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就挥手,大声喊:“我等你回来。”
诸祁微微瞪大了眼睛,心底窜出来一种温暖奇妙的暖流。他心底一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惊讶什么,似乎自从生母过世后,他的心脏就再也没有这样跳动过了。他真想抱紧她,一辈子不分开。
他也想吻她一口,想咬她像个水蜜桃似的脸蛋,想极了。
时辰不早了,诸祁已经离开。江宝珠闲来无事,在宫里乱转。诺大的东宫像盘复杂的棋盘,宫殿不少,里面都是空的。
闻梦跟在她身后。
江宝珠走累了,便随便找了个石凳歇了歇。她微微喘着气,明亮的眼睛里充满好奇。自她嫁过来两月有余,似乎都没有在宫里转过几次。
前面的冗道细细长长,散落着几个穿着粉色衣衫低头打扫的宫女。拐角处有棵槐树,树后面阴影婆娑,江宝珠看清楚了,是个宫殿,宫门口已经落满了灰尘。
她惊讶,指着宫殿门口问闻梦:“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可曾有人居住?”
闻梦仔细看了看,回道:“娘娘,您有所不知。这东宫大的很,宫殿也多。您指的那处名为琼华殿,从古至今一直供侧妃居住。”
江宝珠眯起眼睛,困惑道:“什么是侧妃?”
闻梦稍稍一噎,小姐总是这样语出惊人。她仔细想了想,也是,江宝珠以前在阁中呆着,怎么会知道什么是侧妃呢?闻梦便继续低声解释:“侧妃便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另一个妃子。位分在您之下,是妾。”
妾?
江宝珠好像明白了些,家里的二姨娘刘氏便是妾。是要和正妻娘亲徐氏一同伺候父亲的。
她恍然大悟,点头问道:“为何这宫殿如此冷清,没有人居住呢?”
闻梦顿了顿,像是被这个问题问到了。她想了想,回答:“太子殿下是极爱您的,到现在并没有纳任何妾氏。”
江宝珠歪了歪头,看向那边空荡荡的宫殿。心里疑惑,只有她一个人?
似乎从古到今,男子皆是三妻四妾的。从来没有例外,连那画本子都是。
那……劝说诸祁纳个妾做侧妃?省的他总是黏在她身上,一不小心说错话了还会生气。
江宝珠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心里沾沾自喜了一会儿,起身。闻梦过来搭住她的手,问道:“娘娘可是乏累了?”
江宝珠一只手揉了揉腰,只是笑着摇头:“腰酸。别的没事。诸祁力气大极了,昨日夜里在浴房他……”
闻梦脸上变红,连忙制止说:“娘娘,您小心些。我看外边起风了,还是赶紧回去的好。小心吹了凉风,风寒呢。”
江宝珠不知羞似的,毫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这里只有她和闻梦两个人,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她正好想和兔子一起玩一会儿,便开口道:“闻梦,那就回宫吧。把小白给我拎过来,我要和小白玩会儿。”
闻梦点头,小心扶着她回了凤栖宫。只是此时静谧,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面空荡荡的红色宫墙前一闪而过的黑色影子。
第39章 玩闹
那影子趁此时没有人注意, 打晕了个端着花盆的小太监。太监后颈受到剧烈撞击, 两眼一闭, 连叫声都没有就晕了过去。黑色影子蒙着面,手脚麻利的换上太监的衣物,从身后取出来个盒子,打开盒子, 从里面拿出来一团黄泥一般的团状物,在小太监脸上烙了个印子, 再盖在自己脸上, 他自己的脸居然变成和那个小太监一模一样的样子。
他脸上挤出来了抹怪异的笑容, 端着花盆不急不躁的走起路来。
一路穿过宝华殿, 来了书房。书房管事的大太监见了他,一个步子冲过来给了他一巴掌:“咱家不是告诉你早些来?耳朵是用来如厕的?!手脚不麻利些,迟早把你赶到辛者库刷恭桶去, 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人低低的垂着头,也不说话。大太监打也打了, 骂也骂了, 看着他怀里那盆金贵的花圃叹了口气,又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好好的送到书房里摆着!瞅瞅你这副不争气的死人样子!这花若是出了什么闪失,你的命十条都比不上!”
大太监又看见了旁边一个宫女手脚一个趔趄把廊前放的马杆子碰歪了,又走过去教训。那人得了空,挺直了弯着的腰板子, 脸上挂着一层画皮, 脚步轻飘飘的进了书房。
他给里面的宫女点头示意, 宫女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抬头瞥了一眼,道:“这盆花搁在第三根柱子后面,切记小心些。”
那人笑着点头,眼睛里阴森森。转身去了书房内。这书房一半是半圆形,一半平行排列着几根成年人高的书柜。里面书籍画册,竹简木筒都贴着号。那人怪笑几下,记下来了,把花放在里面,低头转身走出去,消失在了拐角里。
凤栖宫。
午后江宝珠用了午膳,神情慵懒的半趴在美人榻上小憩。她嫌天气热,把盖头丢到一边,脚边窝着只圆圆滚滚的肥兔子,正是小白,鼻尖耸动着四处闻一闻,嗅一嗅。
江宝珠笑了,轻轻抬起头,发髻上斜斜挂着的碧色坠子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声,她从一旁小桌子上拿起一盘切好的胡萝卜丁,一粒一粒送到兔子嘴里。兔子更乐呵了,撅了撅屁股,把头埋在盘子里扒拉着,两个大板牙啃着吃。
闻梦有些担心,轻手轻脚走过来:“娘娘,这兔子早上已经吃了三根胡萝卜了,胃部鼓鼓囊囊,看着都突兀来了,您瞧它这样吃。”
江宝珠看了兔子一眼,青葱似的手指抚摸着兔子毛。皮毛雪白剔透,又软,摸起来极好。
门外一阵动静:“参见太子殿下。”
闻梦连忙退了几步,福身:“参见太子殿下。”
倒是只有江宝珠还懒懒的歪在美人榻上,清澈如水的眼睛稍稍一眯,慢慢坐起身子,细声细语的说:“你回来啦?”
诸祁衣袖生风,点了点头。琉璃般的双眸华光尽显,看见了宝珠更加明亮,他上前走了一步,一把把宝珠扯进怀里搂着,把自己的大腿当做人家的坐垫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鼻尖儿:“想我了没?”
咦,齁死人。江宝珠脸上却挤出来一抹讨好至极的笑容,脆声道:“想了。”
诸祁背着手把那碍事的兔子一把拎起来,扔到闻梦怀里:“你们都下去吧,带着兔子,没有我的吩咐就别进来。”
闻梦搂着兔子低头退下:“是。”
殿门被支吖一声关上。
江宝珠略有不满,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她伸出手勾住诸祁的脖子,把头放到他胸膛前。平心而论,宝珠是极其喜欢这个姿势的。这样省力气,也好玩。
诸祁心跳动着,好快,沉稳有力,一下一下的。江宝珠呆着呆着就有些困倦了,慢慢阖上眼皮。从诸祁的角度看,能看见她长长的,扑闪着的睫毛,还有玉白的脖颈,她的素色印花低领对襟纱裙领子有些低,露出一小截圆润的弧度。
夜里两个人水乳交融的火辣一齐涌上心头,诸祁气息不稳,心里疑惑自己为何如此这般反应,像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半大小子。他眼尖,看见了一缕她的发丝落在那抹圆润前,轻轻粘着。
他真想成为那缕头发。心里也嫉妒的发燥。
江宝珠觉得不得劲儿,就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扭了扭腰,手像下面探过去:“什么呀,这样硌得慌。诸祁,你怎么比石头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