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应一声,看一眼紧闭的大门,“父皇正在里头议事?”
钟怀点头,无奈道,“殿下来得有些不大是时候,皇上这会子怕是没有心情见您。昨夜天牢之事想必您也听说了,皇上雷霆震怒,此时正在里面训斥各大臣呢,您看……您要不还是改时间再来吧。”
“我正是为了此事来找父皇。”
钟怀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殿下是为天牢被劫一案而来?”
宋清欢点头,“没关系,我等到父皇与众大臣商议完了再找他。”
见宋清欢眉眼凝重,钟怀思忖片刻,往旁侧一让,“既然如此,殿下请随老奴偏殿等候吧。”说着,因宋清欢进了隔壁的偏殿。
“钟公公可知昨晚事情的详细经过?”钟怀跟在聿帝身侧,知道的消息自然比晴儿打探来的消息要靠谱精确得多。
钟怀对宋清欢有好感,再加上此事也已不是秘密,遂一五一十将昨夜发生之事详尽地告诉了宋清欢。
原来,昨晚入夜之后,天牢看守被人尽数迷晕,据偶然路过的宫女称,她看到有五六个黑衣人进了天牢,将一名死囚救出后消失在夜色中,有打更的内侍正好路过,被那些黑人一刀劈成了两半。那宫女胆子小,登时被吓晕了过去。片刻她才醒了过来,匆匆忙忙找羽林军报告情况去了。
宋清欢皱了眉头,提出了质疑,“天牢重地,四周该有羽林军密集巡逻才是,看守被迷晕,难道路过巡逻的羽林军没有发现异样吗?”
钟怀叹一口气,“羽林军每隔一个时辰交接一次,每次交接时都有一炷香的空白时间,那些黑衣人正是利用这段空白劫走了杨复。”
难怪——
宋清欢恍然。
杨复本就是羽林军中郎将,对羽林军的交接情况,对整个皇宫的地形自然是一清二楚,只要有人接应,必然能轻而易举地逃脱出去。
真不愧卧薪尝胆蛰伏了这么久的人。
看来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她原以为借荀美人一事设计他,正好能一箭双雕,既能挫了宋清羽和荀美人的锐气,又能借机将杨复斩草除根,把日后所有危险的可能扼杀在摇篮之中。
却没想到,杨复不光是只会吃软法之人,他自己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她不敢再轻敌,这才匆匆来找了聿帝。
哪怕父皇会感到奇怪也好怀疑也好,她也一定要将杨复的真实身份告知父皇,以做好万全的准备,防止他卷土重来。
等了许久,才隐约听到外头传来人声和脚步声,从窗口往外一看,是大殿里议事的大臣陆陆续续出来了。
她有些心神不定地站起了身。
不多时,议事的大臣终于走光,钟怀示意她在此稍候片刻,先行进了正殿通报。
很快,他去而复返,朝宋清欢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皇上有请。”
跟在钟怀身后进了正殿,钟怀朝聿帝一鞠躬,恭谨道,“皇上,殿下来了。”
聿帝此时正背对着二人,闻言心烦意乱地朝他摆摆手,钟怀会意,又躬身退了下去。
等到钟怀出了大殿,聿帝这才转过了神,神情沉郁,烦乱开口道,“舞阳找朕有什么事吗?”
宋清欢朝聿帝行了个礼,不疾不徐开了口,“儿臣知道父皇此时正因昨夜天牢被劫一事心烦,儿臣正是为了此事前来。”
聿帝眉梢一样,原本漫不经心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倏地亮了起来,语气急促,“你说你是为了天牢被劫一案而来?”
宋清欢点头,“儿臣……儿臣似乎有一些线索。”
聿帝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急切道,“舞阳知道些什么?”
“儿臣只是觉得,杨复一个小小的羽林卫中郎将,怎的会有人甘愿冒这么巨大的风险将他救出?就不怕万一事情暴露,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么?”
聿帝也听出了几分端倪,迟疑着道,“舞阳的意思是……?”
宋清欢沉吟一刻,沉沉开了口,“儿臣觉得,杨复的身份,一定不只一个小小的羽林卫中郎将这么简单。”
听了宋清欢这话,聿帝眼睛一瞪,面露诧异之色,“难道他还有什么隐藏身份不成?”
宋清欢却忽然住了口,长睫微敛,下唇紧咬,似乎心有顾忌。
见她有所迟疑,聿帝皱了眉头,“舞阳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管你说了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得了聿帝的保证,宋清欢这才猛吸一口气,抬了头,目光灼亮地看向聿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父皇……可还记得昭明太子?”
这话一出,聿帝的脸色突然惨白。
------题外话------
发放奖励发到一半发现账户里没钱了,正准备冲又发现绑定的会员号登不上了,已经联系客服在处理,奖励暂时只发了几个人的,没收到的姑娘麻烦再等等,等客服处理好了再给你们补偿哟,粉丝榜前十到时也一并发放。
抱歉么么~
☆、第083章 要他死
先帝名讳昭璟,昭明太子乃先帝皇兄。若起论辈分来,正是聿帝的皇伯。
昭明太子天资聪颖,文采诗赋治国韬略无一不通,深受先先帝喜爱。其母丁贵妃,当时亦颇得圣宠。
正因如此,先先帝不顾聿国立嫡不立长的规矩,力排众议,执意立了宋昭明为太子。
不想,昭明太子二十五岁那年,游后池,乘舟摘芙蓉,却不幸落水,虽得宫人救起,却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未即位而亡。
帝大恸,命人厚葬,入皇陵。
宋昭明虽惊才绝艳,却没有文人迂腐的通病,性情仁厚,体恤民情,颇得当时百姓爱戴。他死后,后人尊称其为昭明太子。
然而——
关于昭明太子的死因,这么些年来一直众说纷纭。
史书上记载昭明太子是落水后高烧不退而亡,民间却传说昭明太子是被当时的五皇子——即先帝宋昭璟给害死的。
宋昭璟为皇后之子,若按聿国百年规矩,这太子之位本该传于他。不想先先帝却突然立了宋昭明为太子,他难免心怀不忿,因此有这种谣言传出也不足为奇。
但不管如何,当时昭明太子的死还是以意外结了案,两年后,先先帝再立先帝宋昭璟为太子,先先帝死后,先帝顺利即位。
这一个扑朔迷离的插曲,便被埋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从此再无人敢提起。
至于真相究竟如何,也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宋清欢只提了个昭明太子的名讳,聿帝便如此大惊失色,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她却是不信的。
聿帝脸上神情变幻一瞬,终于收起了眼中惊骇,强自镇定道,“当然。不过好端端的,舞阳为何突然提起昭明太子?”
“儿臣……从前闲来无事去宫外闲逛时,曾在街边小摊上看到过一本杂谈。儿臣当时觉得有趣,便买了下来。”
说是杂谈,不过是好听些的说法,其实就是野史和民间传说。这其中,自然有不少鲜为人知的皇室秘辛,真真假假,有的看过也就罢了,有的,却非空穴来风。
里面有一则小故事,引起了宋清欢的注意。
“唔?”聿帝拧了眉头,不知她为何突然又提起这个,微一颔首,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那本杂谈中说,当年先先帝之所以那么喜欢昭明太子,除了昭明太子的德才兼备外,还有一个原因——”
顿了顿,觑一眼聿帝的脸色,她接着往下说,“听说昭明太子刚出生之时,手腕内侧便有一朵莲花形的胎记。先先帝认为此乃天降祥瑞之兆,因而愈加看重昭明太子。只是为了不引起后宫其他人的嫉恨,这才一直秘而不宣。”
聿帝的脸色变幻几分,终是点了点头,“此事,朕亦有所耳闻。”
“儿臣曾有一次,无意间看见杨复的手腕内侧也有一个莲花纹样的刺青。”宋清欢缓缓说出了事情的重点。
她对聿帝说的这番话,真假参半,也是她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唯一一个稍微合理的借口了。
她的确无意间见过杨复手腕内侧的莲花刺青,却是在上一世之时。当时她并未细想,还是很久以后知晓了杨复的身份,才将其与昭明太子的莲形胎记联系起来。
昭明太子死前只留下一女,其女后被封作郡主,赐“”和婉“封号。及笄后先帝将和婉郡主赐婚给了朝中大臣之子,又赐府邸另住。前几年其夫君调任扬州刺史,和婉郡主也随之南下,已几年未曾回京了。
不过,昭明太子生前代父下江南巡视时,曾遇一红颜知己,听说想将那女子纳为良娣,只是那女子身份不高,先先帝未允,后来便不了了之。传言,那女子当时已怀上了昭明太子的骨肉。
昭明太子意外去世,那女子也跟着销声匿迹,带着尚未出生的孩子不见了踪影。
”听说昭明太子曾有个红颜知己怀了他的骨肉,昭明太子意外身亡后,孩子的母亲便不见了踪影。算起来,那孩子若还在人世,现在其儿子也该是杨复这般大吧。父皇觉得,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巧合么?“
听了宋清欢的话,聿帝脸色微变。
若把这一切发生的事都归咎在巧合上面,着实有些说不通。
他曾有所耳闻,在江南某些地方,刺青文化盛行,有时,同一户的父子爷孙都会纹上相同刺青,代表某种传承。
如果杨复当真是昭明太子的孙儿,那么,他手腕上的这个莲形刺青也就说得通了。也许是缅怀,也许是铭记,也许是一种提醒。
这么一想,就不难猜出宋清欢在暗示什么了。
见聿帝脸上神情变幻,宋清欢亦沉了目色,郑重开口道,”父皇,这虽然只是儿臣的猜测。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想想,如果杨复没有其他特殊身份,怎会有人愿意冒如此巨大的风险来救他呢?无非是看中他身上有利可图罢了。“
聿帝深吸一口气,定定凝视着宋清欢,将脑中呼之欲出的猜测缓缓说了出来,”你是说,你觉得当年那个女子偷偷生下了昭明太子的遗腹子,并将其抚养成人。而那个孩子,也已长大成家,其儿子,便是杨复?“
宋清欢重重一点头,神情凝重,”这正是儿臣的猜想。“
聿帝不说话,垂眸陷入沉思。
宋清欢觑他一眼,斟酌着开口,”当年昭明太子身亡的原因,民间传言众多,也许……那女子受人蛊惑,也信了谣言,心有不甘,欲替昭明太子报仇。或许当年昭明太子的遗腹子也曾想举兵起事,却因种种原因未成,故而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杨复的身上。“
一顿,语气愈加凝重,”儿臣以为,杨复名字中的这个复字,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杨复,他想复的……大概是昭明太子的国吧?
如果当年昭明太子没有身亡,最后即位的毫无意外会是他。那如今坐在聿国这个皇帝宝座上的,可就不是聿帝,而是昭明太子一脉了。
那么在杨复看来,这皇位本就该是他和他父亲的,所以才想方设法想要夺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聿帝眸色冷凝,神情肃然,似受了极大震动。
如果这真的就是杨复的真实身份,那就等于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任这把利刃高悬在自己头顶,并且没有丝毫察觉。
若不是误打误撞正好出了荀美人与杨复这一桩事,也许杨复现在还蛰伏在宫中,冷眼观察,只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给自己致命一击。
思及此,阵阵后怕涌上心头。
不自觉地想到种种可能,忍不住浑身冰冷,身子一颤。
甚至,如果舞阳没有发现杨复手腕内侧的刺青,或者没有联想到昭明太子身上,那杨复的身份仍不会被察觉。因着杨复与荀美人之事是皇族丑闻,就算杨复如今越了狱,他也不会大张旗鼓派人搜寻。
那么日后,他极有可能趁其自己不备,带了叛党卷土重来,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聿帝越想越觉得可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眸色阴鸷,眼中透出浓浓怒意。
他向来自傲,这次居然被蒙在鼓里这么久而不知,让他如何不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嘴一张,刚要唤了人进来吩咐下去彻查,却忽然觉得心脏处又是一阵绞痛。
一口气吊在嗓子眼里喘不过来,苍白的唇一面,面露痛苦之色。
宋清欢一惊,忙上前搀扶住他,”父皇,您怎么了?“见聿帝不说话,只用手揪着自己的胸口,当下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