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暄被她看得起了几分赧意,“欢儿……这般瞧着我作甚?”
“我只是不知道,五皇子何时对他国的内政起了兴趣。”
宋暄有些心虚地别开眼,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昭国若起了内讧,对我们而言也有好处不是么?”
宋清欢笑意更深,“当真是这个原因?我看,五皇兄如今与君熙也是共患难过的人,怕不是生出了什么怜悯之心吧?”
宋暄长睫抖了抖,“我……我只是觉得她的性子有些像从前的你,所以关注了些。”
宋清欢意味深长地“哦”一声,笑而不语,须臾,启唇宽慰道,“五皇兄放心吧,我看,君熙女子之身,还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而不被人察觉,定也不是什么平庸之辈。此事,她当初能当机立断地逃走,就必有可能能掰回这一局。”
宋暄点头应是,怕宋清欢再打趣他和君熙,慌忙叉开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情。
车队一路疾行,终于在深夜赶回了临都。
各国皇子帝姬自回了会同馆,而君熙和君彻,果然被昭帝传召进了宫。
昭帝寝殿中的灯亮了许久。
两个时辰过后,殿门才缓缓打开,从中走出脸色铁青的二皇子君彻,身后跟着五皇子君熙,不急不缓,神态平静,与君彻的气急败坏形成鲜明对比。
走至分岔路口,君彻转身,脚步微顿,晦暗阴鸷的目光在身后的君熙身上一顿,冷哼一声,匆匆拂袖离去。
君熙缓缓抬头,看向天上圆月,长长吐尽心中浊气,抬步朝寝宫走去。
两个时辰前,帝宣她和君彻对峙。
意料之中的,君彻果然反咬了她一口,竟言君熙是她所杀。
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她冷静地听完君彻的控诉,然后一一指出他话语中的漏洞。
君彻言其肩膀上的伤口是君熙所伤,君熙也不辩解,只让昭帝传太医入殿,替君彻验伤。若那伤口是她所伤,两天的功夫,必结有浅浅痂痕,可君彻的伤口分明还很新,不可能是过了一天的模样,不过是为了栽赃嫁祸于她而自导自演了一场戏罢了。
君彻略显惊慌,驳其伤口在今日打斗中重新开裂,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退让。
君熙却也不纠结此问题,指出了一个决定性的证据。她是左撇子,拿剑从人背后刺入时,此伤口形状必是从右上至左下。而正常人右手持剑,拿剑从背后刺入,伤口形状必为左上至右下。
所以,君瀚究竟是何人所伤,等明日他的尸体找到,便可真相大白。
昭帝听完两人的陈述,脸色愈加难看,眸中暗涌,看不出心中所想。须臾,挥手谴了两人下去,只冷冷嘱咐了一句话,便是让两人好生准备八日后的夺剑大会。
话虽如此,君彻心知昭帝终究是信了君熙的话,不敢再辩,只得行礼退出了殿外。
他没想到,千算万算,竟算漏了君熙是左撇子这一点!
心中恨恨,连带着连宋暄也恨上了。
若不是半路杀出他这个程咬金,自己早就已经取了君熙的性命,哪还有今日这一出?!
紧紧一攥拳头,脸色愈加阴沉难看。
他知道,他若想翻盘,唯一的机会,便是八日后的夺剑大会了。只有成功拿到苍邪剑,昭帝才有可能将此事揭过不提,否则,单凭他残杀手足这一条罪名,就足够他被褫夺皇室身份,逐出京城了!
心底不安,加快脚步匆匆回了宫。
*
甄选大赛后,各国皇子帝姬仿佛都伤了元气,闭门不出,开始为八日后的夺剑大赛紧张地做着准备,毕竟,他们千里迢迢来临都,成与不成,就在八日之后了。
这日,一辆马车驶出桑梓巷,出城门往城郊而去。
车上坐着的,正是一身素衣的沈初寒和宋清欢。
这几日下了几场雨,街上都是湿漉漉的痕迹,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出本来的颜色,泛着晶晶的光泽,空气中有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车中有一段的空冷压抑,两人都没有说话。
宋清欢抬眸看一眼身侧的沈初寒,抿抿唇,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有几分凉意,一如他眼底的寒凉,看得宋清欢有几分心疼。
“阿殊……”她沉沉开了口,张了张唇,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今日,是沈初寒母妃的忌辰,他们正是在去往其墓地的路上。萧贵妃虽为贵妃,却并未葬入皇陵,而是被秘密葬在了城郊一处风景绝美之地。
沈初寒似从沉思中回了神,朝宋清欢挤出一抹笑意,示意她不用担心。
“自八岁离京,我已经十二年没来看过母妃了。”须臾,沈初寒终于凉淡开口,眼中有着浓烈的哀伤。
“你的苦衷,母妃都知道,一定不会怪你的。”宋清欢柔声宽慰。
许是宋清欢的这一声“母妃”宽慰到了沈初寒,他抿一抿唇,眼底哀凉退去些许。
马车疾驰,行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
宋清欢被沈初寒牵着下了车,目光四下望去。前世沈初寒曾好几次想带她来这里看看他母妃,却总因种种原因未成形,此时一瞧,才发现萧贵妃的墓地在一处山谷之中,方才慕白正是带他们穿过了一条狭窄的山谷入口。
谷中遍植鲜花,此时夏日,百花齐放,蝴蝶翩跹,一派人间仙境的模样。
慕白留在了谷口,沈初寒则牵着宋清欢轻车熟路地朝前走去。
走了一小会路,隐约能瞧见前头高耸的坟茔和墓碑,沈初寒眸色波动几许,加快了脚步。
走到坟前,宋清欢尚未来得及细细打量,忽觉沈初寒牵着自己的手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
她吃痛,诧异地朝沈初寒看去。
却见他原本柔和下来的神情骤然色变,眼中一片冰凉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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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我知道你是受何人指使
宋清欢一惊,忙开口道,“阿殊,你怎么了?”
沈初寒没有言语,只紧紧盯着不远处,眸色暗沉,气息起伏。
宋清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不由又看回沈初寒。
沈初寒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松开宋清欢的手,步履沉重往坟头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压抑,一步一步踏在身上,让她愈加不安。
许是许久不曾来过人,萧贵妃坟头的杂草已有半人高,大理石做成的墓碑隐在丛丛草木之中,隐约能瞧见上头笔力苍劲的大字。
墓碑上所刻之字很简单,只寥寥几字——
母萧菱伊之墓。
沈初寒的脚步在坟头顿住,浑身散发出肃杀之气。
这几日下过雨,谷中泥土都是湿漉漉的,沈初寒黑色绣云纹皂靴踏在地上,很快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
宋清欢心中担忧,抿一抿唇,也抬步跟了上去。
在沈初寒身旁立定,她眉头微蹙,再次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坟茔,除了有些茂盛得有些过分的杂草外,委实看不出任何异样。
“阿殊,到底怎么了?”她沉了语气。
“我母妃的坟茔,被人动过。”沈初寒语气森寒,一字一顿。
宋清欢不免大惊,瞳孔渐张,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初寒,声音微颤,“你……你怎么知道?”
沈初寒道,“十二年前,我亲手将母妃葬入了这处山谷中,除了慕白和沉星,没人知道这处地方所在。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到母妃长眠。”
宋清欢微微点头,这倒是解释了为何这里如此多杂草的原因。可……沈初寒又是如何得知萧贵妃的坟茔被人动过?
思及此,眼中仍有不解。
沈初寒一顿,语气愈加冷厉而寒凉,“十二年前,是我亲手将刻了这块墓碑,又是我,亲手将其埋在了母妃的坟头之上,所以,这墓碑入地几分,角度如何,我都铭记于心。”
宋清欢愈发心惊,闻言望去。
却见仔细一瞧,那竖在坟头的墓碑确有几分歪歪斜斜。沈初寒最为敬重他母妃,断不会这般粗心。更何况,他既说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便不会有假。
这么说,当真有人动过萧贵妃的坟茔?
可,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除了慕白和玄影,可还有人知晓此处的存在?”宋清欢沉吟道。
“本不该有的,但如今看来,却另有人知道此处。”沈初寒语气愈沉。
宋清欢陷入深思。
萧贵妃之事,她前世也曾听沈初寒说起过些许。萧贵妃一生,颇为坎坷,在沈初寒那年,她因病去世,却并未葬入皇陵,而是秘密运送出宫,葬在了此处。
听说,这是萧贵妃生前自己的意思。
而执行人,便是当时年仅八岁的沈初寒。
萧贵妃生前宠冠后宫,树敌不少,就算死了,心怀不忿之人怕是也有不少,难保不是这些人发现了萧贵妃坟茔所在,偷偷来动了什么手脚。
只是,人都已经逝世了,又还能怎样呢?
“会不会是什么动物来翻拱过,所以那墓碑有几分歪斜?”宋清欢想了想,还是觉得墓碑松动,人为的可能性很小。
沈初寒摇头,俯身仔细查看着坟头黄土,“不会,选定这处山谷前我便令玄影仔细查看过了,谷中并没有任何大型动物的存在。”
“那……萧贵妃墓中可有什么贵重的陪葬品?”宋清欢又问。斯人已逝,若说这坟墓中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只有下葬时的随葬品了。
可,沈初寒再次摇头。
“并无。母妃生前不喜奢华,死后也不愿有黄白俗物伴身,并无任何贵重的陪葬之物。”他语气清寒,眼中现一抹冷厉。
宋清欢愈加不解,眉头紧蹙,绞尽脑汁想着剩下的可能性。
虽然萧贵妃墓中并无陪葬品,但他人并不知。萧贵妃生前那般得宠,正常人都会以为其死后定有大批陪葬之物,会不会正因如此,才引来他人觊觎?
犹豫一瞬,还是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沈初寒紧皱的眉头并无半分松动,缓缓转头看来,瞥见宋清欢焦急的神情,心中一暖,微微和缓了神情,点头道,“或许……有这个可能。”
话虽如此,却也不过宽慰宋清欢之语罢了。
他心中很笃定,这处山谷十分隐蔽,而且,他还在山谷口步下了机关,普通的盗墓贼,根本没能力进入到这谷中,更别提动母妃的坟茔了。
宋清欢大抵也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并不大可能,轻轻一咬下唇,陷入沉思,没有再出声。
山谷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风拂花木发出的“沙沙”声响。
须臾,沈初寒沉沉开口,“阿绾,今日我们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