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慈说:“想来长姐的气度不凡,不是臣可以模仿的。”
庆丰帝叹了一口气,“知道朕要你过来做什么吗?”
温慈说:“微臣不知道。”
庆丰帝直直地凝视温慈,把温慈看得很不自在:“朕要你过来,希望能看到熟悉的影子。可惜了,你身上没有。静安公主身上也没有。”
温慈说:“皇上深情,温妃姐姐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
庆丰帝摇摇头,愧疚地说:“不,温妃不会高兴。朕知道,温妃在怨恨朕。所以,自她走后,魂魄不曾入梦来。”
“难道皇上做了什么对不起温妃姐姐的事吗?不然,她为何要怪皇上?”温慈直言不讳。
庆丰帝怒了:“大胆!”
温慈脸上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皇上,微臣只是说说罢了。皇上何必发火?”
“朕才没有对不起温妃。朕不许你胡说!”庆丰帝竟然激动起来,“你给朕滚!”
温慈说:“皇上,臣走可以,可是,臣并没有说什么,都是皇上无缘无故说起姐姐,然后又无缘无故生气。”
庆丰帝大怒,“要不是看在你是温妃弟弟份上,朕一定杀了你!”
温慈退下去了。
静安宫里,灯火稀少,比之过去的繁华,如今只剩下苍凉。
静安公主林福雅坐着窗前,静静地哭泣。
林俊生陪着她。
窗前,一株芍药盛开在月光里。
“福雅,不要哭了,你还有我呢。我是你的好哥哥。”林俊生把肩膀给静安公主靠。
可是静安公主还是哭得很伤心:“我母妃在的时候,每逢过年,都会给我做最好看的衣服。可是如今……”
温慈走了进来:“公主,请节哀。”
静安公主说:“我母妃不在了,我才明白,我失去了这天下对我最好的人。可是,我母妃在的时候,我却没有珍惜,我只顾着自己贪玩……”
温慈哽咽道:“不要说了,公主,温妃姐姐会继续保护你的,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这时,有宫女进来,端着一个百鸟朝凤大银盘子,盘子上放了一件新襦裙。
“公主,这是吴国公府周筝筝送过来的,说是给公主的新年礼物。”
林俊生说:“公主曾经有那么多的朋友,可是,如今还能想到公主的,却只有周筝筝一个。”
温慈说:“想必是周大姑娘见公主孤独,顾念和公主的过去情谊,特意让人送过来给公主的新年礼物。”
可是静安公主哗的站起来,那堆衣服对她而言是多么地刺眼,多么地侮辱人,多么地让她憎恨。
她冲过去,好像在用力撕扯仇人那样,一把把衣服撕成两半,“给我送回去!告诉周筝筝!本公主一定会杀了她,为我母妃报仇的!”
温慈忙说:“公主。温妃姐姐的死和周大姑娘没有关系,是皇上赐死的。”
“要不是周筝筝设下的诡计,父皇又怎么舍得对母妃下手?”静安公主大吼起来,“给我送回去!我不要她的礼物!”
温慈说:“公主,不要有恨。你这么小,憎恨一个人,对你并不好。憎恨伤害不了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够了!舅舅你总是帮着周筝筝!有时候侄女真的不知道,究竟究竟你是姓温呢,还是姓周!”静安公主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了!
一个原本天真单纯,无忧无虑的孩子憎恨起人来,那是不顾一切的力量,那是另外一个极端,比一般人更加地淋漓尽致。
林俊生看着温慈,摇了摇头。
温慈叹了口气,说:“公主,舅舅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静安公主没有回头,更没有理睬。
温慈走了,林俊生还陪着静安公主。
吴国公府。
园林里,不时传来几声鸣叫声,只是不能分辨到底是什么在叫。在一棵松树的底下,一只松鼠正欢快的咬着一颗松果,两个大门牙很是显眼。
那件襦裙给退回来了。
青云掂了掂衣服面料,说:“这个公主真不识抬举!光冲着这面料,我都希望她不收呢!”
第299章 孤独
水仙走过来说:“是的呢,瞧着这面料就看出我们姑娘对公主的诚心,软烟罗做的裙面,边线还绣了金,滚了银花。公主不要最好,姑娘就给自个儿穿,多好看啊。”
青云说:“是啊,我们姑娘自己穿的都是简简单单的衣服,何必要把这上等的软烟罗送给别人呢,人家还不喜欢呢。”
周筝筝拿起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笑道:“好看吗?”
青云说:“当然好看,要我说啊,这衣服就是为姑娘量身定做的!”
周筝筝说:“那我就给自己了。公主不要,我也算是给自己的新年礼物了。”
北风凌冽,吹的呼呼作响。
又到了一年内最冷的时候,漫天的雪花飞舞,很快就将边关四周都铺上了白雪,犹如一层厚厚的棉被一样。
虽然外面的天气寒冷,但更冷的是人心。
此时此刻,能回家的人都已经回家了,哪怕家再小,屋再破,但终归一家人可以团聚,也有个过年的样子。
但对于戍守边关的将士而言,有家不能回,妻儿老小不得见,那真是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冷。
屋内,林暗夜盘腿坐着,面前,一口小火炉上正热着一壶酒,桌上,摆着一碟牛肉和几样小菜,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边关的冬日,物资是很缺乏的,偶尔有点新鲜的,也要靠运气,打点野味解解馋。
这和京城内的山珍海味,差的不是一点点。
如果不是戍守边关,以林暗夜的爵位,可以说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如何在这特殊的时刻,可以安抚将士的思乡之情,是摆在林暗夜面前的一道难题。
曾经,就有将士偷偷出营,后来以军法处置,给处死了。
林暗夜自然是不希望有将士偷跑出去,但人心隔肚皮,搞不好,现在就有人在暗中计划这些。
行军打仗,士气最重要,如果能让将士们思想聚焦无他念,那就成功了。
林暗夜想通过加强操练来管理将士,让将士们都累的没时间去想过年的事。
但林仲超却觉得不妥,合理疏泄,才是上策。
经过反复推敲,林仲超决定,在军营中开展一场大型的蹴鞠比赛。
说到蹴鞠,将士们其实并不陌生,都或多或少在家乡玩过,是过年期间男子的一项热门运动。
在军营中展开蹴鞠比赛,一来,可以让将士们重温家乡的过年氛围,以解相思之苦,二来,通过身体上的发泄,适当疏泄掉一些负面情绪,第三,还可以起到练兵的目的。
林暗夜一听,顿时觉得非常好,立马就布置了下去,全军蹴鞠比赛。
果然,告示一出,应者云集,报名比赛的人数,大大超出了林暗夜的估计。
但这反而让林暗夜感觉很好,这报名的人越多,说明将士的心,暂时都能安定下来了。
为了更好的进行蹴鞠比赛,林暗夜下令,让人专门修筑了两座鞠城,鞠城内,两座小屋子一样的城门两厢对立。
一场蹴鞠比赛,一边十二个人,直接身体接触,踢鞠入对方球门多者胜。
比赛当日,全城挂满了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虽没有京城里那般热闹喧嚣,但粗狂的红色,更让人看的过瘾。
所有上阵的将士们,都绑着红绸绳,只不过一队是绑在腰上,另外一队是绑在额头上。
为了喜气,林仲超还特地给鞠球描上朱红色,俨然过年的气息。
随着一声令下欢呼叫喊声便不绝于耳,能上场比赛的,挥汗如雨,在一旁观赛的,叫喊声振聋发聩,到达穹苍。
红色的鞠球在将士们的脚下左右冲突,或上或下。
常常是吸引三四人一起争抢,似乎,这鞠球代表了新年的福气,谁能抢到,就代表抢到了福气。
就这样,蹴鞠占据了所有人的生活,除了日常休息饮食,将士们开口闭口都是蹴鞠。
蹴鞠比赛如火如荼的举行,喧嚣声响彻边城内外。
林仲超轻轻的关上门,也把喧嚣声关在了门外。
外面越是热闹,林仲超却越是觉得孤单。
明明渴望与周筝筝共进晚餐,却只能望着窗外的茫茫白雪发呆。
恍惚间,林仲超看见了周筝筝挂灯笼,贴春联的场景。
突然,炉火中发出一声崩响,将林仲超又拉回了现实,那是一根空心枯柴作响。
思念心切,林仲超一口饮了一杯熱酒后,便铺开了一张白画,拿起笔墨,就将周筝筝的脸庞给勾勒了出来。
乌黑的秀发挽起一个垂云髻,显得落落大方,一双细长的柳眉下,双眸清澈有神。
林仲超下笔如有神,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周筝筝的画像,都能感觉到周筝筝似乎正注视着自己,深情款款。
鼻子下,樱桃小嘴闭合,但微微浮现的笑容,却是更加的迷人。
画着画着,林仲超就渐渐慢了下来,似乎有很多话想对画中的周筝筝诉说,却又欲言又止。
良久,林仲超终于缓缓的放下了笔,将周筝筝的画像卷起来,深藏了起来。
屋外,一夜的风雪让大地披上了纯白的新衣,红灯笼上,厚厚的雪堆滑下,重重的砸在地上,
林仲超推开门,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团白雾,几乎模糊了他的脸。
京城。
回廊的弯角处,一只黄猫蜷缩着身子,贴着柱子晒太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很是惬意。
耶律如烟刚刚度过了一个充斥着鞭炮声音的年。
北狄是没有这样的习俗过年的。
耶律如烟很愧疚,可啊,她还是不愿意回家。
林俊生终于提出来,“或者,公主愿意不做公主,做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