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发现她从幕布后偷瞧,隔空对了个视线,朝她招了招手。
沈南瑗就没那么好的兴致了。
“怎么样, 安老师到了没有?”她问蒋子玉。
蒋子玉摇头,统筹的老师直接就炸了,“你们搞什么?第一个节目就开天窗!还有,安老师不见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说了……”只是当时统筹老师正好在忙,估摸听到了也是没往心里去,这会儿反而成了怨怪的理由。
那统筹的老师大概是没见过犟嘴的学生,气不打一处,“你闯的祸你自己背,督军就在底下坐着,要是搞砸了开场,让圣约翰变成笑话,我就让你彻底变成笑话!”
她说完话,一看沈南瑗身上准备妥当的,毫不犹豫就把人推了出去。
沈南瑗没料到她会这般不讲理,踉跄了下脚步,好歹在上台前稳住了。
人也在了舞台上。
整个舞台随着她的出现暗下了灯光,独独追了一束在她身上。
底下的自然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她身上。
沈南瑗的身段窈窕,服饰精美。沈黎棠坐在台下当然一眼就认了出来,看着如此光彩夺目的,不禁喜笑颜开。
一旁的同僚惊讶道:“好漂亮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留洋回来的吧!看这造型时髦的!”
沈黎棠洋洋自得地说:“未曾留洋!不过,我家一向秉承中西结合的教育。既不能抛弃我中华的传统美德,也要学习西式的先进文化。”
众人听他一说,顿时明白了,这位是沈家的姑娘。
顿时颜色各异。
苏氏跟沈黎棠一块来的,身上穿了一套ny撑场面,可费了她不少大洋。
而今再一看周遭太太们穿的,心想得亏是买了。如今泷城的时尚圈子,ny赫然占了一席,当即也顾不得肉疼了。
她暗暗咬牙,嗬,当初芸曦时她多风光,这会儿就光念着一个沈南瑗,她倒要看看,一个乡下来的,到底能走多远!
圣约翰的感恩节会隆重盛大,开场和压轴无疑都是最重要的,何况这年会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展示自我,给白菜估个好价钱的目的。
陈理事陪着杜夫人坐的,看了旁边的俩空座稍稍蹙了秀眉问,“人呢?”
“聿霖忙着我也好几天没见了。”杜夫人说着看了一眼杜督军,也不知道他父子俩又筹谋什么。再一看台上的问,“那上面杵得跟木头桩子似的,是沈家那个?”
杜夫人夜里看东西就不大灵光,只能看得个轮廓,可直觉还是把人给相了出来,一股子讨厌味道。她心里还埋怨呢,陈欣微给那沈南瑗出风头的机会干什么!
压低声音跟陈欣微抱怨:“谁不知道她家是个什么名堂,没几天都要过门了还不消停低调点!”
陈欣微晓得她那脾性,没接她那茬话,心底到底是觉得可惜了。同时也把她想问杜聿航去哪儿这茬给岔了过去。
激烈欢快的鼓点响起,预示着开篇。
沈南瑗硬着头皮踩了自己的部分开始旋转。
约莫两分钟过去,陈欣微的脸色微微一变。招来了人问,“安禄呢?”
“找、找了半天,都一直没找到安老师。”
“找谁?”杜夫人抬了抬眼皮插嘴问了一句,“她这跳得怎么……差点什么?”
可不差么,差舞伴了!
陈欣微心底抓狂,面上维持得住淡然得体,额头冒出点细汗。
而台上,就在沈南瑗决定把所有男舞伴托举互动的部分换成旋转混过去之际,有人踩着鼓点的节拍随着追光出现在了舞台上。
白衬衫,黑西裤。
衣领最上面的纽扣开了两粒,脸上戴了半张面具。
她记得这面具是吴娉婷为了演奏钢琴准备的,而接触到的大掌却是属于男人的,但好像不是安禄的。
她一个旋转被拉回,撞进宽厚胸膛,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杜聿霖那个变态,然而,气息不对。
嗯,所有的感觉都不对。
“你是谁?”
对方并不急着回答,反而像是照本宣科似的努力地跟上了沈南瑗的舞步,当然,不乏也有沈南瑗带着他的功劳在。
直到最后的结束pose,是沈南瑗倒在男人怀里。她一扬手就摘掉了他的面具,露出杜聿航憨直的面庞。
“嘿嘿,小媳妇儿,我跳得好不好?”就跟家养的小奶狗冲你摇尾巴求夸奖的表情是一样一样的。
“……”沈南瑗是真愣了,两人匆匆一个定点亮相,就把人拽了下去好好拷问。
而台下,掌声经久不息。不单说两个配合得默契,男俊女俏,更因为两人的身份,在场的谁不敢给督军府面子。
麻溜把人弄下舞台的沈南瑗再一看他正经打扮,“你怎么会上去的,唉不是,那安禄呢?”
杜聿航的眼神开始飘忽。
“我问你人呢!”沈南瑗倒不是急安禄的人身安危,而是下意识出这么大岔子就想找着那个不见的。
杜聿航就跟见不得她急旁人似的,就是撬不开嘴。半晌,还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小媳妇,你怎么能跟别的男人,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沈南瑗被杜聿航搂着了腰,又重复了几个稍稍暧昧却规避开亲昵的动作,却仍是被像揪住她错处的杜聿航纠缠不休。
“杜聿航,你给我松开……”
“小媳妇,你身上好香啊。”
蒋子玉是跟着沈南瑗的,一来就看到这画面,当即把眼睛一捂,“我什么都没看到!”
沈南瑗费力一个挣脱,小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外面冻的,红扑扑的,晕了些粉,娇美异常。
把杜聿航都给看愣了。
蒋子玉瞥见,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笑,虽说这杜大少是个傻的,但看这情形,哪怕是个傻的,会疼人,家世好,其实也没大家伙说得那么不堪。
“小媳妇,我们去放烟花吧!”杜聿航想一出是一出,打一进门就看到角落堆着的礼花了,挠得心痒痒。
“现在还不行。”沈南瑗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助餐台扫去了一眼,拖地的白餐布台子一张并着一张铺开老长,而礼花则被安置在另一个角落,有专人负责看守着。
不断的有冷盘被精致摆盘而上,几个面点师傅正用心筹备着。
还有,沈南瑗撞见过的帮工,脸上糊满了面粉,看着就笨手笨脚的,果然一直挨师傅的训斥。
杜聿航:“我就想现在放,就我们俩个!”
“再等等,等天黑下来,放起来才漂亮。”沈南瑗稍稍皱起眉头,被杜聿航闹的分不出心神,右眼皮却陡的跳了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不是又有什么幺蛾子吧?
实在是沈南瑗怕了自己体质,然而身边多了个杜聿航,完全就不给自己头疼别个的机会。
光头疼他了。
二十几公里外,杜聿霖正看着眼前的两名俘虏,陷入了沉思里。
十分钟之前,哨岗那里拦截住了几名神色可疑的人。
第十一师镇守的这最后一处哨岗,是泷城前往蔺城的必经之路。
往后十里,还有处河道,河这边是泷城,河那边是蔺城。
杜聿霖从昨日就派兵严查那条河道。
是以,现在要想去蔺城,只有突破了这个岗哨才可以。
那几个人拿不出身份书想要硬闯,被长木仓扫射死了几个,还剩下的两个胳膊和大腿分别中弹,脸色灰败地躺在地上。
杜聿霖解开了于大成圈养的两条狼狗,那狼狗吃惯了生肉,一闻见血腥气,汪汪叫地往俘虏的身上扑。
那两人没被打死,却被吓了个半死,鬼哭狼嚎地把什么都交代了。
“说,为什么而来?”
“为,为了抓住李肃。蔺督军说了,一定要拿到他手里的资料。”
蔺督军。杜聿霖嗤鼻。
那草寇占地为王,自个封,可见多不要脸了。
杜聿霖眼神肃冷:“李肃?什么资料?”
那名中了子弹的男人抿死唇角像是不想说,结果拉着狼狗的绳索一松,猛地就朝他扑过来看到那黏糊着口水的狗牙,当即闭眼脱口:“是蔺督军说能保全蔺城立于不败的关键东西,我、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蔺督军也不什么都跟我们这种的说!”
他呼哧了两下嗓子,什么都不敢保留,“再说、再说,刚到泷城,就碰见个哑巴把李肃放了!后来人是叫我们打死,可资料不见了!”
杜聿霖了然颔首。甚至,替他们找补,“所以你们急着回去报信计划失败?”
“对、对对!”那人捣头如蒜,心底还是存了一丝侥幸。
而后响起的一声惨叫回荡,狼狗扑上去咬住了他的同伴,大腿白骨可见。
“啊、啊啊啊——”旁观这个过程的男人哭嚎着,“少帅饶命,少帅饶命,是回去报信,报告苏大山已经潜进圣约翰学校,埋下大量炸|药,足以移平那座学校,杜督军他们一个都跑不掉。而、而爆炸声一响,就是信、信号,可以攻城!”
“蔺三辉的军队现在埋伏在哪儿?”
“等、等天黑,就、就应应该就在蔺城外十里的岗坡。”
***
十里外是梁柏坡。
此时距离周县二百余尺。
而十一师营外,是他集结的军队。随时整装待发。
杜聿霖起身,大氅围拢大步往作战室走,没再理会身后响起的凄厉惨叫。
依照眼下天色,起码还能有两个小时天才会黑。
一个小时,足矣。
杜聿霖给远在营所候命的许副官,下达了命令,让许副官即刻集合城中的纠察队,赶往圣约翰学校,不许放走一只苍蝇。
一挂了电话,杜聿霖又命于大成纠集守哨的军队。
于大成一跺脚:“少帅,属下愿为敢死部队先锋。”
杜聿霖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敢什么死!老子要的是别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