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 是个好日子。
首善商场试营业第一天。
在这之前,天京城没人不知道首善。
因为首善的广告铺天盖地, 不止报纸上有, 街头小巷贴的到处都是。
就连三岁的小娃都知道, 五月初六到首善, 只要购买一百元的商品, 就可以参加抽奖活动。
一等奖是一辆可以在马路上风驰电掣的自行车。
二等奖是一件ny设计师亲手设计的连衣裙。
三等奖是一双真皮的皮鞋。
四等奖奖励一批士林布。
一时间,半个城的人都跑到了浦西。
甚至还有人家, 比如说早几天就该买的东西,特地等到五月初六首善开张再进行采买。
第一步是商场的效应。
第二步就是个人效应。
沈南瑗接受了鹿静雯的专访, 这下子, 整个天京城都知道那个名震一时的首善商场, 是个女老板开的。
新时代女性的口号喊了好几年,歌舞厅里多了很多可以自由跳舞的女性, 就连各个公司或者工厂里也多了很多的女员工。
可没有谁是真正顶尖的, 比如说天京的政府里面, 部长级的就没有一个女人。
女性中的成功者,鹿静雯算一位, 成功如她,也不过是一个报社的名记者。
可是沈南瑗却站在了一个经济帝国大厦顶端, 俯视着许许多多的男人。
就连朗华也没有想到, 她会做得这么好。
而在首善开业不到一个月,拉动起的经济效益异常可观的情形下,一下就成了其他百货商场竞相模仿的对象。
但首善永远是他们追逐的目标, 而无法超越,这就是带领着所需的前瞻性。
生意如战场,沈南瑗无疑是这场战争中最具备赢面的赢家了。
旁人都以为她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朗华知道的,首善开张营业及面临的压力,沈南瑗在打破固有市场和占领新高地上有多么的不容易。
尽管沈南瑗一再地推拒,朗大爷还是把朗逸行打包送来,给沈南瑗打下手。
这是朗家在表态。
沈南瑗的内心还是很忐忑,她问朗华:“舅舅,说好了不连累朗家的。”
朗华沉重地叹了口气,道:“大哥说让你有空了过府,有事情要同你我说说。”
“会是什么事情?”
朗华沉吟了片刻,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怨恨:“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想必是大哥要告诉你我,朗家与龙家结仇的真相,应该与我二哥三哥有关!”
沈南瑗愣怔了片刻,表情很是复杂。
朗华朝她点点头,似乎是印证她的猜测。
朗家的二爷和三爷是怎么死的,多半也和龙家有关系,这可能是朗家当初救助舅舅的原因,也是如今朗家必须要入局的原因。
这场局里,没有谁是真正的局外人。
沈南瑗的心情略感沉重。
不到晚上八点,她泡了个澡,原本准备就这样睡下了,可心思一动又搁下去睡的念头。
从首善开业,她便一直忙得脚不沾地。
算起来,她至少要有五日没有见过那个“游手好闲”的杜聿霖了。
首善商场后面的筹备能够顺利,就算杜聿霖不说,沈南瑗也知道那其中一定有他的功劳。
他东一耙子,西一榔头的跟龙家捣乱,这才让龙家根本腾不出手,来找她的麻烦。
沈南瑗是个行动派,想到了便要去做,她让苏映雪帮她准备套衣服。
苏映雪就把睡衣搁下,拿了套干净衣服送上楼,“小姐,你要去哪儿?”
“时间还早,我出去转转。”
“我也去。”苏映雪想起了那次的惊魂,虽说她没再现场,可后来听说的时候,脸也是吓得煞白。
谁知道龙家又会玩什么花招呢!
沈南瑗摆手道:“不用。”
“那让铁牛和游飞……”
沈南瑗又摆手:“也不用,放心吧,有人跟着的。”她意有所指。
苏映雪确实知道,杜少帅见天让人跟着她呢!
原先还在泷城的时候,她觉得南瑗对那个少帅,只有恐惧,一心想逃。
可到了泷城,她又觉得南瑗还有那杜少帅都似乎有所变化,是关系地位的改变,两人似乎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再说那个杜少帅,对南瑗更是不可谓不用心。
她想了一下,点头:“那你自己也多注意。”
“嗯,你早点睡。”
沈南瑗只是突发奇想,她现在出个门,也没有十成把握能碰到杜聿霖,但就是想试试。
她也觉得自个这念头莫名其妙,按理说打个电话就行了,要说什么都能说,偏她没什么想说的,也许这样‘意外’碰着了,能说上点什么。
天儿已是盛夏,即使快八点,天色也还没有彻底暗沉下来。
路边的路灯和天上的月亮一样,亮的不太明显,天的最西边似乎还有一丝丝的红线。
沈南瑗开着汽车,慢悠悠地在大路上行驶,时不时看一眼后面。
一辆黑色的道奇不远不近地跟着,也不知道过第几个路口时,打路口的左边闯来了一辆敞篷车。
车里的男人带着金丝框的眼镜,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与她合流的那一瞬间,隔着车窗朝她飞了一眼。
沈南瑗靠着没什么行人的路边,将汽车停了下来。
杜聿霖紧跟在她的后面,也停了下来。
路边有一个黑色的双人座椅,沈南瑗坐了一边,杜聿霖便大剌剌地坐了另外一边。
一身酒气迎面扑来。
沈南瑗不由皱了皱眉道:“你酒驾?”
这年代似乎没有酒驾的规定。
即使是有,无法无天的杜聿霖,也不一定遵守就对了。
“孙委员长今天宴请,我打宴席上来的。”杜聿霖解释了一句,又道:“我没喝多少,也就一杯红酒吧!”
沈南瑗不悦地问:“许副官呢?”
“走的急,撂下了。”
杜聿霖说的不以为然,但不知道为什么,沈南瑗仿佛看见许副官在哭……嗯,主要是这俩人真的是一直形影不离。
“找我什么事?”杜聿霖抓了她的手,揉在手心里,发问。
“谁说我找你。”
沈南瑗略有些心虚地说。
杜聿霖哈哈笑了起来,并不在意这个,甚至关注点是歪的。
他道:“没什么要紧事的话……那就是想我喽!”
“我想鬼!”
“那我就是鬼!”
沈南瑗就是嘴硬,也搁不住杜聿霖的厚脸皮,索性不谈这个,说其他话题。
“朗家和龙家有仇?”
杜聿霖点了点头,道:“八成是。”
“我原先不想牵扯朗家。”
“从根本上来说,就没有什么牵扯不牵扯的。”杜聿霖很深沉地道。
沈南瑗认同他的说法,叹了口气。有些早已注定的事情,她确实无能为力。
杜聿霖揽了她的腰道:“瑗儿,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你替不了谁。”
“我没打算替谁,我只是随心。”
沈南瑗也说不好什么原因,有些话和牢骚,她只想说给杜聿霖听听。
可能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她只有在他的跟前儿不用去想怎么伪装自己。
打那日农庄行之后,杜聿霖再没问过她的来历。
虽然杜聿霖没有说过,可沈南瑗就是觉得他再也不会问自己了。
这是他的好处了,前头是霸道了一些,可后来他并没有真正地强迫过自己。
沈南瑗絮絮叨叨地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事,无非是商场的运作怎么样了,等等琐碎事情。
杜聿霖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只偶尔附和几句。
两个人在路边聊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管夏夜里扰人的蚊子,有多么的猖狂。
分开时,杜聿霖亲自送了沈南瑗到朗公馆的门口。
原是想亲一口告别的,谁知竟在门口遇见了朗华。
杜聿霖客气地道:“朗先生,几日不见,安好!”
朗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沈南瑗,“夜深了,恕我就不请杜少帅进屋了。”
“无妨,我本就准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