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惊讶着,却见晏明云又一连给自己磕了好几个头,哭道,“女儿自知不该自作主张,早该来禀报母亲才是,可是母亲,那个女子实在太可怕了,若再容她待下去,晏家不知还有谁会遭殃啊!”
这话说完,陆氏终于有了反应,咬牙道,“你们说的对,此事若早叫我知晓,明璐何必落得如此地步!这个贱种果然不一般!”
语罢又想了想,咬牙道,“也罢,今日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说着竟一个起身,出了房门。
直往晏楚的前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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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出了事,且还是大事,晏相爷心间自是烦闷无比。
只是男女有别,给晏明璐验伤及安抚的后续事项,他不方便在旁,因此只能回到前院。
哪知正在烦闷间,却忽见陆氏闯了进来,风风火火,还带着一脸的气愤,这不禁叫他一愣,问道,“夫人怎么突然过来了?”
莫非晏明璐还有什么不好?
他正担忧,哪知却见陆氏道,“这个时辰我来,自然是有要事要同你相商。”
根本没提晏明璐。
今夜已是疲惫之至,明日还要上朝,眼下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晏楚叹了口气,道,“我知夫人心间急怒,我也是一样,可事情既已发生,现在除过安抚明璐,最要紧的是该冷静下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但这要花时间,今晚夜深了,我明早还要上朝,夫人不妨先回去休息,待明日我下朝归来,咱们再一起想办法吧。”
这是近日来,他少有能心平气和的跟陆氏说话的时候,本已是尽力缓和语气,哪知陆氏却强硬道,“我只是问相爷一句话而已,不会耽误你太多功夫,我也实在等不到明天了。”
晏楚一顿,只好道,“那夫人便说吧。”
陆氏道,“今夜之事,相信你也清楚,若非望月居的那个丫头乱走,引得明云姐妹俩担心,明璐也不会跑出去找她,从而落得如此地步,所以今夜之事,她也免不了责任……”
听她如此说法,晏楚没等她说完便开口劝道,“夫人莫急,这里头定有隐情,先前在御前,宁王殿下已经发了话叫中郎将仔细去查,相信用不了几日便会水落石出,到时候夫人再问罪不迟,再者,说一千道一万,那施暴者也是周家二郎,明珠的事情,实乃误会,夫人实在不该如此迁怒与她!”
然而话音才落,却见陆氏猛然抬高了声调,道,“我该不该怪她,我心里最清楚,你也用不着为她辩解,我今夜就凭着十余年的夫妻情分,问你一句话,这个丫头,是不是当年你同那个贱奴生下的贱种?”
这话着实叫晏楚愣住了,登时就皱起了眉,道,“你的疑心病还治不好了是吗?都这个关头了,你又在此闹什么?”
他避重就轻,还一味指责,终于叫陆氏再也无法容忍,索性道,“你这伪君子,到了这一步还是不敢承认,一如当年一样!我告诉你,今夜的事,少不得这个贱种从中掺和!还有,自她回来,家中出了多少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脱不了干系!眼看着晏家在外人面前没脸,你居然还能自欺欺人,直到明璐被害成了这样!也罢,你是她父亲,这也是你自己的报应!”
夫妻多少年来,这还是陆氏头一回用如此语气同他讲话,晏楚也是又惊又怒,脸色铁青,然偏偏陆氏却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继续道,“今日不管你承认也好不认也罢,总之赶紧把这个贱种给我赶走!只要我这个正室夫人在一天,就不能再在府中看见她!”
晏楚也随即怒道,“夫人怕不是好日子过多了,没了分寸?今日居然敢这样同为夫说话?你心胸狭隘,十余年竟没有丝毫改善!你口口声声说明珠祸害晏家,那证据在何处?自打明珠入府,桩桩件件,哪一次不是你的人在生事?明璐栽赃明珠偷窃,这也怪得了明珠?你房里的老婆子目中无人冤枉主子,这也怪得了明珠?难不成连她疯癫生事,也要栽在明珠头上?我看那老婆子的癫症怕不是过到了你的身上,没得在此满嘴胡言!”
越说越怒,他又道,“明璐的性子被养育至此,你最脱不了干系,现在居然还敢说是我的报应,枉你还是大家闺秀出身,如此颠倒黑白,可知道羞愧二字怎么写!”
这一通怒骂劈头盖脸,毫不留情,陆氏冷笑道,“你既如此厌烦我,当初求娶我做什么!明璐再有错,也不及你那个野种歹毒!我今日就同你明说,你若不将她弄走,我就带着明云明璐离开!左右再如此下去,这个家也迟早会散!”
“你!”
这话一出,晏楚彻底被逼急,登时扬起手来,那大掌眼看着就要落到陆氏的脸上……
第二十五章
宁王府。
午后静谧, 萧钧在书房独坐。
手下的暗卫办事很有效率,不过两日,关于晏府的秘辛就已经摆到了桌前。
那信上说,经过翻阅官府久存的档案, 已经可以确认, 晏家十余年前确实走失过家奴。
但到底有没有幼女, 却不得而知。
因为当时晏家上报的,只是走失了一名看守杂院的奴婢而已。
然信虽如此, 萧钧心间却能猜到些许端倪。
现如今的种种线索表明,这个走失的奴婢, 应该就是卫离之妻, 拂清之母。
而生母身份如此, 拂清的出生对于晏家来说只能是耻辱, 她根本没有被晏家承认过,自然不会对外宣告,甚至上报给官府。
接下来, 那信中又提到, 经过在晏府中的查证, 当年似乎确实幽禁过一名奴婢, 以看守杂院之名,将其关了四年之久,后来, 那名奴婢便失踪了, 晏家人一直以为她死在了外面, 十余年间,早已经被人忘却。
幽禁,四年……
看着这些字眼,萧钧再度凝起眉来。
如若猜的没错,那姑娘自出生起便被自己的生父幽禁着,与自己的生母相依为命,守着破杂院里那一方小小的天,就仿佛某处院子里的野草,谁会理她死活?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极有可能的,长大后被充作奴婢,终身摆脱不了贱奴的身份,且以她的样貌,只怕也难逃她母亲那样的命运……
加之那日知道的,她们母女离开晏府后的后续,忽然之间,萧钧开始理解了,她如今为何会是如此的性情。
——被压迫到极点的人,一旦获得能力,谁都不可能不去报复。
他并不知她后来是如何获得如此高的功夫,但现在已然明白了她回来的目的。
她恨卫离,不管有没有误会,似乎都不打算再原谅他;她必定也恨晏楚及晏家的每一个人,所以报复起来,没有半分心软。
而继续下去,晏家恐怕还是会有大乱……
思及此,他微微皱了皱眉,虽然有些无奈,但身为局外人,真的没有权利去干涉什么。
但又想起一人,他却不由得一怔。
那就是他的姑母,长乐长公主……
那日他已经知道,长公主为了得到卫离,曾伤害她们母女不浅,甚至亲手杀害了她的弟弟,如此行径,已能称得上她的死敌了吧。
那么以她的行事,岂会轻易放过对方?
萧钧心间一沉,忽然意识到,此事极为不妥。
放下他与萧怡容之间的关系先不说,要知道,长公主府中护卫极多,且驸马常乾身为当朝大将,也是极不易对付,更何况,长公主的背后,还有父皇。
他的这个姑母,行事素来嚣张,几十年间不知的罪过多少人,也少不得被御侍参奏,但每回却都不了了之,只因她最大的靠山便是父皇,父皇对于这个妹妹,可谓极为爱护。
所以如若拂清要去桶这个篓子,恐怕会麻烦不小。
且极有可能,会伤及性命。
思及此,萧钧忽然心间一紧。
不行,还是得再见一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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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府。
一连几日,府中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尽管陆氏与晏楚竭力隐瞒,但关于晏明璐的事,府中上下,还是难免得到了风声。
晏老太太自是不必说,好好的孙女受辱,心间着急气愤的不是一般,只可惜又得护着名声面子,不敢往外声张,想去周家讨说法也无奈年纪大了,只能寄希望与儿子,然而儿子晏楚却忙的一连几日都见不上一面。
至于陆氏,借口晏明璐不舒服需要照顾,早已经不到她跟前请安了。
为了避免惹主子心烦,下人们只好关紧嘴巴,想议论也不敢,一时间,晏府中空前安静。
就连一向和谐的望月居,也受了影响。
拂清事儿少,寻常早饭过后,小翠和小霜闲来无事,都去院子里晒太阳,顺道做些针线,打打络子什么的,但眼见此时府里的事态,二人只得乖乖陪在拂清身边,便是要说什么话,也先关起门来。
她们可不是不晓得,陆氏一向不喜欢拂清,此时又正在气头上,没准儿要来找茬呢。
譬如今日,直到小霜去了院中浇花,小翠左右瞅了瞅,才敢道,“姑娘,您说二姑娘现如今可该怎么办好?相爷和夫人该不会把她嫁到宁远候府去做妾吧?
放在平民百姓家里,未婚女子若是发生了这等事,为了脸面,极大可能是要嫁给对方的。
拂清却被这问题逗得一笑,道,“当然不可能。那姓周的御前犯事,如今已是自身难保,他们岂会去冒这个险?”
小翠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咂嘴,“那这可麻烦了,我觉得,二姑娘出了事,没准儿会影响到大姑娘呢。前几日老夫人寿宴的时候,那老婆子闹得那一出 ,外头就已经有流言了,说咱们相爷行事不端什么的,这次再加上二姑娘这桩,大姑娘想嫁进皇室这事儿,没准儿要落空。若果真如此,夫人还不得疯了啊!”
拂清心间冷笑,若仅是这点痛处她就要疯,岂不是太不禁打了?
哪知才想到此,却听外头忽然响起小霜的声音,唤道,“姑娘,相爷派人来了。”
小翠一愣,看了看主子,赶紧去开门,只见院中果然立着一个打前院来的小厮,一见门开便道,“相爷请明珠姑娘去前院一趟,有事要同姑娘说。”
算算时辰,此时晏楚该是才下朝回家,这会儿忽然要找拂清,莫非有什么要事?
小翠有些紧张,悄悄问拂清,“相爷忽然找您干什么?是不是大姑娘又去告黑状了?”
那夜晏明云怒气冲冲的杀来,小丫头至今还心有余悸呢。
拂清却淡淡笑了笑,语气轻松的道,“有事没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语罢便跟着那小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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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楚果然是才下朝,拂清到的时候,他刚换了官服,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拂清看在眼里,收敛神色,在门口轻唤了声,“义父,您找我?”
晏楚一顿,这才发现她来,忙点了点头,笑道 ,“来,明珠你进来。”
很是慈祥的样子。
拂清便走了进去,晏楚又叫人上了热茶,而后在她身边坐下,问道,“我这几日忙,也许久没去看你了,你进来过得怎么样?眼看要入冬了,管家可有叫人为你裁制冬衣?”
这显然只是没什么当紧的开场话罢了,拂清也笑着应道,“多谢义父关心,我那里什么都全,过得很好,倒是也想来看望您,就怕您忙,打扰了正事。”
晏楚颌首,夸赞道,“好孩子,我也都好,你若想过来便过来,同姐妹们一样,不必拘束。”
拂清垂首应了一声,装作小心翼翼的问道,“对了义父,二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我也很想去看看她,可那夜从玉津园回来后大姑娘很是生气的来责问我,说我乱跑害了二姑娘……我,我便不敢过去了,怕义母她们看见我生气。”
就见晏楚面上一顿,道,“明云从前性子一向和善,今次也是急了才会口不择言,你莫在意。还有,你同她们一样,都是府里的主子,叫妹妹便可,不必再称呼什么大姑娘二姑娘,没得贬低了自己。”
拂清假意道,“多谢义父,可我还是不敢。”
说着顿了顿,又道,“义父,那日我真的不是故意离开,引她们担心,我本来打算透透气就回去,哪知会遇见宁王殿下,后来,他安排我去休息,我也托他向您带了口信,原以为他一定会带到,哪知他竟会忘记……”
这个挡箭牌十分有用,毕竟无论再怎么算账,也没人敢怪到萧钧头上。
果然,便见晏楚忙道,“殿下贵人事多,这样的小事忘了,在所难免,再说,他将你安排去休息,已是很大的恩典,我们又岂能埋怨?你也无需放在心上,我心里都有数。”
拂清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反而是晏楚稍作思忖,又开口道,“明珠,说来为父有一事未明,你同宁王殿下是怎么认识的?你觉得他对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