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叫她气不顺的,是自打嫁过来后,还一直没能回娘家瞧瞧,无论婚后三朝回门,还是年节期间,萧瑀都是陪她回的忠勇公府,她虽嫉恨,但赵氏毕竟是正妻,占了道理,叫她无可奈何。
如此一来,晏府中的消息对于她就滞后了些。
记得年前,娘家派人给她送来了一件合浦南珠做的珠衫,她收到时才知道,原来那个叫明珠的也有一件一样的,还是婚后宁王亲自陪她回晏家时,老太太给的……
听了这话,一时之间,晏明云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了。
但再气,日子也只能这样一天天的过。
赵氏仗着主母的身份压制,她还真是不得不听,谁叫她当初鬼迷了心窍,非要嫁进安王府呢?
午后,晏明云歇完了晌,懒懒的靠在榻上绣花,昨夜萧瑀折腾的不短,叫她现在也还有些腰酸。
她正专心的看着花撑,丫鬟雨燕进门通报,“主子,晏府派了人来,说有事跟您禀报。”
“有事?”
她一怔,自打嫁进安王府,娘家鲜少来主动找她,现在忽然有事,却不知是什么事?
她不敢掉以轻心,忙点头应道,“叫人进来吧。”
雨燕点头,出去领人,不一会儿,就有一仆妇到了跟前,穿着晏府下人的衣裳,却有些面生,并不是从前母亲院里的。
她打量一眼,问道,“晏府有什么事?”
只见那仆妇一脸哀色,道,“侧妃娘娘,夫人昨儿夜里没了,老太太与老爷特派奴婢来跟您禀报一声。”
她闻言顿时一怔,皱眉问道,“夫人没了?你说哪个夫人?”
那仆妇抬眼瞧她,道,“就是我们晏家的夫人啊,您的母亲,陆夫人啊!”
只听啪的一声,手中的花撑一下掉在了地上,她瞪大了眼睛,一下抓住来人的手,急问道,“怎么回事?你莫不是在骗我?母亲她怎么好端端的会没了呢?”
仆妇吓得直摇头,道,“奴婢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是夫人前两天染了怪病,昨夜忽然就没了。”
“怪病……”
晏明云的声音都已经颤了起来,茫然了一下,赶忙要往房外跑,口中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看看,母亲怎么可能会死……”
仆妇一愣,赶忙道,“不必了侧妃,丧事现如今都办完了,老太太和老爷叫奴婢跟您说,您不必回去了……”
可话未说完,院子里已经不见了她的影子……
不管事情有多急,但这毕竟是在王府,晏明云若想回家,必须要经过萧瑀或是赵氏同意才成,这会儿萧瑀不在府里,她唯有一路跑去了赵氏跟前。
赵氏见她忽然闯进房中,立时皱眉道,“妹妹怎么不通报就进来,也太没规矩了吧!”
晏明云此时已经没空同她斗嘴,径直开口道,“我想回趟晏府,还请王妃准许。”
赵氏原本一脸嫌弃,一听这话,却眼珠一转,当即换了副神色,同她道,“妹妹这是已经听说了?”
晏明云一顿,强忍心间痛意,一脸戒备的问,“听说什么了?”
赵氏假意惋惜道,“令尊晏丞相,哦不对,现在该是晏大人了,晏大人被降职成户部侍郎一事,我也深表惋惜,但既是陛下的决定,旁人再怎么惋惜就没办法,妹妹你如今还是节哀吧。”
“什么?”
这话叫晏明云又遭一击,“我爹被陛下降职了?”
赵氏点了点头,“是啊,满京城都知道了,妹妹不会才知道吧?”
晏明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一时再也忍不住,加重语气道,“我要回去一趟,你快些准许。”
赵氏却还想刁难,谁知正待此时,外头响起了通传声,“殿下到。”
却是萧瑀回来了。
屋里人一顿,赶忙去门口恭迎,须臾,就见萧瑀踏了进来。
看见晏明云也在,萧瑀不禁问道,“你怎么来了?”
刹那间,两行热泪淌下,晏明云一下扑到他跟前,哭道,“殿下,妾身家中出事了,妾身要回去看看,请殿下准许!”
然令人意外的,今次萧瑀再未像从前那般温柔的来安慰她,而是冷清的道,“你现在是安王府的人,还分不清何处是你的家吗?”
晏明云一怔,忙又解释道,“妾身方才口误,还望殿下原谅,妾身娘家来人说妾身的母亲没了,父亲还被降了职,妾身心间着急,恳请殿下准许妾身回晏府去看看……”
然而令人失望的,萧瑀再次拒绝了她,只是道,“人都已经死了,晏府那边丧事都已经办完了,你母亲已经下了葬,你现在回去又有什么用?就算是回去,也见不着什么。至于你父亲降职,那是陛下的决定,连本王都无可置喙,你还操什么心?天色已晚,莫要折腾,回房去吧。”
冷冰冰的一句话,彻底绝了她的念想,晏明云还欲痛哭相求,却被人硬是拉回了房中。
家中途遭变故,连萧瑀也变了嘴脸,她心间焦急,连晚饭都没吃。
眼看熬到夜深,丫鬟雨燕要服侍她歇下,她却摇了摇头,抱着最后一丝的幻想,道,“我再等等,殿下没准还会过来的,我再好好跟他求求……”
谁知雨燕犹豫了一下,却道,“主子,您别等了,王爷已经歇在王妃那里了……”
“什么?”
晏明云瞪大了眼睛。
而后,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丝毫没听见雨燕的惊叫,“主子,主子……”
第五十章
一晃眼的功夫, 年节过完,已经正月初十了。
掐指一算, 拂清装病已经足足十日,按照正常的病程, 她这会儿也该痊愈了。
这一场病,除去了陆氏,也除去了那两个作妖的丫鬟,算得上收获不少了。
拂清自己也还算满意。
尤其宁王府里也没外人, 萧钧和近身丫鬟们都明白她这场病的内情,那些天, 除过开始喝了两日的苦药,她后头也懒得做样子了。
只每日窝在房中, 看看书,又或是跟丫鬟们打打叶子牌来消弭。
这期间, 除过内廷监来查过案子, 便是皇后派了人来, 装模做样的看了她两次,还带了些礼品,不管实际是不是为了试探, 但毕竟礼数做到了。对此, 知道的人人都道, 皇后宅心仁厚, 对宁王视如己出, 连他的侧妃都这般关怀, 实乃母仪天下的典范。
当然了,这些拂清自然懒得理会,唯一叫她有些头疼的是,如此一来,她就欠了皇后的人情,现在病好,似乎不得不去宫里走一趟谢恩了。
……说实话,她原还想装个死不去理会,但架不住忠心耿耿的孙长史苦口婆心的劝谏,说就算为了王爷着想,她也必须要进宫谢恩的,她耐不得烦,终于妥协,决定走一趟凤仪宫。
于是这日一早,她起来更衣上妆,待收整完毕,便出了宁王府。
马车一路摇晃,终于到了宫门外,她又一路入了凤仪宫。
皇后此时才见完前来请安的嫔妃,雍容的气度正盛,见她前来请安,上下打量过一遍,方开口问道,“怎么样,你如今可大好了?”
拂清笑道,“所幸今次有惊无险,妾身已经大好,托娘娘的福,今日前来拜见娘娘,是为专程感谢娘娘那时的慰问。”
皇后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那就好,也幸亏今次有惊无险,事情也查清楚了,你若真出了什么事,本宫没准儿还说不清了。”
这话里夹枪带棒的,果然,如萧钧猜的那样,皇后这是恨上她了。
为了表现的合乎情理,她只得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赶紧离了座,屈膝垂首道,“妾身惶恐。”
皇后心里稍稍舒服了些,饮了口茶,慢悠悠的扬了扬手,“起来吧,事情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不过话说回来,以后你可得多生些心眼才好。”
拂清只得再应了声是,垂着头,一脸不敢多说话的样子。
皇后斜睨了一眼,直在心间嗤笑,不过仅有几分姿色,除此之外,没什么能入得了人眼的。尤其这幅上不了台面的样子,萧钧还疼的眉间心上的,啧啧,这眼光照她的瑀儿可差远了。
皇后正这样想着,忽见打殿外走进来一名宫女,跟皇她禀报道,“娘娘,安王妃在外求见。”
“安王妃?”
皇后微顿,“她怎么来了?”
说着又扬了扬手道,“叫进来吧,天这么冷,在外头冻着也不好。”
小宫女屈膝应是,便出去领人,很快,就见安王妃赵氏进到了殿中。
拂清从前没怎么见过这女子,因此并不怎么认得,今日趁机打量一番,见其一身珠翠,装扮华丽,与皇后一看就是婆媳俩,不过姿色并不甚出众。
赵氏进来,先同皇后行礼,“臣媳拜见母后。”
皇后颔首,叫她平身,赵氏这才注意到一旁还有人,看着拂清问道,“这是……”
拂清最烦的就是认人见礼这一套,此时微微吸了口气,只得又跟她见礼,“妾身宁王侧妃,见过安王妃。”
宁王侧妃……
赵氏一顿,顷刻就明白了,原来这是晏明云的那个姐姐。
既然也是晏家出来的,赵氏“恨屋及乌”的情绪就立刻升了起来,目光一凉,点头道了声,“不必客气了。”
便将目光挪开了。
皇后只当没看见,叫人给赵氏赐了座,又上了茶,言语间也颇为亲切,这殿中谁是亲的谁是外的,一眼便看了出来。
拂清自然还是不介意,只坐在一旁,悄悄打量赵氏,今日赵氏虽然妆容精致,但一眼就能看出,有些不是很高兴的模样,她八卦之心骤起,不由得很是好奇。
皇后也看出来了,想了想,问赵氏道,“今日怎么忽然入宫了?安王府一切都好吧?”
赵氏自然只能说好了,恭恭敬敬的答了话,顿了顿,又强扬起笑意道,“臣妾今日前来,是向母后报喜的。”
“报喜?”
皇后当即来了精神,问道,“什么喜?”
赵氏却笑得比哭还难看,道,“侧妃晏氏有孕了。”
晏明云有孕了!
拂清心间微微一顿,立刻看了过去,却见皇后竟然也是一怔,问道,“晏氏有孕了?”
重音很明显的是落在了“晏氏”二字身上,由此看来,皇后心里盼望的,不是晏明云怀孕。
兴许倘若换成赵氏,会好得多?
然而被人抢了先的赵氏笑意都已经僵了,点了点头道,“是的,前两天晚上她忽然晕倒了,丫鬟们急着给传了府医,还把王爷也惊动了。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府医看过以后说,她是有喜了,算日子,刚好能诊得出喜脉。”
刚能诊出喜脉,也就一个多月而已。皇后微微吸了口气,这才相信,这事儿是真的。
唉!
真的就真的吧,无论如何,有孙子了也是喜事,皇后顿了顿,又疑问道,“她今日怎么没来呢?莫不是胎像不好?”
赵氏尽力装着贤惠大度的样子,道,“母后别担心,府医说了,她就是身子有些虚,又加之昨日知晓了晏家的丧事,一时承受不住,才晕过去的,这会儿早好了。今日是王爷担心她路上颠簸,对孩子不好,所以就叫她留在府中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