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清给他看看手里的饺子,“准备了这个,你可喜欢吗?”
他当即点头,十分给面子的道,“看着就好吃。”
心上人亲手做的饭,那必须得好吃啊!
拂清也被哄得开心,点头说,“那就再等一会儿,天黑开饭。桌子上有茶,王爷自己去倒啊。”
萧钧又是点头应好,果真自己去倒了杯茶。
这情景,倒把阿冬惊的目瞪口呆,他头一次知道,那平素在外头那般呼风唤雨威仪无比的王爷,在姐姐面前,竟是这样乖顺!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小少年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极想找个借口溜出房去,好给二人留出独处空间。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眼下一家人正等着吃年夜饭呢,他若这会儿溜出去,剩下的饺子岂不是得姐姐一个人包了?
小少年心疼姐姐,只好硬着头皮在房中待着,也不敢多说什么话,一心帮着姐姐擀皮。
姐弟俩愈发的默契,很快就包好了大半,如此一来,不太舒服的倒成了一旁闲坐着的某人了。
姐弟俩正一心忙活着,忽听一旁有人咳了咳,开口道,“要不要,我来帮你们?”
阿冬一愣,不由得看向萧钧,目中充满震惊。
王爷便是再亲民,哪有亲手做饭的道理?
小少年正要开口婉拒,却听身边的姐姐张口应道,“好啊,那王爷去洗洗手,记得一定要把手洗干净啊。”
而萧钧便果然应了声好,乖乖去洗手了。
安泽没跟着来,没人伺候他,所以便是打水,也得他亲自来。
——可是没办法,他想更加近距离的贴近拂清,必须得丢掉架子才行。
很快,宁王殿下便净好了手,也盘腿坐到了炕头,他身量高,便是坐着,也比别人高出一截,头顶的玉冠莹润,令朴实的炕头一下蓬荜生辉起来。
相对于包,擀皮显然更需要技巧,短时间内恐怕练不出来,拂清便教着他捏饺子,一张圆皮放在手心,舀一些馅儿,再折合一捏,一个饺子就完成了,宁王殿下看得仔细,但真正做起来,竟发现不是那么容易。
直到一连包坏了五六个,才终于像模像样起来,他正得意,却听拂清调侃,“这些捏坏的怎么办……阿冬,等会儿煮出来,记得放到王爷碗里啊,谁的作品,谁来负责。”
阿冬“啊”了一声,极度不可思议,叫王爷包饺子就算了,还叫他吃包坏了的!
姐姐这样“欺负”人家,真的好吗?
萧钧却浑不在意,还十分痛快的应了声好,“没问题。”
面上笑的朗月清风。
小少年见状,默默咽了下口水,顿时觉得,自己先前有些多虑了。
这二人在一起,谁欺负谁,还真不一定。
~~
有了王爷的亲自下场帮忙,饺子很快就包好了,阿冬负责煮,拂清又准备了几样小菜,天才黑,饭菜便摆上了桌,一家人的年夜饭开始了。
萧钧没带侍从,屋里四个人一起上了桌。
毕竟身为王爷,开吃前,萧钧发话道,“我等于此地相聚,共吃这段饭,其间历经多少波折,实为来之不易!愿诸位,往后皆安好无虞。”
语毕,率先饮下了一杯酒。
是的,回想过去的这一年,他们当中爱人相遇,亲人重逢,实在不易,其中既有天意庇佑,也是人为的努力的结果。
而听他一番话,众人俱都心生感慨,也纷纷跟着饮下了酒。
阿冬勤快,自觉执起酒壶,又给众人满上。
而后便该举筷了,却见卫离又端起酒杯,对拂清道,“月儿,我……”
胸中明明堆积千言万语,但所欠的东西太多,待说时,又实在不知从何开口了。
百感交集的情绪,落在别人目中,只剩下那杯中在微微荡漾的美酒。
见此情景,萧钧与阿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拂清,却见她一时沉默了。
萧钧不再轻易开口,相较于初识之时,他现在已经足够了解她,也理解她。
倒是阿冬,目光中明显带着殷切的期望。
须臾过后,或许是看到了弟弟的期许,却见拂清也端起了酒杯,道,“不必多说了,如果我娘在天上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开心的。”
面上虽没什么笑意,但语毕,却仰头将酒喝了下去。
此情此景,最高兴的当属她身边的小少年了,阿冬忙又提起酒壶,要给她来斟酒,面上挂满了笑意,动作也无比轻快。
谁料被她伸手一挡,说,“我酒量不好,不能再喝了,否则又要让你们看笑话。”
此话一出,阿冬老老实实应了声好,又把酒壶搁了下来。
倒是某人面上一顿,赶紧给她夹菜,道,“来,多吃一些。”目光很是殷勤。
拂清瞥他一眼,虽未说什么,但唇角却翘了起来。
城中已经陆续响起了爆竹声,更加增添了年节的气氛,房中炭火烧的旺,饺子也吃得香,没过多久,盘中菜已经所剩无几。
趁着兴致,阿冬与萧钧也去了院中放花炮,拂清跟着出去,眼见着花炮在空中朵朵绽开,心间也由衷觉得高兴。
这仿佛是阿娘离去之后,她过得最为舒心的一个除夕了。
真希望,岁月就此温柔起来,以后每个年节都能快快乐乐的。
……
花炮放完,夜色已深。
外头实在是冷,拂清叫阿冬回屋去暖和,她自己则告了别,往住处行去。
至于萧钧,也该回自己的主院去了。
耳边还有远处隐隐约约的爆竹声,今年朝廷打了大胜仗,城中百姓也是格外高兴,而身为此次的“大功臣”,拂清倒显得平静得多。
只是没走几步,面上忽然扑来些细碎的凉意,她停步仰头,才发现是下雪了。
“下雪了……”
身边没人,所以她这一生喟叹,只能算是自言自语了。
哪知话音才落,头顶却忽然伸来一把伞,她一愣,顺着望去,果然见到了萧钧。
未等她开口,他便主动道,“我送你回去。”
拂清没有反对,笑了笑,与他同往房中走去。
进了屋,点亮灯火,拂清又去端来炭盆,房中渐渐暖和了起来,而萧钧则顺势坐了下来,很明显没打算离开。
拂清有些奇怪,道,“这么晚了,你不去睡吗?”
他抬眼看她,说,“除夕需守岁,哪儿能这么早睡?咱们说说话吧。”
她嗯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道,“你想说什么?”
他却微微一顿,原本一肚子话,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却听她道,“我倒是有一件事,想同你说一下。”
他立刻点头,“你说。”
一副无所不应的样子。
她面色稍稍严谨了些,道,“我想带你去见我师父,你可愿意?”
话音落下,萧钧不禁一愣,须臾反应了过来,立刻应了声好,心间十分欣喜。
他知道,师父是拂清很重要的人,从前他曾有意去问,她却丝毫不肯透露自己师父的下落,而现在,她主动提出要带他回去,显然是已经完全接受了他。
而拂清也正是这样想的,此时见他答应的痛快,也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萧钧备受鼓舞,立时又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拂清想了想,说,“等天暖和一些吧,现在那里也是大雪封山,上不去的。还有……”
她微微顿了下,又叮嘱道,“我师父十分忌讳与朝廷有什么牵扯,所以,我希望你到时不要带什么闲杂人等,也最好放下现在的身份。”
萧钧立刻又点头应好,心间只想着,那般世外高人,不喜朝廷纷扰自是正常的,并未多想。
第九十一章
其实正如萧钧所想, 师父是拂清现如今最为紧要的人, 她此番决定留在他身边, 一是违背了下山时的承诺, 二来,又违反了当初不掺和朝廷之事的承诺,这数罪并举,师父大约不会轻易答应她。
但她当然明白萧钧的不同, 还抱着希望,如若师父见到他,或许会松动的。
而现在,两人就此说好,她的心间终于踏实了一些。
收回思绪, 再瞥瞥窗外,隐约能瞧见雪片已经越来越大, 地上也已经积了一层白。
想必时间也该是不早了,她便咳了咳, 问他道, “我的事已经说完了, 你如果没什么话, 不如早点回去歇着吧。”
这话一出,却见他挑起了眉来, 道, “就这么着急赶我走?你都不守岁的吗?咱们一起守岁吧。”
却见她打了个哈欠, 道, “对不住了,我没那种习惯。”
从前跟师父在一起,每日都是千篇一律的读经练剑,就算是一年才有一次的年节,也不过是在饭食上稍微丰富了些,除此之外,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师父是修道之人,与凡夫俗子们必定不同,所以亲手养大的她,也没有俗世的这些讲究。
谁料当她话音落下,他却不依不饶的道,“那从现在开始培养也不迟啊。”还带着一脸的笑意。
她无奈,只好很是直白的道,“我困了,可能撑不了多久就会睡着。”
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点头道,“那你就去睡吧,我在旁边守着。”
这般油盐不进又厚脸皮,终于叫拂清耐心耗尽,一下瞪起了眼来,却见他一脸惨淡的装可怜道,“阿冬都有他爹作伴,你却要赶我走,大过年的,一个人冷冷清清多没意思。”
“没意思?”
拂清挑眉哼笑,“那你从前一个人在王府里过了那么多个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若论斗嘴,他似乎也沾不上什么便宜,闻言一噎,只得服软道,“那时怎么能与现在相比?我有了你,自然想时时与你待在一处。”
得,这么肉麻的情话,都说出口了。
拂清毕竟也不是什么冷硬心肠,闻言叹了口气,只好应道,“那好吧,如果你真那么想呆在这里,那就随你吧,不过我是真的困了,不能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