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彦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冒出来：“我是不是很少拿一等奖，你不知道吗？”
黎素捏着素描笔的手颤抖了一下：“我以前其实没怎么注意。”
明彦站了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黎素倒抽了一口凉气，往后仰了一些，小声提醒他：“这里是图书馆，禁止大声喧哗！”
明彦瞪了她一眼，拿起面前放着的书转身走了。
宋如一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打坐，听到门口的响动也没有睁开眼睛，直到感觉到有人在对面坐下之后才问了一句：“不是去图书馆画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黎素沮丧的犹如拉耸着耳朵的小动物，就像是她养的那只荷兰垂耳兔。物似主人形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养的那只兔子主人不在的时候，连笼子都不敢出。明明已经和宋如一在一个屋子里生活了快两年了也一样，更重要的是，它还是宋如一买的。
“我有时候说话是不是很过分？”黎素问盘腿打坐的室友，她早就习惯了宋如一时不时打坐的行为，有时候在自己的卧室里，有时候在客厅的沙发上。
开始还担心过她是不是太过热衷道教文化，走火入魔了，后来发现啥事都没有，也许她只是喜欢这么坐着。
“为什么这么说？”
黎素把和明彦的对话说了一遍，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懊恼极了：“我明明不准备问的，可是居然还是问出口了，明彦好像生气了。”
“没关系，反正你说话的方式也是他那里学来的。”
黎素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但是宋如一突然想起，乔锐有一次提到黎素说话的方式偶尔和她有点像，也许不止是明彦呢？当然，她对不熟悉的人还是那个食草系人设，只不过面对他们三或是熟悉的人，多了一种猪笼草属性，出现方式随机，时间长短随机。
怎么想都是一个窝里横啊？于是宋如一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你还不了解明彦吗？他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会跟你计较的。”
“可是我也说的不对。”黎素低头认真的反省。
宋如一睁开了眼睛，歪头看着她问：“哪里不对？”
“我不应该这么直接的。”
“相信我，无心之言他不会怪你，你这样他反而会真的不高兴，我觉得，明彦不会把这些过去的事放在心上的，所以也不希望他的朋友以为他很计较过去的事。”
“虽然，他对未来要发生的事，他的确很计较。”宋如一道：“希望他未来要参加什么比赛的时候，能够的得愿所偿。”
黎素：“……我觉得你这样说，他才会不高兴。”
“是吗？”宋如一问，黎素确定的点点头：“好像注定不可能实现的那种安慰。”
“好吧，那我们就不告诉他。”
如此过了三天后，黎素发现，明彦果然没有为图书馆的事计较。明彦对此表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计较的人，这三天只是情绪不太好而已。
不过黎素的举动他还是很满意的，要是宋如一，估计从头到尾都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迟钝的要死。
就像此刻，她对黎素问：“我要去初中部看看金平糖老师，你要去看看哈里森老师吗？”黎素已经开始和一块戚风蛋糕奋斗了，“哈里森老师请假回英国了。”
“哦，那我自己去看金平糖老师好了。”
乔锐道：“我也想要去拜访他，我跟你一起去吧。”
明彦的声音同时响起：“你小学生吗？看望老师都要人陪。”他转头盯了乔锐一眼，却见他温和的笑了一下：“他也教过我语言课，我也有理由去看望他不是吗？”
“好吧，好吧，现在都流行探望老师，你们不要把另外十五门课的老师给忘记了，特别不用心准备生物竞赛的宋如一同学。”
宋如一反驳了他的话：“我一直有在认真的准备，我每天在竞赛题还有实验课程上花的时间接近了一个半小时。”
明彦：“……这算是正常的准备时间吗，其他人每天用多少时间在上面？”
“我没有注意过，应该不是很久……吧。”
黎素小声的说了一句：“隔壁班有一个和你一起参赛的，他已经请了所有课的假了。”
“是吗？”宋如一和她对视。
黎素确定的点了点头。
明彦哼了一声：“小心翻车。”
“我看望老师的时间还是有的，不过谢谢你的关心了。”
“切，”明彦嗤笑：“谁关心你了。”
宋如一微笑的对他说：“是的，我明白的。”她一脸我都知道你只是关心我，却不好意思说的表情，让明彦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事后，乔锐对她道：“你上午和明彦说话方式，不太像你的性格。”
“哦，”宋如一拿出了一本书举在他的面前，乔锐一看，书名写着的是《和别人沟通的一百种方式》，他拿过来翻了几页，心里想着是不是宋如一理解方式和别人不一样。
整本书其实很空泛，但是还是有一点干货的，的确说的是如何更好的交流，但是干货很少。他合上了书，诚恳的对宋如一说：“我觉得这本书并不怎么样。”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的，所以只是随便翻了一遍。”
“还是以前说话的方式更适合你。”乔锐道，“你不需要看这种书改变什么。”
“我没想过要改变，我只是觉得那样和明彦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宋如一问：“很奇怪吗？”
“也不是，”乔锐温和的说道：“只是作为朋友，我觉得我需要表达一下对你的关心。”
宋如一眨了一下眼睛：“好吧，谢谢你。”
第59章 第 59 章
因为班上的同学们对未来的规划不同, 准备申请国外大学的和高考的就要上不同的课程。出国上大学的暂且不说, 留在国内的有像黎素还有宋如一这样走竞赛路线的, 还有通过本身的特长走自主招生的, 就算是正儿八经参加高考的，也希望能够在高考中降低几分，因此参加各种比赛。
不过能够降分的比赛含金量都不低, 所以还是要看各自能力如何，能不能达到这个标准。就拿之前参加过的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举例, 不是一等奖不要奢望降分, 而且一等奖还分前后, 前三十名可以保送, 排名靠后的可以降分。但是二等奖开始，除了一块奖牌和一张奖状, 也就是个重在参与了。
宋如一之前排名靠后被北大看重，也不仅仅是因为一块金牌, 而是综合多方面考虑。
而像瑞英这样的学校，懂得自我约束认真学习的学生有，成绩一直徘徊在倒数的也有。这一类学生, 有的在学校里还算听话乖巧, 在外面能凭借着优越的家境能够鼻孔里看人，江湖人称傻叉富二代。
为什么在学校里能够乖巧，因为学校里家境好的太多, 指不定哪个同学家里就能压你一头, 就算再傻也会看人脸色, 懂得什么叫做低调做人。
宋如一坐在位置上写一份生物模拟卷，就看到前面坐着的女生转头将手放在她的桌子上，头靠在胳膊上，小声的对她问：“宋如一，你还记得高三二班曾经想要追你的那个学长吗？”
她手中做题的动作都没有停下，上课无聊，做竞赛试卷是一个很好打发时间的方式。卷子需要在九十分钟内完成，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哪怕她做的再快，有几道需要详细解答的题目步骤太多了，也拖到了下课。
“哪位？”她问。
女生并不意外她的回答，说道：“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但是你知道吗，高三他们上周不是进行了高考第一次模拟统考吗，那位学长的模拟成绩连三本的分数线都没有够到。”
燕京高考是有地区优势的，每一次腥风血雨过独木桥之后，不知道被多少高考竞争最激烈的几个省份在网上呵呵几声，实名嘲讽。而且作为国家首都，燕京的教育水平也是在全国前列。
更重要的是，瑞英学校的老师水平都很高，连最苛刻的家长都说不出什么来，否则，比一般私立学校还要高上三分之一的学费，凭什么让人买账。在这种环境下，准备走高考路线，模拟考试中却连三本的分数线没有够到，说句不认真都是客气了，也许是课上从来都没有认真听过。
“我们高二这样的学生有吗？”
“有的吧，不过我们班没有”女生回道，然后把话题转了回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我听说，老师已经建议他爸妈，最好的选择还是申请一所国外的学校，名校不用想了，二流的大学还是还是可以期盼一下的。”
宋如一写完了卷子，没有马上去对答案，其实答案心里也是有数的，她在旁边空白的地方画了一只垂着耳朵的兔子：“很不错的想法，但是，从你的语气上来看，你想要跟我说的不仅仅是这个吧？你虽然爱看热闹，但是也不是什么热闹都看的。”
女生目露同情的看着她：“那位学长拒绝了，你知道他在老师办公室说了什么吗？他说要跟你考同一个学校。”
宋如一听了冷笑：“想要跟我考同一个学校？”
“是啊，明明已经被你拒绝过很多次了，却还是不死心，”女生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她是宋如一会这么样，结果并没有深想下去：“被这样的人缠上，就算不能把你怎么样，也像是身边围了一只苍蝇，够讨厌的。”
周五，那位高三学长的爸妈坐在老师办公室里，知道自己儿子不愿意出国的原因之后气的不行。他们家有条件，考一个三流大学还不如送出国去镀一层金。就算不是名校，只要不太差，也够糊弄了。
结果为了一个高二的女生不愿意出去，这不是脑子不清楚吗？后来想着，能够在瑞英上学的女生家里情况应该不会差，要是条件不错，家世相当，现在儿子也十八了，谈恋爱也没什么。
只是向老师了解了一下情况，这位高三学生的爸爸更加怒不可遏了，因为并不是他们猜测的早恋，两人也不是两情相悦，全是他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
人家女孩子早就拒绝他了，甚至在第二次去表白的时候还警告过他，第三次一个过肩摔直接把他送到校医务室，也是在这一次后，连老师都知道了。
孩子的妈妈才知道这个消息，不乐意了：“什么女学生，怎么能打人呢？”班主任淡笑不已，结果这位妈妈还想说的话被她亲儿子给阻止了，他一副头疼的样子，捂了一下脸道：“妈，都过去一年了，还嫌你儿子不够丢人吗，而且我当时也没事。”
“知道够丢人你还喜欢人家啊。”
去年一个过肩摔，让认识宋如一的人都有些惊讶，以前没发现还有点武力值啊。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交朋友就好好的交，总是骚扰学妹算是怎么回事？
于是这事当时在学校老师的干预下，以这位同学也保证不再骚扰人家结束，但是现在连班主任都忍不住赞同了他妈妈说的那句话：“你怎么还惦记着，还以为你经受挫折，早就放弃了。”
这话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谈论的确上丢人，特别是人家女生一个眼角都不给他，他期期艾艾的说道：“不是有那个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我是真的喜欢宋如一同学。”
“当然，我没有想过再用以前的方式，”他保证道：“但是要是出国的话，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我听说她没有出国的想法，就想着在国内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瑞英高中部加起来不到三百个学生，一些成绩还有素质比较顶尖的学生老师们都是认识的，此时这位男生的班主任温和的对他说道：“优秀的女生，总是会吸引男生的目光的，这一点我们都不可否认，但是女生同样也是被优秀的男生所吸引的。”
男生捂着胸口，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老班，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
班主任看着他道：“我还没有确切的说什么，你就已经默认自己不优秀了，你说要和高二的宋如一同学考同一所大学，你知道她的目标是什么吗？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她下个月就要参加生物竞赛了。”
“她还是半路开始生竞训练的，就这样，连生物老师都说她拿奖的希望是全校最大的，”说着他问了一个问题：“你还记得细胞由哪几部分组成吗？”
男生说了一个细胞核就说不下去了，老师道：“这还只是书本上有的知识点，更不要说是课外的了。男女之间相互吸引，不止是因为外貌，还有共同语言。”
虽然自家儿子是上不得台面，但是作为家长的，听到老师这么说还是有点不舒服的，这位男生的妈妈还没说什么，爸爸先不满道：“虽然我儿子学习不怎么样，但是家庭条件就在这里摆着，光家世就已经足够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了，而且谁会天天聊细胞的。”
“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最重要的是宋如一同学对您儿子没有想法，您儿子说为了她不愿意出国，这种说法是很不恰当的。”班主任说完后看着他的学生，亲切的说道：“作为老师，我希望你能够对某件重要的事慎重的做出一个选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率。”
差不多半个小时候，几人离开班主任的办公室，这位父亲对着自己的儿子问道：“你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
男生点了点头。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很漂亮，全校没几个女生能够比她漂亮，不对，是根本没有女生比她漂亮。然后很优秀，之前刚刚拒绝了北大的特招。”
这位父亲抓了抓自己的脑袋：“那她家境怎么样？软件不够我们硬件来凑。”
儿子的声音小了一些：“华国有三分之一以上的五星级酒店是她家的产业，这种算怎么样？”他越说越小声：“就是那个今洲。”
“儿子，你可真会选，不过人家既然对你没意思，你还是放弃吧。”这位父亲传授经验着经验，孩子妈妈不乐意了：“你又知道了，我儿子这么优秀。”
“你是他妈你才觉得他哪里都好，”他继续道：“虽然你是我亲儿子，但是爸爸听了你刚才的描述，也觉得你配不上人家女孩子，听爸的话，找个配置低一点的。”
男生闷闷不乐：“你怎么也不支持我啊。”
“我支持你，可是我支持你有屁用，”父亲不耐烦了：“你还是个毛头小子，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把人家忘了的，你爸我年轻的时候还想追张曼玉呢，还不是娶了你妈？而且她家里不一般，死缠烂打小心结仇。”
儿子：“……”
孩子他妈：“……”
“要不你现在好好上进，把她当做你的动力，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最后还灌了一把鸡汤。
周一早上上课的时候，宋如一抱着书本走在过道上，便遇见了那位高三的学长。他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在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原先鼓起的勇气一下子都萎了，酝酿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也记不住，只是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宋，宋如一学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