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鸢想到了秦肖氏的话,秦肖氏说,怕女儿会深爱沐浅烟,以至于在他撒手人寰后悲痛的受不了。这话到底是影响了秦素鸢,尽管婚姻作罢,但秦素鸢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像是被钝器击了一样,说不出的闷。
那是种很矛盾、又有些许缠.绵的感觉,总之,很奇怪。
好在从第二天开始,沐浅烟就收敛了态度。
他在秦素鸢来到宁王府后,温和说道:“昨晚上的事,是不是吓到你了?其实,你也不用放在心里。”
“那种话怎么可能不放在心里?”秦素鸢的语调里有薄薄的嗔怨。
“素鸢,本王都把你推开了,你却还铁了心的不抛弃我,我如何不感动?心里一高兴,就忘乎所以了,把你吓到是本王的不是。别生气,素鸢。”
是这样么?秦素鸢凝视着沐浅烟的眸子,那眸子黑如点漆,深如漩涡,却又坦诚明净。再一想,沐浅烟这人比她要通透的多,却不按套路出牌。这样的男人,她又怎么可能准确的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罢了,就当他昨晚是在开玩笑吧。
秦素鸢的心定下来。
自这日之后,秦素鸢就联系了丐帮在京城分舵的弟子们,要他们帮忙打听有关沐浅烟的病,有没有什么类似的案例和能治他病症的人。
丐帮最擅长打听消息,他们答应了秦素鸢,一旦打听到相关的内容,就来通知她。
后面连着许多天,秦素鸢再来宁王府,沐浅烟都很礼遇。
就像现在,他们坐在树荫下的一架秋千上,轻悠悠的晃着。头顶是密不透光的树冠,不远处是王府斑驳的红墙。沐浅烟没有搂着秦素鸢,两个人只并排坐着,看上去就如一对好友,融洽但不很亲密。
第42章 斗艳(三合一)
一阵风吹过, 吹得旁边盛放的夜合花花瓣抖动,幽香扑鼻。
沐浅烟将秋千高高的荡起,趁着秋千扬起在夜合花旁边时, 快速的折下一支。
随手将夜合花插.进秦素鸢的发髻里,和她戴着的那朵绒绢的夜合花簇拥在一起, 一真一假,加倍的美丽, 也将秦素鸢的发间染上了清淡迷离的香气。
风愈大,她玉涡色的长衣裙裾无声的飞起, 衣裳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不由得抬起宽大的袖子掩了掩。
这风来得急,去的也快,片刻的功夫, 院子里又恢复宁静。红墙外, 传来了平民少女清亮的歌声。
“一别都门三改火
天涯踏尽红尘
依然一笑作春温
无波真古井
有节是秋筠。”
秦素鸢正听着,不想沐浅烟张口便唱, 唱的正是这词曲的后半阙。
“惆怅孤帆连夜发
送行淡月微云
尊前不用翠眉颦
人生如逆旅
我亦是行人。”
打他一开口, 秦素鸢就吃了一惊。同样的曲调,同样的节奏和韵律,那少女唱来只是清新亮丽, 沐浅烟唱来却是如金石崩裂,婉转似山精鬼魅似的,摄着人的魂魄。
墙外那少女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声调充满了惊艳和不可思议。接着听见她跑走的脚步声, 很快就消失了。
秦素鸢不禁笑道:“她被你打击到了,得离你远些,免得班门弄斧。”
果然人和人是不能比较的,原本还不错的,一旦与另一个极好的相比,就黯然如尘埃了。
“本王也就这么点特长,还是被人讽刺的。”沐浅烟侧头,看着秦素鸢发间的两朵花,赞道:“真美。”
秦素鸢看向他。
“花美,人更美。”
“主子!”这时候杨刃来了,从定亲假回归的杨刃,这些天都是满面春风,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情极好。
杨刃捧着宫中的请柬,说道:“主子,方才是传令的公公来了,七月初一在太液池边有宴会,请主子前去,一同庆贺陛下在这三天之内得了三子。”
这的确是大喜的事,沐浅烟却笑:“真不容易,这都多少年了,父皇总算又添了男丁。”
秦素鸢诧异的看了眼沐浅烟。
沐浅烟不避讳她,直言道:“在这三个孩子出生之前,本王是宫里最小的皇子,再有几个比本王小的,都是公主了。宫里头,很多孩子都生不下来,女孩还好,男孩纵是生下来了,要不了多久也会夭折。”
杨刃低着头不语。
秦素鸢问道:“你知道是谁做的?”
“叶贤妃。”沐浅烟淡淡的嘲讽,“为了她的儿子诚王,她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有孕的嫔妃,有些侥幸生下子嗣的,公主她还肯放过,而皇子却没有能活过三岁的。”
秦素鸢心下发冷。
沐浅烟问杨刃:“这次生下皇子的,是哪三位嫔妃?”
“回禀主子,是恬嫔、王顺仪、徐容华,这三位现在都已经晋为贵嫔了。”
沐浅烟眼中闪过一抹怀疑,“奇怪。”
秦素鸢沉默的看着他。
他喃喃:“这三位嫔妃的位分不高,叶贤妃想处理她们,轻而易举。这次竟然一个也没动,还真不符合她的作风。”
杨刃道:“也许,叶贤妃是觉得诚王已经娶妻生子,陛下的身体又一日不如一日,即便是再有小皇子出生,也不会威胁到诚王了。”
“不,叶贤妃可不是这种人,他们母子最喜欢的就是赶尽杀绝。”沐浅烟冷冷的说着,自语道,“奇怪,总觉得这里头有问题。”
秦素鸢对皇家的事情不太了解,没有多想。她和杨刃对视了一眼,杨刃又说:“秦县君,您和秦夫人也在邀请之列里,方才我看着名单了。”
“多谢告知。”秦素鸢从秋千上下来,对沐浅烟道,“这是秦家复起后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出现,我去帮着家母做些准备,就先回去了。外面阳光太盛,六哥别送我,请在这里乘凉。”
“杨刃,替本王送送秦县君。”
杨刃将秦素鸢送到了王府的门口,秦素鸢已经戴上了幕篱,遮住自己的容颜。
她嘱咐杨刃:“宫宴的那天,记得给六哥打把伞。太液池边只有几棵柳树可以遮掩,要是六哥身子受不了,你尽管来找我。”
杨刃忙拱手作揖,“我替主子谢谢秦县君。”
秦素鸢不让杨刃再送,她绕去另一条街,租了个轿子,回家去了。
回到义勇侯府门口,突然听见里面一声年轻男子的惊呼。
秦素鸢诧异,忙快步走上去,在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迎面跑过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急匆匆的向外跑。
眼看两人要撞上,秦素鸢立刻侧身,给那公子让道。结果,这公子自己刹不住步子,被门槛绊倒,脸朝台阶砸了下去。他触地的瞬间,秦素鸢都替他疼,忍不住脸上抽了下。
“可需要我扶你起来?”
秦素鸢刚问出口,就见凉玉从院子里跑出来,惊讶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华服公子,喊道:“喂,奴婢不是故意的,谁晓得世子你胆子这样小?”
世子?秦素鸢看了眼这公子一身绿底绣粉红桃花的上好衣衫,便猜出他的身份了。
康平郡王的嫡子,关跃关世子,关如眉的哥哥。
“哥哥!”关如眉提着裙子跑了出来,看见关跃的窘样,一惊,连忙把关跃扶起来。
关跃磕着鼻子了,一站起来,两道鼻血就从鼻子流进了嘴里,看起来又吓人又莫名的让人发笑。
关如眉忙用帕子给关跃擦鼻血,责备道:“哥哥你慢些,磕坏了,心疼的是我们。”
“怎么回事?”秦素鸢冷淡的看向凉玉。
凉玉撇撇嘴,给关跃福了福身,“关世子,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怎么回事?”秦素鸢又问了一遍。
凉玉正准备说,关跃就摆摆手,截住:“没事没事,小爷自己不小心,下不为例!那个,秦县君,今天我兄妹二人是来登门道谢的,只不过你不在,我们就陪秦夫人聊了聊,这会儿正要走呢。”
既然他们要走,秦素鸢也不虚与委蛇的再把他们请进去了,索性就在院子里,和两人聊了聊,随后将两人送出府。
送走了关家兄妹,秦素鸢的视线落在了凉玉的脸上,“说吧,怎么回事。”
凉玉翻了个白眼,一副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的样子,“那关世子怂的很,就和那个白秀才似的,借着来道谢送礼的名义,想调戏奴婢。奴婢直接拔剑,说和他做过同样事的男人全都已经死了。于是他吓跑了,还被门槛绊倒,就是这样。”
秦素鸢皱了皱眉,“关跃的□□母,是当今陛下的姑奶奶,关跃的父亲康平郡王又掌管大陈的皇商,为陛下经营偌大的商业帝国。关家一门比我们秦家尚要煊赫,凉玉,你莫再如此无礼了,容易惹祸上身。”
凉玉低着头说:“小姐,奴婢知道了。”
秦素鸢无奈的望了她一眼,嘴上说知道了,实际上只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罢了。
关跃用妹妹的手帕捂着鼻子,有些狼狈的坐进马车里。关如眉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那时而皱眉、时而傻笑、时而又坏笑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打上次凉玉在街头救了她,被关跃看见,关跃就跟中邪了似的,回家总和关如眉念叨凉玉。这次来秦府道谢,关跃一见到凉玉,眼睛都亮了,关如眉很少看见哥哥能这般积极迫切的与女子攀谈。
只是那凉玉性格迥异,软硬不吃,貌似相当讨厌油嘴滑舌的男人。于是,关跃被凛凛的剑光吓跑了。
关如眉问道:“哥哥真的看上那名婢女了吗?”
关跃回过神来,点点头,“挺感兴趣。”
“只是感兴趣而已?”
“你以为呢?你哥哥我是那种会对女人一见钟情然后上赶着把自己的心肝脾肺都端给她的人吗?”
关如眉温柔的看着关跃,半晌,说道:“哥哥是那种人,只是还没有遇到让你无法割舍的女子。”
关跃把二郎腿放下来,换了个姿势,胳膊肘顶在大腿上,斜着脸靠近关如眉,“妹妹,你先别说我,说说你自己吧。敬王殿下那种人的攻略难度,那是难如登天级别的。哥哥真怕你会蹉跎了大好年华,真的,不行就换人吧,哥哥看不得你受委屈。”
关如眉脸上的笑容僵住,有些失落的说:“要是换了人,如眉会更委屈。”
“敬王殿下倒确实是好,姿容出众,温润如玉,行事又是风光霁月的,和妹妹你确实相配。只是他……唉!糟心!有时候看你被他拒绝的哀婉模样,哥哥我都想一剂春.药把他放倒,送到你床上去,让他想赖也赖不掉!只是这么干太损你的名声……”
关如眉笑了笑,拉住关跃的手,表达对哥哥爱护之心的感激,没说什么。
两人一回到康平郡王府,就见关如眉的贴身丫鬟紫苏行色匆匆的迎过来,脸色不太好看。
关如眉不由得面色一沉,问道:“怎么了?”
“小姐,不好了,诚王殿下差人送来了一支名贵的发簪,让小姐务必在七月初一那天戴上,去参加太液池边的宫宴。”
关如眉脸色一白。
关跃顿时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整个人都充满了杀气。该死的诚王,还不放过他妹妹,还要逼他妹妹去给他做侧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