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松:“没事,走吧。”
到了大队部的时候,韩青云突然发现罗海成不见了,惊讶道:“罗海成呢?”
韩青松:“走吧。”
大部队一般是用来开会的地方,一个大院,一圈屋子,中间一片空场地。也跟各生产队一样,还养了一些牲畜,有猪牛羊骡,这属于大队共有的财产。
平日里这里只有两个保管员负责喂牲口看院子,今晚上却灯火通明的,有人提着马灯,有人举着火把。
韩青松两人进去的时候,看到对方一共来了十来个人,一个个荷枪实弹,气势汹汹。
为首的就是那位张排长,身上交叉勒着皮带,两侧插着盒子枪,双手叉腰,浓眉怒目,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只可惜肤色过于黑,在黑夜里就弱化了他的存在感。
不过在韩青云看来,倒更像是仗势欺人,想趁机捞好处的。
韩永芳正在接待张排长,“张排长,你说的事情,我们根本不知道,韩青桦也没有逃回村里。他要是敢回来,我们保管第一时间把他送回去。”
张排长冷笑道:“有人帮助他逃跑,有人包庇他,怎么会送回去?”
韩青云生气地道:“你这是什么话?他是韩局长亲自下令送去的,我们又怎么可能包庇他?”
张排长撇撇嘴,乜斜了韩青松一眼,“你们说不会就不会?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借此邀功赚好名声,回头再动手脚?”
韩青松上前问道:“韩青桦和赵建设都是在你管辖范围?”
张排长扬眉,“你是哪个?”
“这就是你要找的韩青松。”旁边有人抢着比别人更快地说道。
那是山咀村生产大队二队的副队长韩永路,和韩青松虽然同姓,但是已经出了五服,关系并不算亲近,韩青松常年不在家,也谈不上熟悉。不过韩永路和韩永芳加关系反而不算远,五服以内。
他有个儿子叫韩青峰,算是和韩青枫重名,但是两家谁也不肯改,后来就都叫着。甚至后来还一起当兵去。不过可惜的是,韩青峰三年期满就正常复员回到村里,韩青枫却一直留在部队。
因为某些不满,怪不到上头就只好嫉妒埋怨同村的,所以韩永路对韩青枫意见也挺大的。
尤其韩青枫转业回家,可给他出了一口长达十来年的恶气。
只是听见韩青枫又当了局长,那滋味儿就相当不好受。
这会儿张排长过来抓人,他立刻就越过支书和治保主任,要主动配合调查。
韩青云不满地看了韩永路一眼,“达达,你这么积极干嘛?”
韩永路笑道:“这不是长官问话,咱们当然要积极配合。”
张排长哼了一声,一挥手,就有几个人把韩青松围住,“带回去问话。”
韩永芳等人脸色一变,“张排长,你这样就过分了,韩青松怎么也是公社公安局局长,你有话就问,可没有权力带走吧。”
张排长嚣张道:“我说支书?你是不懂还是装不懂?现在是什么年代,部队领导一切,懂吧?现在是军委会代管一切,军宣队高于工宣队和农宣队,公社更由军委会所管。区区一个公社公安局局长,算什么?我们x军,掌管本省一切事务。”
韩青云不服气道:“我三哥也是x军的。”
“切,转业兵算什么兵?转了业,他就不是兵!”张排长大手一挥,说得甚为神气。
不过看这样子,可不像是不认识韩青松。
一直沉默不语的韩青松突然道:“我们打过交道?”
张排长立刻嗤了一声,“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和一个转业兵打交道,不存在的。”
韩青松看着他那张故作正义感的脸,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只可惜当兵十来年,参加的训练、作战计划、比赛非常多,见过的面孔也数不清,有一些根本没有记忆的必要,所以也不会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什么印象。
张排长看韩青松似乎有些疑惑,但是显然没想起他来,顿时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呵,韩连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韩青松微微颔首,“的确不记得什么时候打过交道,哪里得罪过你。”
张排长上前一步逼视着他,“要不要老子给你提醒一下?”
韩青松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明显的厌恶,“不必,手下败将太多,没必要记住。”
张排长:“…………”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大手一挥,“给我带走!”
管你从前多厉害,多吓人,这会儿转业就是拔了牙的老虎,屁也不是!
一个公社公安局顶个屁用,说好听的是个干部,说不好听的你连个治保主任有用都没呢。
两个人上前来抓韩青松,韩永芳和治保主任刘贵发则上前来劝,“张排长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气,不要动气,事情还没弄明白呢。”
张排长见这么多人帮着韩青松,怒道:“你们这是妨碍军人执行公务。”
他唰啦一下子就把自己的驳壳枪给抽出来了,朝着韩永芳比划一下,“给我靠后,靠后!”
韩青云见状就往前冲,“你别是假排长吧,我看你像混进去的假……”
张排长怒了,举着枪盒子就朝着韩青云拍过去。
不过没等他拍过去,就被韩青松半路截住。
大家只觉得眼前一花,没看到韩青松是怎么出手的,就听见咔嚓咔嚓几声,张排长两把盒子枪全部变成零件,哗啦哗啦地丢在了地上。
众人:“…………”
张排长:“!!!”
多年前的羞辱再一次血淋淋地被展示在众人面前,简直就是公开扇脸。
韩青松淡淡道:“看来你记得很清楚。”
张排长:“……”此仇不共戴天。
跟着张排长来的几个兵也愣了,他们排长每天最能喊的就是自己当初在队部,拆装枪械是最厉害的,多少多少时间,可以秒杀多少多少人,曾经有个韩排长也就是现在的山水公社的公安局长,被他打得是落花流水,屁滚尿流,一点尊严都没。
眼前这个人就是韩青松,当年的韩排长,现在的韩局长。
他,就是他,把整天感觉自我良好,天下第一的张排长,方才眼睁睁地绝杀了。
这几个兵经过最初的震撼之后,就开始激动。
太激动了!
太牛逼了!
他们眼神火辣辣地盯着韩青松,就差顶礼膜拜了。
韩青松看着呆若木鸡的张排长,“转业兵不是兵,复员兵呢?你这个劳改农场的排长,并非正规部队的排长军衔。果然……”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盒子枪零件,声音清冷道:“业务能力说明一切。”
“韩青松!”张排长一下子眼睛都红了“你欺人太甚!”
他举起钵大的拳头就朝着韩青松打过来。
众人惊呼一声赶紧后退。
韩青松已经和张黑驴斗在一起。
拳来脚往,乒乒乓乓,几个回合以后,张黑驴就被压在地上。
韩青松屈膝制住他的后心,双手一扭就把他两只手扣在后面,冷冷道:“张黑驴,你身为劳改农场的排长,竟然私受贿赂,擅自放走劳改人员,罪加一等。”
众人:“!!!”张黑驴是怎么回事?人家张排长是黑一些,也不至于就黑驴了。
这时候牲口棚里的一头黑驴“昂昂昂”地叫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张黑驴怒吼着。
跟他来的几个兵却也不敢拿枪指着韩青松,只能不远不近地围着。
韩青松起身,退后,干脆利索。
张黑驴蹦起来,随即大喊一声,又砰地摔地上,虽然胳膊腿的没被卸下来,但是那又酸又软的感觉却非常明显,让他根本不能气概无比地站着吼。
“韩青桦在你的辖区,干活有人看守,居然还能逃跑是你渎职。当然,可能是你故意?”韩青松不轻不重地道。
张黑驴恨得脸越发黑了。
众人谁也没想到是这个走向,纷纷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以为剑拔弩张,要搞事儿呢。
韩青云却两眼发光,果然姜是老的辣,怪不得爹让他跟着三哥多学点外面的事儿。
韩青松拍拍张黑驴的肩膀,一把将他拉起来,“一个赵安贫就收买你?他能给多少好处?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天亮去县革委会摊牌。”
他一副看二傻子的眼神看看张黑驴,摇摇头,然后转身跟韩永芳等人说话,表示没事,要是看到韩青桦直接送回农场去,不必姑息。
他转身往外走,到了门口想起什么,“对了,山水农场的革委会主任宋连长也会去的。”
张黑驴彻底蔫了,难道自己真蠢?
不可能!
自己顶多就是不识字而已,可韩青松当初进部队不是也大字不识一个吗?
韩青云追出去,“三哥,我陪你去吧。”
他爹说让他跟着三哥好好学学,机会来了。
韩青松道:“不急,天亮再说。”
他先走了。
他回到家,这时候天还黑着,月亮已经歪到西天去,依然明晃晃的,照得清辉遍地。
他约莫一下时间,然后脱衣搓了搓自己,又钻进了被窝。
沉睡中的林岚被寒气一侵嘟囔一声瑟缩了一下。
韩青松便将她捞进怀里,他胸膛的热量又暖烘烘地熨帖着她,引得她更紧地贴过来,一手环着他的颈,睡得越发香甜。
他低头看着她,没有灯却像是能看清她的眉眼一般,低头亲了亲,然后搂着她也睡过去。
天亮。
林岚一觉醒来迷迷糊糊地眼睛睁开一线,发现头上有一张脸,正专注地盯着她。
见她醒来,韩青松低头亲亲她,“我要去县城,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县城?
林岚嘟囔了一声,想说没什么买的,突然想起避孕套的事儿,她睁开眼,“我也要去县医院。”
韩青松立刻关切地看她,“哪里不舒服?”
林岚:“没事,我带小旺去复查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