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旺倒是没抓耳挠腮,但是面色严肃,眉头紧蹙,可见很是纠结。
以前写个作文,顶多就是日记周记,写写家里有意思的事儿,要么就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老师之类的,有具体人也好写。
可这会儿让写我的家乡,就有点犯愁,范围太大啊,写什么啊?
林岚殷勤地给孩子们送上水果,“吃点蜜桃甜甜嘴甜甜心口窝,一会儿就写出好文章。”
小旺也拿了纸笔去画,还教着小新正确地拿笔姿势,让他也画画。
小旺画风吹过树梢、吹过水面、落叶飘飞、鸡鸭鹅狗的叫、花儿开放的时候有蜜蜂振翅、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有鸟儿飞过、蚂蚱蹦跶的时候有螳螂守在旁边……最后画一个自家的房子,大大的院子,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坐得笔直的是爹和哥哥,大笑脸就是娘,中笑脸就是姐姐和二哥,见牙不见眼的是三哥,戴着眼镜的是自己。
虽然画得并不逼真,都是自己的想象,可那种神态却是在的。
让人有一种感觉,这个孩子在画声音。
小新画自家的屋子,不会画,就是一个方框,里面几个圆圈当人头,再画上河、树,就是自己的家乡。
小新看看小旺画的,同样一张纸,自己画个大房子就满了呢,小旺却画那么多东西。
他突然发现:“小旺,怎么没有我啊?”
小旺:“要是我画姥娘家就把你画上。”
小新想想也是。
最终大旺和三旺也写完,然后上炕睡觉。
林岚趁着他们吹灯的时候,悄悄把大旺和三旺的本子摸出来看看俩人写的什么内容。
结果一看,差点笑破肚子,还真是哥俩。
三旺把饭桌上说的话捡要紧的写上,总共凑三百个字,不多不少,正好。
大旺则把饭桌上的字扩写一下,比如某省某县之类的再写得具体点,什么山什么河,村里多少地多少人多少干部多少学生……村里人种什么吃什么干什么玩什么……春夏秋天下雨下雪等等。
最后金句总结:啊,我的家乡真美丽,我爱我的家乡。
林岚按着格子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六百字,一个字不浪费。
这……
韩青松在炕上放蚊帐,看她笑得肩膀抖啊抖啊,提醒她:“睡觉啦。”
林岚就爬上炕,拿着本子给他一起看,“三哥,你瞧,真是亲儿子呢。”和你一样样的。
韩青松直接把她圈在怀里就着她的手看了两眼,不得不承认:“……比我会写。”
林岚就吃吃地笑,刚要学他吃饭说的那句,韩青松已经低头,灼热的吻落在她颈侧,烫得她颤了颤,再也说不出什么,屋子里只有旖旎的气息在涌动。
作者有话要说: 韩青松:开会长篇大论都是从小写作文练出来的。
大旺:作文是老师故意刁难学生。
三旺:对,吃饱了撑的,一句话非要写出八百字来。
大旺:我的家乡,就这样,有什么好写的?
三旺:对,会写作文的都是话唠!
……
林岚:你们这群不会写作文的!
麦穗:你们这群不会写作文的!
二旺:你们这群不会写作文的!
……
小新:你们这群不会写作文的!
小旺:哥,你站错队了。
第104章 原男主
第二天早上,等孩子们出早操回来,林岚正在哼哼歌曲,“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这是她看麦穗和二旺的作文联想到的,他们的作文充满蓬勃向上的力量,让她有感而发就想到。
三旺听得眼睛一亮。
林岚看他们回来,少不得给大旺和三旺开开小灶,启发一下他们。
“咱们写文章总有点目的,老师让描写一下我的家乡,其实就是想让你充满感情地给陌生人介绍一下,家乡大体的景色,最美丽的是哪里?家乡的风貌人情如何?家乡有什么发展变化?通过这些你是不是得颂扬一下什么……”
既然是学校要求那自然要政治正确,“颂扬一下劳动人民开天辟地勇往直前的精神。”
至于后面那些在谁的领导下,如何如何,感谢我们伟大的领袖等等,这些套话老师会讲或者给他们加上去,她就不多说。
这么一解释以后,大旺和三旺也有点开窍,就是写写景色,再写写人,然后发表一下感想,颂扬一下什么呗。
懂了。
他们抓紧时间一通修改,等上午最后一节语文课的时候都写好了,交给老师进行第一次批改。
看到麦穗和二旺的作文,韩青平连连夸赞,“看人家二旺和麦穗同学写的作文,词藻优美清新,描写如诗如画,人物形象生动,感情充沛自然,气势圆融一气呵成,你们可要好好学习。”他让两人分别读一遍让大家跟着学习一下。
其他同学的有两篇凑合,其他的基本没眼看,等讲过以后让他们重写。
看到大旺的时候,韩青平点点头,“嗯,这篇也不错,充满感情的说明,详略得当,要是编修村志可以入档。就是你把这些说明再少一点,多加一点关于家乡的描述,或者把父老乡亲这里再延展一下。”
三旺看大哥都被夸了,他激动地举手,“老师,我也写了呢。”
韩青平面色一喜,“三旺同学这么爱学习,可喜可贺啊。”他接过去看看,第一句就拍案叫好,“真是好文章!”
三旺喜上眉梢。
韩青平念道:“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种满大豆高粱,装满大缸谷仓……我们的理想,在希望的田野上,这是知识的海洋,插上思想的翅膀……我们的党,在明亮的东方,播种光明希望,引领巨舰……我们的祖国,是我们的家乡,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的理想……”
韩青平一个劲地说好,三旺沾沾自喜。
韩青平:“三旺同学,你怎么写出这么好的散文?”
三旺:“……”我也不知道我写的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写的!俺娘唱了个小曲,我就跟着感觉走,走走走做梦似的,就写出来了。
“三旺同学?”
三旺想了想,决定拿娘的话来糊弄老师,“老师,就是写写景色,写写感情,颂扬一下,紧跟着党……”
“很好,你抓住了写文章的精髓。”韩青平眉飞色舞,“同学们都学着点啊,三旺同学虽然成绩不突出,但是他很有思想。”
麦穗和二旺交换了一个神色,都很无奈,他们咋不知道三旺这么会拍马屁呢?
大旺看看自己的,默默地加了两句,最后变成:我爱我的家乡,我爱我们的党。
晌午林岚知道以后差点笑疯,却还得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表扬一番,“各有各的写法啊不用强求都一样,要在保持格式的情况下,发挥自己的个性。”
只要政治正确不犯错误,她还是希望孩子们能保持自己的个性。
下午孩子们作文交上去,韩青平更是连夸不止,大旺和三旺的也受到大力表扬,要和麦穗、二旺的一起交过去参赛。
晚上林岚和韩青松八卦孩子们的作文,笑得不能自已。
韩青松日常冷漠的眼神只要看到她就会变得格外柔软,这会儿突然来了一句,“我给你做引荐人,你入个党?”
林岚一愣,随即一本正经道:“入党当然好,就是……还得交党费,不如……以后再说?”三哥你不能心血来潮啊。
她现在也没正经工作,也不提干不干嘛的,入了党还得交党费,多不划算啊。实在是前世作为一名群众已经自由散漫习惯,入党以后总觉得非常高大上,必须思想觉悟高,还得严格要求自己,万一不让睡懒觉呢--
不过韩青松显然从来不担心那个,当天晚上软硬兼施逼着林岚把入党申请书写了,介绍人韩青松和韩永芳。等交上申请书,支部通过就会确定为积极分子,她每个月每个季度都需要汇报思想工作。
如果没有意外,两年左右就可以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党员。
住了两日,大旺把小新送回去。
这几天韩永芳采纳二旺的建议,和大队长带领社员们一起在村里挖排水沟,东西南北挖几条通到村外河里,各胡同的住户们再挖一条公用的通到街上水沟里,谁家地段谁家维护,以防淤塞。
这个是没有工分的,因为并非种地也非修水利,而是村里生活便利设施,需要社员们积极主动。结果有人不乐意动弹,对他们来说上工是给大队干的,就得有工分。
不给工分谁干?
而且好些天不下雨了,天天大太阳火辣辣的,哪里来的大雨?
还灌包,别干死就行了。
因为不给工分,都是靠自觉出工,起码三分之一的人不爱动弹。
韩永芳倒是也没发脾气,只领着愿意出工的人把街上集体排水沟挖好,再让各家挖自己门前的。
等挖好集体排水沟,韩永芳召开大队干部开了个会,统一决定,“挖沟没有工分,没挖沟的扣工分。”
这下懒汉们可急了,凭啥你自己说了算?谁说俺们不挖的?你没让俺们挖啊。
可惜在山咀村闹事是没有用的。
紧接着又连下三天大雨,哗哗的瓢泼一样,那些没及时挖排水沟的一下子遭了秧。很多人家房屋低矮,大雨排不出去,院子里的水就倒灌进屋里。这下好了,再也不用喊挖排水沟,各家都积极地冒雨疏通门前、房侧的水沟,千万不能堵了淤了的。
以前干维护这种村里的共用设施,总是出工分还干不好,经过这件事以后,一个个比谁都积极,因为不只是扣工分还可能遭殃啊。有时候损失会比收获更让人积极行动起来。
事后韩永芳痛快得很。
虽然他厉害,社员们都怕他,但是他讲道理,按照条条框框来。如果社员们没违反规则,他也不好动鞭子。因为是集体经济,集体劳动,大事小事都是干部安排,社员们自己没有自主权,久而久之也养成他们不想动脑子不想主动劳动的习惯。一切都要干部带头才行,一切劳动都要给工分才行,否则就是白劳动。似乎劳动是给集体给大队给干部干的,并不是给自己。
这种情况下,义务劳动就非常难以展开,毕竟法不责众。
这下好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一个个挨了灌才知道挖水沟,维护水沟。
韩永芳再要求他们维护自家附近的路面,雨后要及时修整压平,农闲时间去捡石子之类的铺垫自家院子和门前的路,现在社员们就比较痛快,一说就响应。
也有人咂摸过味儿来,谁这样坏啊,知道下雨不吭声,非憋着劲淹了他们。
当然是二旺同学,他听收音机知道最近各地都大暴雨,虽然他们这里还没有,但是按照夏季季风的走向那是早晚的事儿啊。下大雨的概率很大的,所以他跟韩永芳建议挖排水沟,修河沿,总不能还跟往年似的,一下雨整条街踩得拔不出脚来吧?
尤其村后头那些人家。
韩永芳和他一拍即合,既能治治那些不想出力只想坐享其成的自私鬼,还能给他们一个教训。
二旺直接成了韩永芳的支书顾问,时不时地就找他去聊聊。有时候还让老婆子炒俩鸡蛋,炒个花生米,他喝小酒,二旺喝甜水,爷俩对着唠嗑聊聊。连大队长看着都眼热,多年的老伙计,居然撇下他跟小伙计玩儿去,哎,无比惆怅啊。
韩永芳把自己最好的一支钢笔送给二旺,鼓励他,“孩子,好好读书,蛮力十个里面就有一个,聪明的脑瓜和好学问可是万里挑一的。”
二旺自然答应,这钢笔青云叔都眼馋好久呢,没想到爷爷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