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觉得有人拽着自己,一低头就看到廖秀章目光闪闪的望着她,带着十足的欢喜,她忍不住亲了亲孩子的面颊,柔声说道,“娘知道你不是随意打人的孩子,我们章儿这么乖,娘都知道呢。”
廖秀章眼眶马上就红了,依恋的喊道,“娘……”
吴铁柱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如何霸道。”
余青凉凉的说道,“你们家的孩子随意抢夺别人的食物,这和劫匪有什么区别?年纪小小的就这样,长大了更不得了?”又道,“再说,我儿天生力气大,随便上个手,就能把人打出巴掌印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没有你们先招惹在前,他又怎么会动手?”
吴家村这些年被附近劫匪弄得苦不堪言,最是讨厌劫匪,听了余青的话,纷纷都开始指责起吴铁柱夫妻俩来,“铁柱,我早就跟你说了,你家的宴征太过霸道,上次吴大成亲,发那喜糖,你儿子嫌弃给的少,直接上前去抢,要不是人家怕大喜的日子闹出动静来不吉利,你儿子早就被吴大教训过了。”
又有个村人说道,“你们家宴征惯会偷鸡摸狗,我家的李子树上的果儿不都是你家宴征偷走的!”
一时墙倒众人推,吴铁柱被说的脸色通红,他怀中的吴宴征委屈的大哭了起来,道,“不就是几个糕点,我抢着吃了就吃了又能怎么样?”
围观的人一听,道,“果真是这孩子先抢的。”
余青看着那王喜朱脸上通红,道,“这就是先生所谓的同窗之谊?我看这等不分是非的私塾,我们不读也罢了。”
王喜朱的娘子吴氏狠狠的拧了拧他的胳膊,悄声说道,“你老糊涂了,那廖秀章的爹是谁你不知道?你得罪他,这以后再有劫匪过来,你去找谁去?再说那束脩,都已经花光了,你去哪里找银子还她?”
“可是吴铁柱他们家……”
“那吴家的孩子你也别教了,退了他的束脩,让他回家去吧。”见王喜朱还有些犹豫,道,“难道你要退十九两银子?”吴氏又道,“我倒是更喜欢廖秀章这孩子,上次看我劈柴,居然还来帮我,你看吴宴征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而且你教的这两年,但凡有摩擦,都是这孩子搞出来的,你就算是教了,也不过教出个白眼狼。”
王喜朱科举四十年,都是靠着娘子支撑家里,以前还能挺着腰板说自己就是官老爷,如今却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了。
吴氏见王喜朱面色缓和了下来,知道这是同意了,却是抹不开面子开口,主动上前,对着和蔼的笑,道,“廖夫人,我们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一门心思读书,都读傻了,在这人情来往上就有些不开窍,但是你放心学问是顶顶好,不然怎么能考中秀才不是?”
王喜朱听了臊红了脸,想要辩解,见吴氏瞪了自己一眼,就老老实实的转过头去。
吴氏又道,“廖夫人,您放心,我一定给孩子讨个公道,像吴家这种喜欢随意抢东西的孩子,我们是教不起了,这就让他收拾东西回家去。”
吴铁柱的娘子气的瞪大了眼睛,道,“王秀才夫人,你可是收了我们束脩的!整整二两银子呢!”村人想要攒个钱不容易,很多时候苦干了一年也就五六两的银子。
“教的这几天,我也不算你钱了,给你,这是二两银子,赶紧走走。”吴氏倒是爽利的,痛快的拿了银子赶人。
吴宴征委屈的大哭,“爹娘,我还要上学!”
吴铁柱见村民们都不待见自己,就是王秀才也退了自家的束脩赶人,气的肝疼,狠狠的瞪了眼众人,特别是余青,恶意满满的说道,“你等着,总有你好看的。”说着就要抱着孩子回去。
余青却道,“你等等!”余青冷哼下,“你们抢我儿的东西,难道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不知道要赔不是?”
吴铁柱气的倒吸一口气,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余青却是不甘示弱的望了过去。
李猛一开始还怕余青受欺负,结果发现完全都是多余了,余青发作起来,口舌犀利,句句都是言中要害,且该打的就打,该骂的就骂,一般人实在是低挡不住。
这会儿终于找到了机会,对着吴铁柱冷冷的笑着,特意捏着手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的,充满了威胁。
吴铁柱咽了咽口水,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马蹄声,那些村民们顿时脸色巨变,因为平日里劫匪过来都是这样骑着马。
结果远远的看到来人穿着枣红色的军袍,道,“这是兵爷们。”
廖世善刚巡防回来就听到儿子出事儿的消息,惊的不行,直接骑马来寻人,等着村民看到高大威武的廖世善从马背上下,一时都不敢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
吴铁柱看到廖世善哪里还敢坚持,哆哆嗦嗦的说道,“对不住,是我们孩子不懂事。”
吴铁柱的儿子吴宴征气的大叫,“她娘不就是个贱货,他也是个野种,怎么就抢不得了?”
吴铁柱夫妻俩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廖世善从马背上拿了刀下来,每走一步那刀上的铁环就发出清亮的响声,在众人屏息的时候,显得格外清晰。
“吴铁柱是吧?你要是劫匪,这会儿已经是死了。”廖世善的把刀刃压在吴铁柱的脖颈上,只要他稍微使劲儿,就能砍断。
村长吴保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都是误会!误会呀!廖校尉,您看在我的薄面上,就不要在生气了。”
廖世善这才收了刀,他身材高大,比平均人高出许多,像个巨人一般,又是留着大胡子,看起来凶恶的不行,道,“ 吴村长,此人不仅伤了都的我儿,还欺辱我妻,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我要跟他签个生死状,比试一番。”
吴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就吴铁柱这种,还不够廖世善砍一刀的。
“你他妈不要命了,还不赶紧过来认错。”
吴宴征的娘,这才知道害怕了,大哭了起来,道,“校尉老爷,是我这个妇人没有见识,胡言乱语,这才孩子听去了,学着我说话,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吴宴征也吓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吴铁柱一家子这回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诚心诚意的道了歉,“以后我要是再说这种话,咒我不得好死!我真是知道错了!”
吴铁柱的娘子哭的眼泪鼻涕的,就差跪下来了,向来骄横的吴宴征这会儿也是吓的不行,抹着眼泪。
余青这才收起怒意,道,“这年头谁活着都不容易,我劝你们善良。”
这件事才算是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余青简单的给廖秀章整理的伤口,都是皮外伤,到没伤及根骨,廖世善担忧的去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道,“谁要是欺负我们,就揍他!”
余青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李猛和王狗蛋忍不住哈哈大笑,廖世善则尴尬的看着余青。
余青道,“你爹的意思是,咱们不能恃强凌弱,但是谁要是主动招惹咱们,也不能就这样任人宰割,你今天就做的很好,娘知道你已经很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廖世善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余青觉得廖秀章还是手下留情了的,不然那孩子估摸着真就不妥当了。
廖秀章目光里有耀眼的光闪动。
晚上,余青如愿的吃到了廖世善做的饭菜,他今日巡防正好遇到有人卖牛乳,多买了一些,做了脆皮炸牛乳,外皮酥脆,内里奶香浓郁,余青和廖秀章胃口大开,吃的精光。
看着妻儿捧场,廖世善满足的不行。
等着哄睡了孩子,余青就跟廖世善说起想要赚钱的事情,“不能坐吃山空,我手里头大头的银子给了舅舅,入股了玲珑阁,但是刚刚才接手,也没什么赚头,最低也要等到明年。”只是明年世道都乱了,恐怕根本就没办法做生意了。
廖世善低头收拾碗筷,道,“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马上就到冬季了,连军袍等物资都也没分发下来,我只能带着兄弟们自力更生了。”
“自力更生?”
廖世善一本正经的说道,“快年尾了,总要去剿匪,不然大家都没办法过个好年。”
余青,“……”这什么剿匪,明明就是去勒索,咳咳。
“我倒是有个想法,南疆那边多棉花,我们能不能运一些回来,正好军中也需要,剩下就做了成衣卖?”其实余青是知道,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冻死了不少人,而因为鼠疫的原因朝廷切断了道路,四通八达的商路被断掉了。那棉花等避寒之物根本就运不进来,导致一件棉袄就要几十两银子的境地。
“虽然匪患严重,但是比起粮食,金银珠宝,这棉花就显得一般,要是想想办法,一定能运回来。”
廖世善觉得大老远的运了棉衣过来,也就买个几十文钱,能有什么赚头?但是他不想让余青失望,道,“这也是个办法,等着我再想想。”
余青觉得要是廖世善不愿意,她也可以去找三舅舅帮忙,毕竟都是生意人,不过现在不急,总要先拿了本钱,她手里的二百多两肯定是不够的。
两个人说完这些事儿,又说起廖秀章,道,“这孩子性子内向,我看那王先生太过古板,不太合适,还是要换个在家里坐馆的先生。”
说来说去还是要银子,廖世善道,“银子的事儿,你不用担心,只是先生却急不得,要慢慢找。”
零零碎碎的说了一堆,等着要分开了,余青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嫁给你之前被那匪徒……,你早就知道了吧,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余青自己倒是不介意,她是现代人都思维,觉得被强行侮辱,不算是自己的问题,可是古人就不一样,极为看重贞操。
她来之前就想好,廖世善要是有芥蒂,两个人只做表面的夫妻,齐心协力把孩子养大就行,后面的路她在想着怎么走。
不过想起两个人洞房之夜,原主和廖世善的第一次,廖世善有紧张和小心翼翼的,却唯独没有嫌弃,余青想着这个人恐怕也是不在乎的。
毕竟当初把原主嫁给廖世善之前,也是提前打过招呼的。
不然一个余家的大小姐,也轮不到身上有胡人血脉的廖世善了。
廖世善见余青问的郑重,知道这还是今日那村妇,骂的余青难受了,道,“我小时候在塞外长大,到了十一岁才回来,我们那的女子并不像中原这般看重贞操,只要品性上佳就行。”
余青听了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虽然不在乎,但是两个人三观吻合,也是叫人愉悦的,忍不住开了个玩笑,道,“那你看我品性如何?”
廖世善居然肉眼可见的红了脸,要不是那大胡子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估计就更加明显了,“自然是极好的。”
余青心中百感交集,最后柔声说道,“你也是,多谢你。”
廖世善觉得那声音,好听的不行,在他心口荡起了一阵涟漪。
第20章
那之后余青就和廖世善商量好,早上他去送孩子,晚上余青去接,这样能让孩子心里更加的安稳一些。
不过经过这次事情之后,无论是村民,还是先生王喜朱都收敛了轻视之心。
廖秀章不太爱说话,但是挡不住其他孩子们的热情,“你娘真漂亮,像画上的仙子似的,你爹居然是廖校尉?骑的是蒙古马吗?你有骑过吗?”
有几次,早上廖世善去送廖秀章,孩子们出来围观,廖世善看着那渴望的小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抱着几个孩子轮流上了马,孩子们高兴的不得了,而余青则会带许多零嘴分发给孩子们,有时候绿豆糕,有时候是饴糖,又或者外面带来的烧鸡,这时候吃个糕点,也是过年是才有的待遇,孩子们自然欢喜的不行。
虽然有许多对余青不好的传闻,但俗话说吃人嘴短,又加上余青态度和蔼可亲,美貌异常,孩子们很快就被倒戈了,喜欢上了余青。
廖秀章也非常聪慧,,一开始倒不显,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出挑,王喜朱也是颇为偏爱,就这样慢慢的就成了私塾里无形的孩子王。
余青见廖秀章和孩子们终于玩到了一起,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到了十月底的时候,廖世善拿一个绿色的包袱给余青,等着余青打开一看,随即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道,“这是从哪里抢来的?”
廖世善,“……”
一兜子的白银,零碎的,整块银锭的,余青估摸着,少说也有二三千两的数目了。
廖世善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道,“都是他们孝敬的。”
余青知道这阵子廖世善以扫匪的名义,在附近转悠很多次,果然还是有用的,蹭来这许多银子。
“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让兄弟们冻死,朝廷是越来越指望不上了。”廖世善道,“我们这边也就欠了半年的军饷,听说别的地方甚至三四年都没发过了。”
余青也理解廖世善的心情,听说这哨所原本二百多人,如今就剩下五十多人,可见多么的落魄了。
廖世善问道,“这些本钱够了吧?”
余青知道廖世善说买棉花的事情,点头说道,“肯定是够了,只不过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去南疆一来一回就要二个月,等着回来人早就冻死了,只能去湖州采买,因着有水路是一个月就可以回来,唯独一样,肯定比南疆贵。”
十月份就开始冷了,但是真正进入冬季是在十一月份,现在去正好十一月度回来。
钱到位了,问题是谁去?
刘忠庆倒是很想去,只不过他刚接手了玲珑阁不久,实在是抽不开身,余青就想着干脆自己去一趟得了,正好也是去打听下有没有鼠疫的成药,她想多采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