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已经是拖延了几个时辰,就算燕贵星如何的厉害,到了这会儿也是强弩之末了,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又累又饿,当然,更重要的是看不到希望。
终于这一次他们被赵白包围了起来,林子再大,折腾了几个时时辰,赵白也已经把这附近的地形摸的差不多了,而且能藏匿埋伏的地方,燕贵星也都用过了。
“燕贵星,看在咱们以前认识的份上,我留你一个全尸。”
要是之前燕贵星肯投降,赵白未必不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可是这几个时辰来的拖延,像是猫爪老鼠一般的游戏,已经让赵白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赵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总觉得已经过去这许久了,公孙胜却是毫无消息,他自然是不相信廖军会赢了几乎三倍兵力的公孙胜,但就是忧心,自己去晚了会延误军机。
到时候别是回去让周先生治罪了,以后可就难以在军中待下去。
赵白越想越是恨燕贵星,要不是他拖延,他能耽误这么久?如此对燕贵星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了。
燕贵星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死,就是有些舍不得家中的妻儿,自从搬来穹山军营之后,不管是他的内子还是三个儿子都极其喜欢这里,以前因为他曾经是个土匪,就算是归顺了杨九怀,但是总跟那些正经出身的人格格不入,孩子们也颇受排挤,可是这里却不是,什么人都有,而廖夫人向来善待所有人,不管你曾经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是女人还是男人,只要你有本事,只要你肯为军营出力,你在这里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生活。
再后来,他就真的想要继续呆在这里,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什么人都有,往高了说有世家的名门的后人,同样也有许多上不了台面的人,比如他这个土匪,但是偏偏就让你觉得这个地方过的很自在。
可是显然廖夫人都不相信他,其他人也对他诸多怀疑,他倒是不觉得委屈,毕竟他倒戈过一次。
这一次军营遇到了最大的难关,他知道如果想要苟活,倒是可以带着自己手下这一帮人,带着妻子老小远走高飞,可是去哪里?
没有根基的他,即使走了,照样要依附别人过日子,他不想走,就想在这里跟着廖夫人他们,那些人让他觉得心里自在。
所以他就想拼一把,当然,还有个奇怪的感觉,他居然觉得……廖夫人不一定会输,这个军营就是这么神奇,每次都是夹缝生存,你以为它完了,结果却像是有着你看不到的顽强生命力,突然给你带来一个惊奇。
不过,燕贵星觉得自己这一次运气可能不太好,这许久了都没有人过来,难道真的放弃他了?又或者全军覆没了?
“大哥,咱们走吧!”
“你以为现在还能走?”燕贵星拔出刀来,“兄弟们,咱们没有退路了,拼一把说不定还能死的好看点。”
那些人都茫然的看着燕贵星,牛金柱很是为燕贵星不值,说道,“大哥,你这到底是图什么?那些廖军根本就没把我们当回事儿,就算是那边打赢了,也不一定来管我们,说不定还真就等着我们两败俱伤,然后在一同除掉!更何况,他们能打赢几乎是三倍的兵力?不可能呀!”
牛金柱绝望的看着燕贵星,“大哥,我跟着你,吃香喝辣的,能跟着大哥一起死,倒也没有遗憾,可我就是委屈,凭什么?凭什么为那些根本不把我们当一家人的廖军拼命?值得吗?我就是不甘心,就是难过!”
赵白知道,燕贵星这边军心涣散了,俗话说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就算是多么要好的兄弟,一旦到了危机生命的时候,就会生出各种怨恨来。
“我对不住你们。”燕贵星终于说道,“我把金子埋在那个老地方,你们出去就挖了,然后都各自逃命去吧。”
“大哥,你呢?”
“我如果在逃一次,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牛金柱眼睛都红了,说道,“那我也不走!”
许多人都附和了过来,但是也有人要走,其中有几个说道,“大哥,我也想跟着你同生共死,但是家里一家老小就靠着我,也是没办法了。”
“我不怪你,走吧。”
赵白冷笑道,“草,在我这里演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你们还想跑?做梦,都杀了!一个都不要留!”
一时赵白的带领的兵士一下子就冲了过去,眼看燕贵星这条命是要保不住了,结果忽然间后面传来惨叫声。
赵白一惊,道,“这是什么声音?”
轰隆隆两下,有人喊道,“是火炮!二十几个兄弟被火炮打死了!”
赵白下意识的就说道,“他们怎么有火炮?”只是说完他脸色一白,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公孙胜又输了,不然这火炮怎么到他们手里?
赵白只觉得手脚发软,公孙胜带着二万的兵力,又带着两门火炮都输了,他带着一万人又如何抵挡?
更何况公孙胜是主帅,他一旦败北了,士气大弱,也难以对战。
远处传来余青的声音,“燕将军,你可还在?”
燕贵星激动的不行,不止是他,就是那些牛金柱等兵士们也都觉得跟做梦一样,特别是牛金柱,之前还说余青对他们的怠慢,结果这会儿听到声音,简直高兴的不行,大声喊道,“夫人,我和燕将军都在,我们二千多人就剩下五百人了。”
燕贵星看牛金柱这模样,就忍不住嗤笑,“刚才还说夫人冷漠呢?又说咱们赢不了。”
牛金柱道,“我……””
“你们撑住,我们马上就来了。”
燕贵星其实也挺高激动的,听了余青这话,兴奋两眼冒火,说道,“兄弟们,咱们的援兵到了,夫人派人来救咱们了,跟我冲过去,抓住赵白这个将领,好拿到夫人前面领赏!”
大家士气大振,也不顾生死就这样冲了过去。
赵白根本无心恋战,只想跑出去,见燕贵星冲过来也不去打,反而是掉头就跑。
这边宋志武已经是领着兵冲了过来,和燕贵星一同里应外合,一下子就拿下了赵白,等着赵白被抓,又知道主帅公孙胜已经死了,那些残兵们也都无心恋战投了。
赵白被五花大绑了起来,看着自己一万人被不到五千人的廖军抓住,就觉得脸红的不行,憋屈呀!怎么就输的这么惨?
这一边余青等人正在跟燕贵星说话,“虽然赢了,但是死掉三千多人,算是惨胜吧……,我们来晚了,也是委屈你们了。”又道,“早就听说燕将军是个难得将才,没有想到居然可以用二千多人的兵力拖住一万人,这一次燕将军可是立了大功了!”
余青说话向来轻声细语的,但是没有人敢小瞧她,先不说她姿容出众,又聪慧敏捷,军中人无不是对她十分的敬重,而且经过这一次的战役,他们对余青又多一分佩服。
余青这会儿在军中,已经是一呼百应了。
燕贵星知道,他终于得到了余青和其他人的信任,一时有些心潮澎湃,说道,“都是分内的事情,还是夫人计谋高超,不然又怎么能赢?一万人对着三万人的战役,居然赢了?这合该是叫人钦佩的事情。”
余青见燕贵星神色疲惫,胳膊上有带着伤,就叫人把他带下去包扎。
余青看到那个牛金柱在偷瞄自己,朝着他微微颔首,笑着说道,“你是牛校尉吧?这一次也很出众,到时也会记你的大功一件。”
牛铁柱激动的不行,差一点跪了,还是被旁人扶了起来,他笑着嘴都合不拢,像一个傻子,说道,“多谢夫人。”
等着这俩人走后,余青坐在一旁休息,连续赶路可是把她给累坏了,这一天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精神高度紧张,根本不敢有一丝的松懈,怕自己的计策失败,连累了众人,又是担心花祁等人的安危,说不定一转眼自己熟悉的将领们都已经战死。
余青被这些思想包袱困住,根本就没有一刻的安生。
而如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郑若梅找了地方烧水,正好旁边有人起了火堆,虽然条件艰难,还是给余青弄了一杯热茶来,上面是余青最爱喝的玫瑰花茶,余青满足的喝了一口,然后对着郑若梅说道,“我们居然赢了?”
郑若梅忍不住笑,早就知道余青心里很忧心,但是她昨晚上安排的时候却是精神抖擞,一切都那么的井然有序,她都快忘记了,余青也不过才过了花信年纪的妇人而已。
而别的地方,都是男人才能这般做主。
“夫人,您真是了不起。”
这会儿只有郑若梅和她,余青终于能说了,道,“我是真没底……”
“夫人,不管怎么样,都是您带着我们赢了这一场艰难的战役。”郑若梅心生佩服,“您不要自谦了,您真的是女中豪杰。”
余青觉得郑若梅多半在安慰自己,可是不经意的看过去,就能看到坐在旁边休息的兵士们,他们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和她对视,但是偶尔看到,总是会流露出敬佩的神色来。
当然以前也对她十分恭敬,但是那是来自对廖世善的敬佩延伸出来的,而这一次……,余青似乎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当时看廖世善的那种满心依赖和信服目光,哪怕前面刀山火海,只要一个命令,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休息了一会儿,余青等人就准备回军营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来说道,“夫人,有个女子要见您。”
第74章
周平山端坐在书房内,看似沉稳,其实那端着的茶水早就凉了,也都没有察觉,冬日下午的阳光有些微弱,投射进屋内来,越发显得暗沉压抑。
文墨走进来时候就是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看着周平山的身影掩在墙角的阴影里,如同融入那场景中,阴沉而萧索。
文墨愣住,觉得这会儿的周平山看起有些阴郁,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就看到周平山转过身来,看着他皱眉,问道,“那边有消息了?”
文墨摇头,说道,“不是战报,是收到了大人的信。”
“大人?”周平山起身,“快给我。”
周平山刚忙接过信,拆开看了上面的日期,这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显然是被耽误了,不过如今各地都乱着,这信经常晚个几天都是正常,上面写道杨九怀和齐家结盟,还娶了齐家的小女儿当做平妻,齐家那边愿意给他当助力铲除这边的障碍。
林林总总又写了许多,但是上面的几个内容最为重要。
周平山又看那日期,道,“看着写信的日期,这几天就应该到了。” 一想到杨九怀马上就回来了,而且还带来这许多收获,心中大喜,喃喃道,“要是早点接到这信,我就不至于那么着讨伐廖军了。”
文墨一愣,说道,“先生,现在的时机不合适吗?”
“当然不是,现在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廖世善不在,据说那廖军里都是他娘子余青在做主,一个女人能有什么见识?到时候我们三万的兵力过去,恐怕吓的就直接投了。”周平山捋了捋胡须得意的说道。
文墨想起余青来,虽然知道这话不该说,但毕竟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小的觉得廖夫人不像是那种吓一吓就会退缩的人,上次之后,她人就好像变了一样,格外的沉稳干练,我听说招收女兵还都是她的主意呢!”
周平山倒也不生气,文墨这个孩子是聪明,但是也过于纯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道理呆在他身边总也能学到一些手段,但是他就是这般,如同染不脏的白布,心地纯善。
一开始周平山也气,但是慢慢的又觉得这样也好,总能是一眼看透文墨的心思,不至于总是防备身旁的人,可以让他放松。
周平山解释道,“我倒不是瞧不上她,但是那毕竟是打仗,是见血的,别说是她,就是你见了也要害怕的,而且一个人责任越重越是难以抉择,你觉得她一个女人,能有魄力指挥只一万人的兵力对抗我们?平日里再是精明又如何,没有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根本就镇不住。”
文墨没有说话,想起余青那微笑的模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
周平山见了,笑着拧了下文墨的白嫩的脸颊,说道,“没想到你倒是已经长大了,也知道心疼佳人了。”
文墨被周平山看出心思来,一时脸红,道,“不是……”
周平上坐了回去,翘着二郎腿,显得很是放松,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没什么遮掩的,余青那姿色,就是我周平山走过大半个中原也没见过能和她媲美的,要不说当初咱们大人那样沉稳的人,见了她不也是失了分寸。”
“你放心,我交代过公孙将军,要活捉她。”
文墨这才松了一口气,想着不管如何,能活着就希望,谁知道周平山又道,“这样的姿色,死了可就是暴残天物了,自然是要为我所用。”
文墨心中一紧,想起被周平山当做东西一样送来送去,抚慰男人的魏珍,就觉得要真是那样,还不如战死呢。
看到文墨低下头来,周平山也不说话,他知道文墨是不会背叛他的。
到时候废了廖秀章那个小崽子,但是留着他的命,在用他去控制余青,也不怕余青不听话,那样一个美人,真是要为他所用,可是能做许多事情了。
周平山越是越是高兴,一扫之前的烦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发现茶凉了,喝道,“还不给我重新沏茶去。”
文墨应了一声,走出去喊了小丫鬟过来给周平山沏茶,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阴冷而寒冷,他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心里头想着,只希望余青能躲过一劫。
——
余青听说有个女子要见她,也很是好奇,说道,“没说叫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郑若梅跟在后面一同过去。
“在咱们军营里。”
这边战事算是结束了,后续的事情让宋志武来处理就行了,余青正准备去接儿子,听了这话说道,“让她先等等,我去接章儿。”
正在这时候,余青看到贺念芹骑着马过来,前头坐着穿着小盔甲,还佩剑的廖秀章,这一套是廖世善送给廖世善送给儿子的礼物,特意找人打造的,穿在身上极为合身,配着廖秀章少年老成的表情,倒也十分的相得益彰,可爱的不行。
贺念芹看到余青,下了马来,又抱着廖秀章。
廖秀章刚站稳就迫不及待朝着余青跑过去,嘴里喊道,“娘!” 等着来到余青身边,就伸出要抱。
余青蹲下身子,一下子就抱起了廖秀章,只有感受到小小的身子温度,这才觉得空虚的胸口被填满,别看不过分别了一会儿,但是其实是差一点就生死离别了。
余青想着这一次他们可是赢的太凶险了,要真是失败了,她真不一定有勇气继续活下去,看着那些喜欢的人一个个死去,比如花祁,比如李猛,又或者对她忠心耿耿的宋志武,这些人都战死了,她还能坦然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