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也是一样的,虽然廖氏史氏祝氏都在坐,可她依旧可以抽神跟月恒好好讲,犯不着让乳母直接把她带出去。
楚怡便先教月恒认了那两个字,然后跟她说你一会儿再有问题先问乳母哦,母妃这里有客人。
月恒很乖,点头说好的,一回头注意到了祝氏,打量了两眼,便指着她奶声奶气地说:“这个姐姐好看!”
屋子里几人都扑哧一声。
让月恒见了不认识但年轻的女子先叫姐姐是楚怡教她的,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现代时一度对小孩子叫她阿姨无语凝噎!
那么面对不认识的人,不论叫姐姐还是叫阿姨都有可能辈分不对,叫姐姐至少显得年轻,能哄人个开心呀!
月恒早就把这一点学会了,楚怡身边不用跟她论辈分的人——比如宫女们,她都天天蹦蹦跳跳地叫姐姐。去后宫时偶尔见到皇帝的小嫔妃,她叫一声姐姐人家也是边高兴边纠正她。
眼下,祝氏跟那些小嫔妃也是同样的反应,边笑边跟月恒说:“翁主可不能叫我姐姐。”
月恒迟疑地看向楚怡,楚怡告诉她:“这个得叫祝母妃。”
“哦,祝母妃!”月恒改口改得干脆利落,祝氏眉眼弯弯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夸赞得真心实意:“小翁主真是可爱,日后必是个美人儿呢。”
这说得月恒突然迷茫,眉头又皱起来:“我不是美人儿。”然后很认真地指着楚怡又道,“母妃才是!”
楚怡:“……”
小丫头你还是出去。
——她边想边脸红。
月恒其实对“美人儿”这个词的真正内涵还没什么概念,教书先生也不教这个。在小孩子的直观思路里,现在知道“好看”和“不好看”就不错了——比如她刚才说祝氏好看,那就是真心地觉得好看。
“美人儿”这词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因为沈晰过来时偶尔会碰上楚怡无所事事的时候,她一无所事事就爱躺在床上发愣,他看见了就会拿“美人儿,想我呢?”“美人儿,有什么烦心事跟我说说啊?”之类的话逗她。
他这样一说,她自然会笑。小月亮见了几次就记住了,觉得“美人儿”肯定是个让母妃特别开心的词。
也正因为这件事,楚怡后来在小月亮面前说话就当心了!
因为按理来讲,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还没有连贯记忆呢,可偏偏对这些有的没的学得特别快。这大概跟接触一门陌生语言时最容易学会脏话的理论差不多,总之,她还真担心小月亮一不小心学会点不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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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当天晚上沈晰一过来楚怡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了,义正辞严的地要求他以后在孩子面前说话也注意一点,夫妻之间的调戏举动也克制一下!
沈晰不服:“怎么就是在我这儿学的呢?兴许是在别处听见的。”
楚怡立刻跟她摆事实讲道理,说小月亮概念里根本没这个词,说祝氏都说是“好看”,偏就认准她这个母妃是“美人儿”了,一听就是因为他。
“这样啊……”沈晰一下子就笑了,笑了半天,坐到床边摸摸她的额头,“我觉得也挺好啊,让她知道父母恩爱有什么不好?”
“我怕她有样学样!”楚怡道。
爱情这个东西很奇妙,似乎是应该到一定年龄才有,但又往往懵懵懂懂的孩童也会知道一点。她怕小月亮在这种懵懵懂懂里进行无意识的摸索,当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玩一场“早恋”也还罢了,万一被坏人利用啥的咋办?举个极端点的例子——万一宫里有哪个宦官是恋童癖,成心引诱她,就算他们以后可以要了这人的命,阴影不也留下了吗?
她把这个担忧说给沈晰听,沈晰听罢拧着眉头看了她半天:“你都是哪来的这些想法……”
微博上刷的——楚怡当然不能这么说。
“防患于未然嘛!”她道,“也的确是有这种事的,是不是?”
“倒是。”沈晰叹气,“那我们当心些也好。回头再教一教她哪些事情要警惕,让她有个数。”
楚怡使劲儿点头,打算回头告诉小月亮,如果哪个宦官敢撩你的衣服裙子,或者让你撩她的衣服,你就使劲嚷嚷!还要记得告诉父王母妃!
而后,她便同沈晰说了晨省昏定的事。
太子妃看她不顺眼她完全理解,但她现在都把反派宠妃的设定走成这样了,她能不告恶状吗?开什么玩笑!
不过她也没故意黑太子妃什么,只说:“今儿太子妃说后宅人多了,要把规矩立起来,明天开始晨省昏定。”
沈晰刚躺下身要盖被子,听到这话手都顿了一下:“晨省昏定?”
楚怡点点头。
沈晰一下皱了眉头:“让她们去便是,你别去。回头我让张济才去传个话,就说你要照顾孩子。”
楚怡哑了哑:“你也觉得太子妃是针对我,是……”
“不然呢?”沈晰冷着脸轻笑。
黄宝林无意中给了她启发的时候,她觉得还好。但现下他这么说,她的心情一下沉重起来。
她想了想说:“如果她真的是针对我……”她顿了一下,“那我还是先去。”
她觉得太子妃对她的不爽显然是随着沈晰对她的宠爱一起提高的,沈晰这会儿一挡她,太子妃更要不高兴了。
沈晰凝视着她吁气:“那她如果欺负你呢?”
“她真欺负我,我就翻脸啊!”楚怡撇撇嘴,“你当我是要装贤惠忍着吗?不是,我只是觉得要师出有名。你直接护着我,反显得我恃宠而骄,旁人也要嚼舌根。我规规矩矩的,她要是敢先惹我,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近来在面对和太子妃的矛盾的时候,她都是这么个思路——先礼后兵!
沈晰枕着手斟酌了会儿,终是点了点头:“行,那就让沈映跟你去。虽然侍卫不便进后宅,但就让他守在院门外也不打紧,就说是我的吩咐。”
“行。”楚怡点头,沈晰跟着又轻笑:“且先忍忍也好,再过最多十天,咱们就能回东宫了。”
回了东宫,太子妃就要看到新修的宜春殿是怎么回事了。
楚怡心头一紧,说实在的有那么点暗爽,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最终,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可真不想跟她较劲。”
“我知道。”他在被子里攥住她的手,“我又何尝想给她脸色看?”
在他想跟她好好过日子的时候,她非要“大度”;在他有了楚怡后,她却又大度不起来了,这不是找事儿么?
所以现下除了跟她较劲又还能有什么办法。总没可能为了让她高兴,他们连好好的日子都要顺着她的心意不过了。
两个人相顾叹息,叹息之后沉了一会儿,楚怡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睡觉了睡觉了!睡觉之前不想不高兴的!”
“……嗯。”他翻过身搂住她,埋头吻下去,吻得她胸口一酥。
第99章
第二天,楚怡和旁人一样按时去倾文殿晨省。一整个早上其实都没有生出什么不快,太子妃和她纵使不对付,也终究不是个浅薄跋扈的人,并未图什么口舌之快,也没有给她什么下马威。
但饶是如此,也着实还是令人不爽的——傻子都能看出太子妃那种近乎刻意的“本宫才是正妃”的意味。
这种意味带来的压制感十足,楚怡作为被针对的那个,尤其感到浑身不自在。
不过,看在“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至理名言的份上,她姑且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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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三皇子负着手在厅里踱了不知道多少个圈,最后去了侧妃孙氏房里。
这个孙氏是刚进来的,与入了东宫的那位孙氏是堂姐妹,两人都是他去年去收过税的那个杭州孙家的女儿。
在那次差事上孙家挺给他面子,让他立了个大功。不过这孙氏进了他的睦亲王府就能当侧妃,却不是因为他想向孙家答谢。
而是因为于他而言,这孙家日后还用得上。
他想夺得那个位子,只拆太子的台必是不够的,要紧的还是得让自己硬气。
话说回来,同样是孙家的女儿,进了东宫的那位竟然只混了个末等的太子奉仪,太子也真是心大!
睦亲王一想这个心里头就冷笑,太子果然是安坐储位太多年了,真当谁也动不了他。
他心里明白太子看孙家不痛快,谋划着等到继位之时将其斩草除根。但这样明着踩孙家不是打草惊蛇么?倒让他作收渔翁之利。
——孙家目下势必因为太子的态度而不安,他此时给孙家一些担保,承诺如若自己事成便保孙家荣华,孙家势必愿意。
算起来,他还得多谢太子了。
睦亲王舒出一笑,推门进了侧妃的房间。孙氏向她福身见礼,他上前一福:“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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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仁园中,晨省昏定进行了两日,太子妃便听说沈映在外守着的事了。
也是,虽然沈映有心避着女眷们,但倾文殿到底是太子妃的地盘,来来往往走动的都是太子妃的人。沈映一身侍卫装束那么显眼,想一直瞒着太子妃根本不可能。
是以楚怡就在临近晌午时听说沈映被太子妃叫去问话了。
她心头一紧:“你快跟去瞧瞧!”
“下奴去了。”周明躬着身,“但倾文殿院门紧闭,什么也打听不着。”
楚怡难免有点紧张,无奈现下沈晰还在前头跟东宫官们议事呢,不好来帮她。
她想到了张栖,五六岁的孩子太子妃都能打,沈映这么个健壮男儿,太子妃要是想拿他出气那绝对下得了手啊!
——但这也就是一闪念,接着她便又冷静了下来,跟自己说沈映到底是沈晰的人。
不止论身份是沈晰的侍卫,而且论血缘关系是沈晰的同族堂弟。
——十八线宗亲也是宗亲啊,太子妃应该会有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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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文殿中,沈映打从入殿见礼后就没听到任何回应,便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跪着。
过了约莫一刻,正前方八仙桌边端坐的人好像终于注意到了她,瓷盏揭盖的声音轻轻响了一下,语气寻不出任何起伏:“起来。”
沈映站起身,一抬眼皮便注意到太子妃正打量他,又忙垂下了眼去。
太子妃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薄怒:“这是本宫的住处。这几日一早一晚,你在外头转悠什么呢?”
沈晰早先委婉地跟沈映透过一点妻妾不睦的底,沈映知道不能给楚怡惹麻烦,抱拳回说:“臣奉殿下的旨,在妃妾们来晨省昏定时过来盯着些。免得人多事杂闹出什么意外,太子妃殿下应付不过来。”
太子妃短促一笑,稳稳地将茶盏放回了案上,打量着他的目光半分也没移开:“也就是说,殿下是怕新进来的四位不老实?”
“臣只是奉命行事,不敢揣测殿下用意。”沈映回说。
太子妃笑容敛去:“但本宫可听说,你近来都在侧妃跟前听差。”
沈映稍稍一噎。
“殿下说笑了,侧妃岂能用得了臣?臣只听太子殿下吩咐。”
“这样就好。”太子妃悠然点头,“本宫知道你是宗亲,是太子殿下的同族胞弟,不想让你走错了路。”
沈映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