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姬翻了个好看的白眼，朝十五扔过来一只巴掌大的令牌，上书“酒仙”二字。
十五：？？
酒姬道：“你不是要去云水宗吗？拿着这个，省的木木呆呆的出门丢人。”
十五一惊，酒仙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怎么不知道？
酒姬细眉一挑：“你当金丹真人的神识是吃白饭的吗？”
修为一直卡在练气初期顶峰始终不得寸进的战五渣十五：……
“不过你就是去了也无用，像云水宗这般的大宗门招收弟子，且不说资质如何，这年纪至少也得在十三岁之下。”
十五如今二十岁，即便是再怎么营养不良身形娇小，也绝不会被认成十三岁，更何况宗门招收既然对年龄有要求，那便一定会准备测骨龄的法器，自己这三年，难道是白等了？
酒姬见十五大受打击的模样，不由得安慰道：“你也不必如此丧气，毕竟俗话说丑人有丑福，万一那负责招收的是个瞎子呢？”
十五：……
……
日暮时分，火一样的晚霞将半边天空烧的通红，一辆牛车晃啊晃的走在乡间并不那么平坦的小路上，十五抱着三年前亲手酿制的那坛桃花醉，背身坐在牛车上，视野里是一点点远去变小的星守村，逐渐掩映在茂密的林木中，消失不见。
她虽然只在这里待了三年，但临走还是有点儿舍不得，即便这三年的时光过得异常繁忙劳累，每分每秒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用。
白天里背书修炼，晚上跟着酒仙子酿酒，得空的时候还会找小白“比划”两下。她在酿酒方面的天分确实不错，尤其是在修为的衬托下，或许是因为资质实在太差，即便十五每天都由打坐修炼代替睡眠，还喝了酒仙子许多灵酒，可那些积蓄的灵气却不知都去了哪里，三年下来，修为只涨了那么一点点，那一点点甚至连练气初期都不足以突破！倒是帝迦氏知守经修炼的挺快，即将突破归真境界，可这大名鼎鼎的帝迦氏正统魔道功法对修为的助益却越来越弱，也不知是何缘故，难道要等返璞归真之后才能显现效果？
十五这般想着，却不知自己识海中那魔种长成的魔株比起三年前血色更为鲜艳，周身的黑气也浓郁得要滴下来似的……
第27章 云水宗
“十五啊，前头路不好走，坛子还是收起来，免得碰碎了，可惜。”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村长一边摇着油亮的老铜铃赶车，一边回过头对十五说道。
十五回过神，应了一声，就要将桃花醉收回储物袋，她本想在半道上开封试试酒味如何，但这一路颠簸，一个拿不稳就容易砸了，还是等到了目的地再说。
同行的还有三个孩子，一个圆头圆脑的男孩，九岁，资质很好，木土双灵根，生的白白净净浓眉大眼很是可爱讨喜，名字取的也好听，叫年华。另外两个是对双胞胎姐妹花，才七岁，资质同十五半斤八两，都是金木雷三灵根，长得也一模一样，只是姐姐熊微头上别了一朵红花，妹妹熊羽别了一朵黄花，以此区分。
眼下，这三个小娃娃都无一例外的睁着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十五……手上的酒坛，见十五不声不响的把酒坛收回了储物袋，才失落的低下毛茸茸的小脑袋。
“十五姐姐，那坛子里是什么啊？可以喝吗？”戴着红花的熊微壮着胆子问道。
十五看着这三个小不点，一本正经地道：“那是有毒的水，你们不能喝，喝了会死的。”
年华和熊羽都睁圆了眼睛，发出“哇~”的惊叹声，满脸的深信不疑。
小孩子真单纯，说啥信啥，十五心里一阵好笑。
然而还没笑完，就听到熊微的声音：“可那个坛子跟爹爹的酒坛好像哦。”
年华和熊羽同时投来质疑的目光。
十五：……
赶车的村长听到这边的动静，忍不住放声大笑，道：“熊大熊二还有年家的小子，灵酒可不是你们这些娃娃能喝的，而且你们十五姐的酒啊，怕是连咱这老黄牛也能醉死过去。”
熊微还想说什么，熊羽却扯了扯姐姐的衣角，小声道：“姐姐，爹爹跟娘亲说过让我们路上要安静一些，别给村长伯伯添麻烦。”
熊微瞪了熊羽一眼：“还用你说？”
……
星守村离云水宗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按照往年的惯例都是坐牛车到恨水河边一路乘船过去。云水地界水网密集，更有错云、恨水两条大河横贯东西，而云水宗本身就是以云水双景冠绝天下，其一是密如蛛网、清胜明镜的水景，其二则是由于门派地势高而出现的流云抱宗的云景。除此以外，云水宗还有另一个响亮的名头——五脉人宗，据说是因为宗门极为难得的建在五条纵横交汇的灵脉之上，故有此名。
十五一行五人赶了两个月的路，终于在入门考核前夕顺利抵达云水宗，同时见到了一群准备参加考核的孩子，小至五岁，大到十多岁，人数少说也有好几千，幸亏云水宗山门内是一大片青砖空地，装下这几千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而陪同的大人送孩子上山后便不得再停留，只能在山下的客栈里等候消息。
周边还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云水宗弟子，都统一穿着水纹青衣的弟子服，头发拢起结成束，戴一枚青白色玉冠。招收弟子是大事，云水宗约莫半数的弟子都在忙碌此事。
等村长交代一番离开后，十五才开始四处张望，果然只有自己十分打眼的“老”，脸皮不够嫩，个子也比其他孩子高出一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参加考核的模样。
很快，就有云水宗弟子走了过来。
“这位姑娘，考核就快开始了，请速速下山等候吧。”
十五道：“我就是来参加考核的。”
站在十五旁边的年华和熊羽也连忙帮腔：“对，十五姐姐跟我们一样，是来考核的。”
那位云水宗的弟子一愣，又上下打量了十五一番，确定十五确实超龄，才道：“你别开玩笑了，快下山吧，要是掌脉到了见到有不相干的人逗留，会责罚我们的。”
云水宗美名五脉人宗，门内也同样设五脉，分别是主脉、器脉、丹脉、阵脉、兽脉，兼容并包，因材施教。
十五道：“你不让我试试又怎知不行？”
“这是宗门的规矩，怎么可能说破就破？”那弟子见十五冥顽不灵，多半是来找茬的，这两日因为元君墓，云水来了许多外人，保不齐就是闻虚宗雇来闹事的……他这么想着，态度便也恶劣起来：“即便门规会有变动，也定是因为怜惜资质不凡的人才，你又何德何能？”
十五咬牙想再争辩几句，却见那弟子脑袋一缩，神色忽然躲闪起来。
十五奇怪的顺着他的眼神朝后头看去，一条红青相间的长鞭恍如灵蛇一般破风而至，十五侧身一躲，那长鞭却跟长了脑袋一样一打弯又追了上来，十五皱起眉头，右掌一翻准备直接抓住那鞭头。
“哎呀，不能抓不能抓……”那握鞭之人小臂一甩，长鞭便干净利落的退了回去。
旁边的年家小子和熊家两姐妹都吓呆了，绷紧身子大气都不敢出。
十五这才看清方才朝自己挥鞭的竟是个漂亮的姑娘，个子虽然同自己差不多，但相貌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弯眉杏眼，琼鼻樱唇，肌肤白嫩的发光，一头天生的褐色卷发扎成双马尾，显得俏皮可爱。
双马尾的姑娘收起长鞭，蹭蹭的跑过来直接鞠了一躬。
十五瞬间呆住。
双马尾抬起头道：“你很厉害，我练气初期的时候对上风火鞭只有躺平挨打的份。”
……要不是这姑娘表情太过真挚，十五还以为她是在嘲讽自己修为低。
双马尾挠挠头，又道：“方才的事对不起，我本来是想绕过你去教训一下那个臭小子的。”她手指一伸，指向先前同十五争论的云水宗弟子，继续道：“只是见你身手灵活才想试试，我手很稳的，绝对不会伤到你，而且风火鞭是握不得的。”
十五当初深恨自己的笨拙，私下里经常找小白“切磋”，经常被拍的鼻青脸肿，这才有了一点长进。
双马尾见十五不语，以为她不信，便取出长鞭，朝地上一甩，青红色、三指粗的鞭子一挨着地面，鞭身上即刻窜出数道火焰来，将那一片地面灼成焦黑色。双马尾这才道：“我的鞭子是认了主的，你修为不够，要是贸然握上去，估计得烧成重伤！”
确实很危险……十五在心里默默记下“不可随意手夺兵器”这一点。修士们的兵器尤其是本命灵器大多很有灵性，同主人心意相通，而且攻击的手段……层出不穷。
“我叫敏烛，你叫什么名字？”双马尾问。
十五犹豫了一瞬，才道：“十五。”
敏烛点点头，走到先前那云水宗弟子面前，叉腰质问道：“对了，我过来是看见你欺负小姑娘，刚才是怎么回事？”。
那男弟子哆哆嗦嗦，心里直嘀咕怎么就惹上这尊祖宗了，但入门考核的是大事，实在耽误不得，只能硬着头皮道：“师姐，考核就快开始了，可是这位姑娘逗留此处，声称是来参加考核的……可是年岁上不合规矩……”
敏烛了悟，但她方才差点伤了十五，心里正是过意不去，便假装不知，反口强辩道：“年岁怎么了！本姑娘今年四十，是不是就称不得姑娘得改口姑妈了？”
十五不由得一笑。
男弟子慌忙摇头：“师姐，不，姑奶奶，您就别管这事儿了，要是给掌脉知道了就完了，再说待会儿报名是要测骨龄的，她这、这也不可能留下来啊！”
敏烛咬牙，这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臭石头，竟然连她敏烛的面子都不给，索性一抽鞭子，准备先吓唬吓唬这个毛头小子再说。
然而鞭子还未抽过去，便停在空中不动了，敏烛身体一顿，心中突生起不好的预感。
“敏烛，你在做什么？”不知何时来了一宽额阔脸的中年人，额头上有许多横纹，而眉头皱起的地方更是竖纹明显，一看就很严肃苛刻。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阵脉掌脉路长堤，一个严厉到弟子们听见名字就拔腿想跑的人物。
敏烛僵着一张脸扭过头，干巴巴的行礼道：“路师伯。”
而先前那男弟子也慌不迭地抬手行礼：“路、路掌脉。”
路长堤缓缓点头，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男弟子便又解释了一遍，敏烛缩着脑袋，哭丧个脸，打人被路师伯抓了现行，这下怕是没有一个月的禁闭出不来了……
路长堤听后，锐利的目光看向十五。
十五攥紧手心，硬撑着同路长堤对视，这位掌脉威压很大，比酒仙子更甚，怕是得有元婴期了。
路长堤很少见到这么倔强的后辈，竟然敢与自己对视，他心中嘉许，面上却不露声色，淡淡道：“你年岁过大，不能参加考核，回去吧。”
光有胆气资质不足，在修仙这条路上的潜力终归有限，况且这年龄确实超出规定太多了。
这一句话，便等于宣判了死刑。
十五鼻头一酸，险些流出泪来，不能哭！十五咬紧牙关，拳头攥的更狠，指甲扣进肉里，流血了也不自知。
第28章 被抓
今天是云水宗入门考核的第二天，傍晚就能确定名单了，届时不论选没选上，孩子们都可以下山同家人再待一晚，次日新弟子则要返回宗门举行分脉大典，将所有弟子划分到五脉之中，届时，掌脉和宗主以及直系弟子都会出席。
不过这些跟十五都没什么关系了，她甚至连考核的资格都没有。
十五伏在客栈的窗台上，闷闷不乐的想着，果然被酒仙子说中了，她接下来又该去哪儿呢？除了星守村，似乎也没什么地方能待，难不成真的只能老老实实一边酿酒一边修炼，靠着酒娘给予的资源争取在有生之年达到金丹期，然后再去东海……
总觉得不甘心啊，十五叹了口气，合上窗，从储物袋里掏出常用的草蒲团开始打坐修炼，那些烦心事还是回头再想吧。
十五并没有注意到在对面的酒楼里有一人拧眉观察她很久了。
李算子是昨天晚上才到的云水宗，虽然是为元君墓而来，但他并没有留在云水宗准备的客房里，而是跟着十五一路到山下。
这个小姑娘相貌寻常、资质低下、修为也不高，按理说并不值得他走这一遭，但他又十分清楚的记得这样的资质和气息，根本就是三年前那只不惜自爆也不肯跟他去闻虚宗的巨齿鲨的仆从，他还曾疑惑一个妖修为何要带着一名人类上路。那名宁死不屈的金丹妖修是他的一大遗憾，如果那妖修脑子灵光一点同他回去，闻虚宗堂堂蓬莱三宗之一还能亏待了他不成？
真是蠢笨！
修士的记忆与凡人不同，只要是能记起来的，都是历历在目，不存在记错的情况。
李算子确信当年那个跟着妖修的人类确实死在弟子剑下，那么，如今这人究竟是夺舍还是……别的什么？不论怎样，他都要弄清楚，之所以先前没有直接动手，不过是顾忌云水宗入门考核，这两日为维持治安派下了许多弟子，倘若被发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有闻虚宗的人在这里抓人生事，那么两派之间的矛盾就会被搬到台上来，还会贻人口实，叫云水宗占了先机。
因此，李算子打算等明日云水宗新弟子入门后，再出手。
……
傍晚时分，云水宗的入门考核终于落下帷幕，参加考核的孩子们无一不是疲惫不堪，很多人都受了伤。有些孩子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既狼狈又兴奋的等着同家人报喜。
不过入选的终究是少数。
星守村今年的成绩很不错，三个孩子中了两个，只有熊家大女熊微没通过考核。
村上拍拍熊微的肩膀，安慰道：“熊大不要难过，伯伯最喜欢留在星守存的娃娃了，要是实在想修道啊，咱可以换个门派试试啊。”
熊微眼睛通红，显然是哭过了，她听到村长的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滚个不停，口齿不清的嚷嚷道：“我不要，我就要进云水宗，我不去别的地方，别的门派都没云水宗好，我一定要进云水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