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眼睛一亮，随即一沉，神色警惕道：“你怎么知道的。”
寂华熟门熟路的摸到一间禅房，十五也急忙追了上去，二人坐在桌边，寂华一手捏着竹盖，一手晃着竹筒，空气中顿时酒香四溢，他眯眼朝十五笑道：“贫僧知道的可多了，施主，你修为不够，动不了他，但这‘吃’也有吃的窍门，得乘人之危、徐徐诱之……”
十五：？？？
寂华摇头一笑：“你过来。”
十五往前凑了半步，便见寂华抬手，食指轻点在她眉心处，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她脑中竟多了一套功法。
寂华收回手指，抿了一口酒，见她已然缓过神来，不禁挑眉道：“如此吃法，你可懂了？”
十五点头如捣蒜，她眨了眨眼睛，敬佩道：“你们佛修懂得真多。”
“那是自然！”
“可是这个欢喜禅……你们用的上吗？普雨好像说过北域没有女人。”
“咳咳咳！”寂华顿时被酒呛道，连嗓子眼都火辣辣的生疼：“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早点吃了普雨，你也能早点离……早点恢复修为。”
“咦，你知道我修为的问题吗？”十五忽然来了精神：“那你知道我记忆的问题吗？以前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
“会恢复的，会恢复的。”寂华打着马虎眼，见十五揪着不放，于是神秘兮兮的道：“吃掉普雨，你就什么都能想起来了，修为也会恢复，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食物的香气，寂华眼睛放着光，朝门外瞧去，果不其然，普雨正提着一个食盒徐徐走来，食盒上金光缭绕，显然是为了保温又施放了一层灵力罩。
寂华“蹭”的一下站起身，接过普雨手里的食盒，一边殷勤的将里面的饭菜摆在桌上，一边道：“普雨的手艺是师兄弟里最好的，从前师傅在时都是普雨给大家开小灶，即便是辟谷后也常常如此。”
十五好奇道：“你也是普字辈吗？”
“贫僧法名寂华，是观音峡慧生大师的小弟子，普雨幼时拜在一位寂字辈师兄门下，然而那位师兄不幸早逝，便由师傅代为照顾，严格说起来，普雨得叫贫僧一声师叔……咳咳，当然了，贫僧入门晚，还是应当尊称普雨师兄的。”
“那他为什么会被幽禁在这里？连带着我也出不去！”
寂华转过头去，自顾自夹了一筷子素白菜，啧啧赞道：“真香！”
十五将目光投向普雨，他仍是一脸漠然，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所以她也得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关着？十五拧紧了眉头，鸦色的瞳子间闪过一道戾气。
……
寂华用过斋饭，没待一会儿就要离开了，临走时朝十五挤眉弄眼，语重心长的道：“要趁早，要趁早！”随即便拎着那只盛满了酒酿的竹筒没入沉沉夜色中，也或许不是夜色，毕临北域的永夜已经来临，再没有白天和夜晚的区别，不论何时往外看去，都是一片浓重的漆黑。
“吱呀——”
沉重的红木门合上，十五回过头，直直看向普雨，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纯黑的瞳子中隐隐有红光闪烁。
普雨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去，同时半空中忽然飘出一行字：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
十五勾起唇角，低笑出声：“天色什么时候早过？”
普雨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径直往卧房行去，昏暗的走廊里拉出一条长长的虚影，而后悄然消失在转角处。
十五舔了舔干涩的下唇，紧跟着追了上去。
“普雨，你站住！”
普雨刚推开了卧房门，闻言不由得转过头来，晨雾一样浅淡的目光投到十五身上，朦胧中透出一丝疑虑，仿佛在问：有什么事吗？
十五仔细回忆了一下欢喜禅的内容，不禁拢眉，这欢喜禅只有“吃”的过程，却没有“吃”的方式，她有些苦恼，但很快脑海中就蹦出那本精彩绝伦的《云华志异》……
十五眉目顿时舒展，几步上前凑近普雨，一手拉起对方的胳膊顺势按在后面的墙壁上，另一只手缓缓挑起普雨的下巴，但由于身高的巨大差距，她不得不踮起脚来完成这个动作，同时努力压着嗓子试图让声音更加低哑：“呵，女……男人，你在玩火。”
普雨：……
十五紧紧盯着普雨的反应，面不红气不喘，甚至没有标志性的娇羞捂脸动作……难道是初次实验哪里出了岔子？十五拧起眉头，又陷入沉思之中。
普雨绷着脸，凉薄的神色藏着一抹名为期待的情绪，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后续，他低头看向一脸纠结的十五，指间微动，差一点就没忍住去提醒她点什么。
十五仍在“为什么没有效果”和“哪里做的不对”间徘徊，一盏茶后，普雨甩开十五没有半分力道的手，一言不发的走近卧房。
“砰——”
门被重重关上。
第77章 怨妖
观音峡的西面, 靠近十万兽岭的地方, 是一处漫无边际的沼泽，名为“怨沼”，也是佛门的放逐之地, 在这里栖息了无数从怨气中滋生的妖魔, 每逢永夜，日光极弱之时，都会有那么一些怨妖挣脱沼泽地的束缚，去到北域各处觅食。
当黑夜降临, 冰雪覆盖大地，极寒的冬月里，血肉之躯便会成为怨妖的目标, 对于怨妖而言，鲜美的血食气息就像是黑暗中的烛火，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而十五，正如同一轮耀眼夺目的月亮, 远在八百里外就能嗅到她身上香甜的魔气, 这对于从怨气中生长出来的妖来说，无疑是十全大补汤, 所以，哪怕同时感受到普雨元婴期的强大气息，它们也还是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前仆后继。
这就是……真爱啊！
……
雪缘寺，寺门大开。
两扇沉重的红木一边歪倒在地，另一边破了个铁锅大小的洞, 冷风从外面“飕飕”的倒灌进来，夹着半凝结的冰渣，刮得红木门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响声，十五站在风口，细软的长发扬起，遮住大半的脸庞，只余下一只眼睛。
漆黑，森冷，死寂。
直觉告诉她这群怪物是冲着她来的。
小白虎站在十五脚下，只有小腿高，若不是一身显眼的皮毛，恐怕就得被当成一只没断奶的猫。小白虎前肢伏低，做出攻击的姿态，虎口大张，露出两排乳白色的牙齿，它的身体在寒风中不断颤动，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这群面相狰狞的妖怪吓的，只是自始至终，它都坚定的守在十五身侧，倒是颇有战宠雄风。
下一刻，十五就一脚将这战宠踢回屋里，目光冷厉，语带不屑：“你太弱了！”
白虎抱着小短腿滚了好几个来回，刚撞到佛像底座停下来，又“嗷嗷嗷”的撒蹄子往这头奔，地上散落着半融化的冰渣子，小白虎还没跑出去两步，爪下就是一滑，后腿没刹住，于是成功的将自己绊倒在地上。
另一边，一只骨肉如干柴般的怨妖终于忍不住嘶吼着冲了上来，十五拧紧了眉头，十指微动，青绿色的灵力隐隐窜动，这长相丑陋气味恶心还连累她大半夜跑出来吹冷风的怪物，她一定要给它捏得粉碎！
怨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它仅包了一层腐皮的臂骨连着尖长锋利的指甲与十五还有三拳距离之时，一道绚丽的金光忽然自身后飞来，绕过十五直击怨妖，瞬息间便将其碾成飞灰……
十五耳畔传来一道凄厉的吼叫声，她愣愣的看着那金光缓缓凝结四个冷冰冰的大字：你太弱了。
十五：……
小白虎终于哼哧哼哧跑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十五光裸的脚踝。
“嗷嗷——”
十五是第一次看见普雨出手，没想到他头上那根用来束发的乌藤木簪竟是一株活物，从这小小的簪子上凭空疯长出不计其数的黑藤，每根都长满了倒竖的细叶，锋利如刀，轻轻松松破开怨妖们或脓肿或干瘦的肢体。
木簪离身，普雨一头漆黑的长发随风而起，指尖闪着明黄色的光点，倏然化为千万根金色丝线，金线所到之处，皮肉消融，惨叫声此起彼伏，普雨站在十五身前，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面上一片淡然。
几只怨妖骨肉分离，散发出一阵腥臭的气味，十五看着黑沉沉的天光，心下有些不安，这妖物来得离奇，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它们如此疯狂，但仅凭自己，绝对无法应付数量如此多的怨妖，她将目光转向身前的普雨，不禁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人会三番四次的帮助自己？明明她一直想吃了他来着……
识海中，第二枚花瓣颤了颤。
一刻钟之后，围着雪缘寺的怨妖已经尽数被斩尽，只剩下一地的残肢碎骨，然而普雨并未离开，他微微抬头，望向辽阔寂静的天空，眉间闪过一丝凝重。
很快，十五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她顺着普雨的目光看去，只依稀见到一片奇怪的黑云从远处飞来，与此同时，腐肉一样的气息乘风而至，小白虎焦躁的磨了磨粉嫩的前爪，低声“嗷呜嗷呜”的吼叫着。
几息后，十五终于看清那“云彩”的全貌，哪里是什么云，竟是乌压压一大团长了肉翅的怪物，观相貌与先前的怨妖如出一辙，都长得奇形怪状，侮辱眼睛。
这有翅膀的怨妖果然非比寻常，灵活性很大，许多攻击都被轻松躲掉，十五手里捏着窜动的灵力，她想不起来功法，只能用灵力蛮横攻击，勉强周旋在妖物中间。
然而，冲上来的怨妖数量太多，稍微有点智商的都绕过难缠的普雨，直接扑向十五，一时之间，十五腹背受敌，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普雨眸光一利，瞬间后撤，腾出一只胳膊搂住十五的腰背，旋身躲过三面夹击，小白虎抓着十五的裤腿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强装淡定，朝聚拢的怨妖龇牙咧嘴。
怨妖流出的血液将整个前院染成了黑红色，四处都是腐尸的臭味，十五缩在普雨怀里，后背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她一手将白虎提到怀里，一手不时操控灵力朝蜂拥而至的妖怪补刀。
几个时辰后，那片黑云终于被杀尽，身旁堆积的肉块有半人来高，十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感觉到后背忽然一松，身体也前倾着倒去，她脚下微微用力，稳住了身体，再朝后看去，普雨竟晕倒在地上，长发散乱、人事不省。
十五忙去扶起普雨，指下抵着血窍略一探，发觉他只是灵力耗尽、心神疲惫才昏睡了过去，她心中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瞬间却涌起更深的疑虑：
为什么会为了救她做到这种地步？
她明明一直想吃了他啊……
十五眸光闪烁，脑中随之生出一阵尖锐的刺痛感，她疼得满脸扭曲，额上也冒出许多冰冷的细汗，神智忽然陷入恍惚中，仿佛大雾弥漫，找不到前路也看不清自己。
与此同时，十五识海中那朵魔花又悄然落下一枚花瓣，落地便化成浓稠的黑雾，缠绕在根茎处，一如先前。
而十五的修为也忽然回到了筑基大圆满，丹田中圆滚滚的金丹色泽亦变得更加纯正。
下一刻，十五猛的睁开眼睛，漆黑、冰冷，闪烁着嗜血的欲望，她低头看了普雨一眼，唇角勾起，随即起身将普雨半扶着拖回了房间，脑海中只剩下寂华曾经同她说过的“乘人之危”四个大字。
她只有筑基期的实力，定然打不过元婴期的普雨，眼下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不好好利用一番简直对不起自己。
欢喜禅第一步：解衣。
十五盯着普雨身上沾满了怨妖黑红色血迹的单衣，眉头蹙了起来，目光中流露出明晃晃的嫌弃，她勉强抬起一根手指又瞬间放了回去，方才急着拖他回来竟没注意到他身上这么多血污，味道也不是一般的大……僵持了约一炷香的功夫后，她淡定的翻过了这一页，就假装自己已经脱了衣服吧。
欢喜禅第二步：换气
十五眼前一亮，这个容易啊！看普雨脸上也挺干净的，能接受能接受！十五弯腰低头，凝视着普雨两片淡色的唇瓣，那股蜜糖般香甜的佛力流窜在呼吸之间，若隐若现，越靠近越浓厚，十五神情一阵恍惚，这佛力之精纯，连自己丹田里的灵力也被勾的蠢蠢欲动，她定了定心神，凑到普雨唇边，立时运转起欢喜禅，调出一丝灵力悄悄潜入普雨体内，沿着灵脉寻到丹田处，在那白白胖胖的元婴四周绕了数圈，这一丝灵力便裹上了许多佛力，硬生生胀大三倍，再经过一个周天由口舌窍引出来，导回自己体内。
而灵力暴露在空气中会很快流失掉其上附着的佛力，为了避免这一项上的浪费，换气时通常要求双方口舌窍相贴。
仿佛品尝一道绝世美味，十五柔软的双唇急切的贴在普雨唇角，从中吸取一缕缕泛着金光的灵力，与此同时，她体内暗淡的金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恢复昔日的光芒，而识海中那朵只剩两瓣的魔花也微微战栗起来。
普雨总说自己不是佛门弟子，可若不是潜心向佛的和尚，又哪来如此精纯的佛力？自相矛盾，肯定藏着什么秘密，十五心中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嘴上却食髓知味般越加迫切了，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线条不甚明显的胸口一阵起伏，捏在普雨领口的右手收紧，将细嫩的指头攥出一条条红印。
突然间，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从脑中涌出，十五身形一滞，紧接着目光也涣散了，纯黑色的瞳子周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下一刻，她脚下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若是有人能看到十五的识海，便会发现那漆黑的魔花只剩下了一枚花瓣，与透着金光的血红株身格外不相称。
而在十五晕过去的瞬间，一直静静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普雨，忽然睁开了双眼……
第78章 武九
普雨空出一只手搂住十五纤细的腰肢, 身体翻转, 下一刻便将已然晕过去的十五压在床上。底下铺着的褥子柔软厚实，此刻正微微凹陷，旁边一盏油灯爆裂出细碎的火花, 在这片昏黄的灯光映照下, 隐约能看到投在墙面的阴影，正是此刻床上交叠的二人。
十五双眼紧闭，眉间微蹙，呼吸并不平缓, 显然即便是昏睡过去，朦胧的意识中仍然潜藏着谨慎和不安。
她白嫩的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红晕，普雨右手曲肘支撑起身体, 左手缓缓抚平十五眉心的褶皱，因为常年拨念珠，他左手拇指上有一层薄茧，至今也没消去, 这略显粗糙的指腹抵在十五柔软的面颊上, 顺着脸部轮廓一直划到下巴，红润的双唇近在咫尺……
普雨闭了闭眼, 脑海中忽然闪过方才唇齿相贴的触感，指尖顿时触了电一般猛的收回，又倏然停顿在半空中，身下的十五依旧安静的昏睡着，她看不见也听不到, 更不会拒绝他……
普雨眸光一暗，素来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他俯身下去，轻轻吻上十五的唇，温热的气息流窜在唇齿间，柔软的唇瓣相贴，出乎意料的美味，须臾，普雨的呼吸粗重了许多，他伸手托起十五的后脑勺，舌尖撬开唇缝，正待探入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推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