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岳不由一阵好气:“我傻了才会把自己喜欢的姑娘扔进去!”
要是之前,一开头遇上易长安的时候,他还指不定……也不会,那时易长安已经展现了她的破案能力,那时如果他就知道了易长安是女子,肯定会以此为威胁,让易长安乖乖儿地给他当下属。
可是当了下属之后呢?易长安还是这个易长安,他喜欢的就是易长安这个人,会因为她当了自己的下属有改变吗?就有有,那也是……他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软硬兼施地把易长安给早早撩到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担心燕恒那边,而不得不走了一步险棋。
要不是觉察到易长安那几回脸红的情形,猜测着她对自己应该也是有些好感的,陈岳还真不敢走这一步险棋,他想要的是易长安心甘情愿,而不是被自己这么逼问心思……
第165章 先这么处着吧
自易长安认识陈岳以来,知道这人也是个说一不二的,既然说了不会把她的事揭出来,那自己现在就是安全的了;易长安微微垂下了头:“那以后呢?”
以后?陈岳怔了怔,眉眼间绻上了一抹温柔:“在下姓陈名岳,字钰山,今年二十有五,尚未婚配,籍贯益州,家中并无其他亲眷,想求娶姑娘为妻,不知姑娘可否应允?”
陈岳从来没有这么文诌诌地说过话,语气迟滞中带着一种忐忑的意味,惹得易长安差点发笑,只是一抬头看到那双认真郑重的凤眸,心里不由一颤,飞快地低下头去。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陈岳并没有催促,盯着易长安乌黑的发顶,安静地等待着;话已经说了出去,他现在也只有耐心地等,如果易长安不愿意——
“我就叫易长安,没有表字,长安就是我的名字,今年二十三岁,也没有婚配过,”易长安清朗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打断了陈岳的胡思乱想,“我、我以前失忆了,忘记自己的籍贯在哪里。”
听到易长安说出那句“也没有婚配过”,陈岳一阵惊喜:“长安,那你……”
易长安抬头深深看了陈岳一眼:“不过我觉得我们两个了解还不够,现在就谈婚论嫁未免太早,不如先这么着处上一段时间再说吧。陈岳你觉得呢?”
她虽然跟陈岳打了这么久交道,但是都是公事上的,有的人能把工作做得一丝不苟,但是在感情处理上则一塌糊涂。公事中的相处,能跟男女朋友间的相处相同吗?
在这儿要是嫁了人,可没有轻松就能离婚一说。易长安不想因为婚前了解不够,婚后反而成了一对怨偶,自然是要重新考察才行。再说了,女孩子总是要矜持一点吧,又不是恨嫁,用得着在陈岳强吻过后就答应嫁人吗?这也太助长这混蛋的嚣张气焰了吧。
先处上一段?难道他们原来相处的还不够多吗,比起如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说,他们已经比那些婚前没见过面、甚至只是见过几面的男女们要好太多了!陈岳有心想再多争取争取,对上易长安镇静的面庞,心念立时急转。
一般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听到自己的婚事就羞红满面地要么避开,要么含羞半推半就地应下?可是易长安并不是一般的女子……刚才羞赧过后,很快就能镇定下来,还冷静地说出这么一番话——
陈岳本能地感觉到,自己今天突袭一回得亲芳泽,是因为易长安那会儿被自己那句“安先生”扰乱了心神,这会儿却是不能一而再地逾线了,不然只怕适得其反。
再说了,他今天的举动倒也不是没有效果,易长安不是答应跟自己相处了吗?有这个机会总比没机会被她直接拒绝的好!
陈岳立即笑着应了下来:“好,就依长安的;先处上一段时间彼此好好了解了解。”
易长安暗松了一口气,想到今天突里突然的,被陈岳这么一搅和,就跟他定了交往的事,一时又有尴尬起来。
陈岳倒是脸皮厚,极自然地拉着易长安的手,带着她到便榻上坐下:“你说你失忆了,不记得籍贯在哪?”
易长安“啊”了一声,隐去了自己莫名来到这个时空的事,只说了来了之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去年夏末时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山里。
往山外走的途中正好遇上了跟我长得极其相似的易梁,易梁大概是觉得我们有缘,就让我化名安先生,以师爷的名义收留在易家,怕惹人惊怪,我一直蒙了脸行走。
没想到半个多月后,易梁因为库银失窃的案子挨了板子,加上外感风寒,因此一病不起,临终前他和沐氏担心李泰会乘机把库银的事栽到易家,让易家妇孺获罪,因此恳求我冒了易梁的名……”
之后的事,陈岳就都知道了。易长安第一天顶了名去县衙,就正好撞上了前来办差的陈岳,再之后,两人之间的纠葛就此开始……
难怪易梁之前并无办案方面的才干,被打了板子后却能接二连三地破获各个案子,根本就是易推官已经换了人……陈岳想到一事,急忙问了出来:“当时易梁和沐氏都不知道你是女子?”
易长安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我当时……在山里走了小半个月,找到路出山的时候跟个野人似的……当时易梁并没有有看出来,我也将错就错,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发现自己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自然还是男子比女子的身份更好用些。陈岳想不出易长安那种能让易梁误以为是男子的野人模样是什么情形,总之应该是很狼狈就是了,忍不住有些心疼,却还是继续问了下去:“那个……你顶了易梁的名,难道他的妻子何氏不知道?”
易长安的脸色顿时更加尴尬起来:“易梁临终前请我不要说出这件事……沐氏倒是无所谓把云娘送过来,不过云娘正好有孕,我就趁机睡在了书房。后来见云娘伤心,我索性说、索性说……”
陈岳瞧着她脸色讪讪发红,心中突然一动,讶然失笑:“你不会是跟何云娘说,你挨了板子的时候伤了身子,那个……不行了吧?”
易长安瞪了陈岳一眼:“不这么说,我还能怎么说?!何云娘只是一个弱女子,在这件事中,她是最无辜的;而且她娘家也没了什么人,我不多照顾她一点,只怕下人都会看轻她了,沐氏都还在云娘怀着孩子的时候说给我纳妾呢……”
难怪易长安会那么关心何云娘,原来是带了补偿的心态。陈岳心里头那点小小的醋意立即飞了个没影,紧紧握住了易长安的手:“我以后绝不纳妾,只会对你一个人好!”
易长安斜睨了陈岳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纳不纳妾的,你这会儿跟我保证什么?君若滥情我便休!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多的是!再说了,我也不用靠男人过活。”
话刚说完,手上就是一疼,易长安忍不住“嘶”了一声。见她吃疼,陈岳立即又后悔刚才自己手劲用大了,连忙轻轻给她揉了起来,不过张口却还是硬梆梆的:
“想都不许想这些!那个莫离,你回头就让他离你远点,还有太子那里,也不许你凑上去,你那两个长随,不许他们进你的屋子,要不我另外给你寻两个人来……”
易长安“嗖”得把手抽了回来:“你要是想这么管着我,我看我们也不用相处什么了!”果然这做同事跟做恋人就是两回事,这都才说着先处一处呢,陈岳就要伸手管过来了。
第166章 缘分既来
瞧着她那一脸被倒了毛的样子,陈岳又是想气,又是想笑,正在想自己是先放软了身段哄哄她呢,还是先说几句硬话撑住身为男人的面子,再放软身段来哄她,忽然就听到常大兴在院门外扯着嗓子喊:“大人,田胜回来了,有要事跟你禀报!”
还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陈岳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往外走去:“你远道而来也乏了,我即刻让人送热水过来给你洗漱,也松泛松泛。等你歇好了,回头我再带你去尝尝沧州这边的风味菜。”
易长安瞧着他匆匆走远的背影,想到刚才给他甩脸子,这人也没有恼起来,心气到底还是顺了些;要是陈岳来不来为着这事就跟她大男子主义地硬扛着,那她也不用考虑两人相处的可能性了。
常大兴压根儿没好意思进院子,只是提高了音量在外面喊,还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坏了陈岳的好事。
见陈岳竟是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而且衣着不乱,常大兴还愣了愣,才想起了回话:“大、大人,田胜刚刚回来了——”
陈岳瞧着常大兴脸上那神态,哪里还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由好气地重重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刚才的事,咳,你和雷三娘都紧着点,不许说出去!”
常大兴被捶得一个踉跄,又立即挺胸站直了:“大人,放心,属下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三娘那里……她、她也不会看见的……”
陈岳“嗯”了一声,想到自己让田胜去调查的事,转身就走,倒是并没有注意到常大兴脸上虽然黑黑的看不出什么,却是连耳朵都红透了……
田胜已经等到了陈岳的院子里,一见他过来就立即行了礼:“大人,属下无能,依然没有探出那位安先生的籍贯和去向。”
易长安说她失忆了,醒来时就是在大山里。陈岳猜测她既有这么一身本事,只怕是哪个隐世门派的弟子,或许也像神医谷那样起了内讧,才导致易长安逃命出来,又意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因此田胜没能打探出她的籍贯也是正常。
听到田胜请罪,陈岳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关你的事,是她的来历……咳,有些特殊。”
咦?对易大人的来历,难不成大人从别处知道了些什么?田胜不敢多问,只是接着禀了下去:“属下还去找了当时给易大人看病的那位老大夫,不过那位老大夫不巧在年前喝多了酒,醉溺在门外的池塘里了……”
如今易长安已经跟他一五一十说了来历,还答应跟他先试着相处了,先前让田胜去打探的事也没了什么意义。陈岳嘉许了田胜一句,就说起了沧州饷银失窃的案子:“……如今你回来了正好,今天长安过来里外看了一遍,已经提出了几个疑点……”
田胜听着陈岳把易长安今天提的那些线索说了,忍不住咂了咂舌:“大人,你说易大人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同样的事,怎么在他眼里,处处都有漏洞啊?”
陈岳心里一阵与有荣焉,面上却不显:“她指了这么些线索出来,我们这边也不能懈怠了,太子殿下已经派东宫侍卫统领董渭过去找良将军取回那只银箱了。
我们这边既是专职调查此案,现在得立即行动起来。你和常大兴即刻带人过去,从留城那边至沧州这一路,细细查访,太子殿下带人押运饷银过去以后,那一条路线沿途有什么异动……”
先前田胜在外面,听到陈岳已经调任锦衣卫苍北道千户,心里正是欢喜呢,就跟着收到消息,说是运进沧州银库的饷银失窃,田胜心里顿时就急了。
朝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用说那一道的锦衣卫必是要参与进去查案的。可是这饷银是太子殿下亲自押送的,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定是下了血本的。
陈岳被升职调去查这个案子,根本就是忧不是喜啊。
果然,他还在外头查着易长安的事,就从密信上知道了案件没有进展,心里正着急呢,没想到一赶过来,就听到了易长安已经被提请到沧州的事,而且居然还这么快就有了线索;田胜本能地就鼓满了一腔信心。
听到陈岳吩咐,田胜立即一挺胸就应了诺,拔腿就往外走了:“有易大人出马,那这案子是一定没得跑了,大人记着等我们回来给我们记功!”
这小子倒是对易长安信心十足的!陈岳忍不住笑了笑,想到易长安刚才差点和自己僵着的那句话,又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易长安这性子……得,总觉得还是先哄哄她才好。
陈岳见田胜的这一会儿工夫,易长安也美美洗了个澡,换洗了一身,坐在窗前晾着头发,一边想着心思。
一直以来,跟陈岳打交道,她总觉得像头上悬了一把刀,如今这把刀终于掉下来了,却是自带了无伤害buff,让她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抛去先前的顾虑,陈岳这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跟她也挺谈得来的,而且从先前的肢体接触来说,两人也属于那种生物电配对的,易长安觉得嘛,缘分既来,就顺其自然吧。
不过以前跟她交好的女法医覃菲说过,这世上并非天生就有好男人,好男人那都是女人用水磨工夫一点点雕琢出来的。
就像刚才,陈岳那差点想把她跟别的男子隔开的意图,吃点小醋是好事,吃得太过以至于想要限制她的交往自由,那就不对了。
易长安先前是赌气说的那话,其实心里也是不想轻言放弃的,这会儿静了心,自然要把今后两人感情到底要怎么处理的事往心里过了过。
陈岳一进来,看到的就是易长安散着头发趴在窗前失神的模样,那一股子慵懒的劲儿,看让她看不出寻常狐狸般的心性,却像是一只闲适的猫儿了,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轻轻顺一顺她一头黑缎子似的青丝。
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一片黑影挡住,易长安诧异回过神来,头刚刚一动,就有一只大手轻轻落在了自己发顶,顺着长发慢慢抚了下去:“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瞧着陈岳这类似于顺毛的动作,易长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坐直了身子隔着窗户看着他,见他凤眸殷殷盯着自己,心里不由一软:“太阳还烈着呢,你还真不怕晒!”
听着她这语气,陈岳就知道易长安把刚才那一遭算是揭过了,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几步就走进了屋里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梳好头,我带你先出去吃点东西。”
易长安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肚子饿了。
第167章 异响
陈岳带着易长安绕街穿巷的,却是在深巷里一家不起眼的门脸前停下了。
如果不是门脸前面挂了“老关面馆”的幡子,易长安压根儿就不知道居然还有人在这里做生意,难道真的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陈岳却带着她径直走了进去,叫了一声:“老关,来一份羊肉锅子,再来两碗清水面!”说完就带着易长安一径越过穿堂往屋后头走,在这户人家的葡萄架下石桌边的藤椅上落了座。
天边夕霞正红,屋后铺的石板上早被洒了水,驱走了不少暑气,再加上葡萄架凉,穿堂风一吹,坐在藤椅上并不觉得烦热,反而生出几分凉风习习的惬意。
易长安听着陈岳刚才点的菜色倒是有些诧异:“这大热的天儿呢,怎么还点锅子?”
“都说热天吃羊肉更温补,你这一路赶来辛苦,正好进些食补。”陈岳解释了一句,见老关已经把一只羊肉锅子端上了石桌,先给易长安盛了一碗汤放了过去,才继续说道,“而且老关家的这羊肉味道很好,你先尝尝。”
多少有名的大酒店里的菜色易长安都吃过了,还真没对陈岳推崇的这家羊肉锅子有什么期望。
老关并没有上小汤勺,见陈岳示意,易长安也跟着他端起碗轻轻吹了吹,啜着碗慢慢喝了一口;一股食物原味的鲜香竟是突然从舌尖绽放,刺激得味蕾像是遇到了春风似的,一瞬间全都打开。
“好鲜……”易长安只顾得说了两个字,就兀自大口喝汤去了。
正端了两碗清水面过来的老关嘿嘿笑了起来:“多谢公子夸奖,我这里的羊肉可是货真价实的苍山黑头羊,只吃苍山的牧草、喝苍山雪溪水长大的。
一会儿公子先捞几片羊肉吃一吃就知道,这苍山黑头羊肉质鲜嫩又没有膻味,薄薄切了片在汤里打个滚儿捞出来,吃在嘴里跟化了似的,渣都没有的……”
陈岳已经用漏勺舀了满满一勺羊肉片放进易长安的碗里,见老关抢了自己本来要说的话,咳了一声:“老关,再帮我弄个卤猪蹄过来。”
老关不疑有他,连忙应声返回厨房去了。陈岳这才用羊汤帮易长安浇了面和好了,又舀了一勺羊肉搁在上面,把旁边碗里的香菜小葱洒了上去,递到了易长安面前:“快吃吧,这羊汤面要趁热吃才好。”
易长安“嗯”了一声,看了眼那口跟脸盆一样大的羊肉锅子,呼了一口气:“这羊肉锅子够实在的,你也多吃点吧。要不点的那个卤猪蹄就不要了吧,不然就我们俩个也吃不完。”
“他家里卤的猪蹄也好吃,这会儿吃不完,我们打包带回去当宵夜也好。”陈岳点都点了,哪里又会再说不要?再说了,有了宵夜这个名头,他晚上又可以蹭在易长安那里一阵了。
易长安倒是没注意陈岳这心思,美食当前,她自然是专心吃东西去了。她吃东西速度不慢,吃相却并不粗鲁,看得陈岳也是胃口大开,轻笑了笑也埋头跟着她一起吃了起来。
两人刚吃完一碗面,穿堂里就突然传出一道略有些尖细的唤声:“原来易公子和陈公子在这里!”
易长安一个激灵,回头果然看到了那位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太监,忙搁了筷子站起身拱了拱手:“庆——老哥!”
庆吉刚才只唤她为“公子”,想来是不想暴露身份,易长安那声“公公”在嘴里转了个弯儿,还是唤成了“庆老哥”。
庆吉连忙拱手回礼:“两位公子教人好找啊,我家公子正设了小宴,要给易公子接风洗尘呢。”
之前燕恒不是已经决定不再设宴的吗?易长安有些诧异,等看到庆吉想是找她找得有些急了,一头一脸的汗水也顾不上揩的模样,心里隐约明白,只怕是燕恒那里又找出些什么线索,这才急着把她叫过去了。
陈岳瞧着庆吉的样子,也立时明白了这所谓的接风小宴只怕是借口,连忙扔了银子在桌子上,跟易长安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