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刻看着无比期盼的卫国公时,则是一脸冷漠,甚至是在太后劝说着七夕若不然便试一试的情况下,直接向太后郑重其事的磕头,当下便拒绝了。
“人有相似,这话早在第一次湘王将我带到卫国公前面时便已经说过……”
七夕抿着唇,抬起头废了很大的一番力气长吸了一口气,拒绝了这滴血验亲的要求。
当初,她也曾怀着一颗热烈且迫切的心想认回父母,想自己到底来自何方,她也想要有家人疼爱,可在卫国公府前,看着卫国公那么欢喜的牵走红霞,头也不回的看她一眼之后,她便淡了……
她记不得从前的任何事情,或许这辈子再也记不起来,滴血验亲也好,不验亲也罢,这门亲她都不想要。
那红霞从前不也验亲过,也是验过亲才回了族谱拜过祖宗,成为卫国公的小姐,穿着最华贵的衣衫,带着最耀眼的首饰在这京中耀武扬威的。
可见滴血验亲这总东西并不可信,而记忆二字甚至是信物二字才最可信。
或许下一次又有一个绿霞或是紫霞出现在卫国公的面前,带着个信物,手上带有胎记带着各种各样的“回忆”出现时,她又成了被弃的那一个。
她没有任何证据自辩自己就是卫国公之女,这样的殊荣,她不想要!
“多谢卫国公抬爱,能够与卫国公夫人有三分相似是奴这种乡野来的女子莫大的福气,卫国公还是好好去找自己的女儿吧,我不是的。”
跪在太后的脚边,七夕冷着一张脸,冷着一颗心看着面前眼含泪水无比自责的卫国公,以最快的速度拒绝了这次认亲,便是太后想劝,她也不给开口的机会。
她不是木偶,让人牵来牵去,叫人指东打西,要让人直接牵着鼻子走,从前轻信方清芷能救回母亲已经害她犯下了一个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错,现如今……
藏在袖下的双手在此刻紧握成拳,七夕咬紧着牙根强忍着心上的委屈,只道自己不想做什么卫国公的小姐,也不想在这儿认什么亲。
她自己的手自己的身子不需要任何做主在自己手上割一刀刺一针,她是个认,不是个木偶,不是让人说什么就要做什么的奴隶。
“一个流连女色能把自己的女儿弄丢,能让自己的妻子负气离家的父亲也不见得有多么的好!”
甚至为了心上憋着的那口气,七夕更是以格外生硬的语气恶狠狠的看着面前本就无比愧疚的卫国公,说出了一句她从不曾说过的诛心之言。
这话有多么的叫人心上难忍,对于现如今的卫国公而言,可谓是彻彻底底的在她的心上扎了一把钢刀一样。
“奴只是一个粗鄙的乡野之女,配不上卫国公府那样豪华的门第,为了不让未来带有记忆带有回忆的卫家小姐前来认亲时再闹出笑话,奴便不扰了贵人!”
卫国公在听完七夕那句负气之言的当下,只想与七夕好好说说好好认错,可七夕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在此一刻,七夕只用着格外冷漠的模样,对着面前的卫国公把这余下的所有话尽数说尽了。
“若太后娘娘请奴来原是为了这一桩事情,那还请太后娘娘劳烦一次,送奴回去吧,多谢……”
一直跪在太后面前的七夕,在说完这一番话后,只央求太后送走自己,那种坚决的态度,让此刻的场面,陷入了一阵尴尬,俨然成了一场僵局……
第91章 封缄
“小夫人,为什么……你不肯呢?就算是假的,就算是认错,那也有一半的机会,或许就是真的呢?”
若真的成了卫国公府的小姐,那这身份可就实实在在的不同,到那个时候那腰杆不就能够挺直,那往后不就什么都不怕了么。
府上为了她这个“小夫人”得宠,私下里不知生出了多少的话,那昌平公主一日不嫁,将军又不能让她坐上平妻之位。
今儿个这么大一块饼自天落下,本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偏生七夕还不要,她在那一刻真的是急死了。
眼看着现如今在将军府还要没名没分的熬着,若真的成了卫国公的小姐,当下不就可以和将军正大光明的成亲,一早就可以成为将军夫人扬眉吐气了。
卫国公就算是为了弥补对七夕的愧疚,也一定不会就这么看着付出了身子,还是连个通房都不算的待在将军府。
因为七夕的执拗,太后在那当下也逼迫不了七夕,干脆让如意将七夕送回将军府,思量着或许就是七夕一时较劲,这泥人尚且还带有三分气,更何况是个大活人。
临走之时,只叫七夕再好好想想,毕竟也是人生之中的一件大事,错过了总是不好,太后虽说是这么劝的,可七夕也没把这些话听进去。
如意送七夕出来之时,七夕没让如意跟随,只道自己可以回去,如意也不曾勉强,一路上,看完整个事态过程的玲珑不解的向七夕发问。
当初,那个红霞一个瘦马仗着认回了“亲爹”终日里招摇过市的,她一个假的自己凑上去的还那么多戏,今儿个原是卫国公自己求上来的,七夕还不肯了。
七夕知道玲珑这话中的意思,偏她在此刻就是不乐意去认这一门亲,很简单的三个字
“不愿意!”
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她依旧是这三个字,不愿意!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初她满心欢喜的想要认亲之时,那人领着旁人的手一路欢喜的往祠堂中去,心死了!
管他是真是假,她来这世上一遭,也不尽是光为了寻爹,养母的仇尚未得报,认亲这件事情,暂且往后靠一靠。
“我累了……”不想与玲珑多做解释的七夕靠在这车壁之上,两眼放空的一路随着马车晃晃悠悠而行,回到了将军府。
彼时的将军府外,尚未换下一身朝服的萧战负手而立,一直站在这门口等候七夕的归来,在马车安稳的停在这将军府门前时,不用车夫动手,萧战便已经上前拉帘,接下了脸色不郁的七夕。
自朝中回来便听门上说是太后来人将七夕接走之后,萧战未在进宫,只等候在这门口,等着七夕自宫中回来。
卫国公与湘王日日递帖子求见太后一事他都知道,卫国公思女心切,至于顾棠,追查了整整十五年,要他这个时候放手,也不会有这种可能……
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归根究底在方清芷的忽然插手,对于这事他实在不好与七夕开口,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七夕讲,挑明了,七夕与方清芷之间势必有了裂痕。
这不是萧战想要看到的,他不忍七夕看到那么多的阴暗与算计,他想为七夕挡住所有那些污秽,让七夕活的开开心心,干干净净!
七夕从小孤苦,到了这儿还要受这种争风吃醋间的明枪暗箭,萧战总觉得是自己无能……
“我累了……”从马车之上便倒进萧战怀中的七夕靠在萧战的胸膛之上,只说了这三个字,而后搂住了萧战余下的话在不曾说。
“累了便回去好生睡一觉,我叫人给你烧点热水,回头泡个澡活络一下筋骨。”
萧战抱紧着怀中的七夕,一路将七夕抱回屋内,而后与七夕柔声的说道,七夕点了点头,靠在萧战的怀中,一句话也不肯说,由着萧战将自己放在了床榻上,为自己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她合上眼睛之后,眼前闪过无数的场景。
她欣喜自己或许找到家人欢喜的夜不能寐,因为红霞的出现伤感的倒在萧战怀中伤心不已,桩桩件件,全都是她所存有的喜怒哀乐,在这些喜怒哀乐之中,没人问自己愿意不愿意,可今日,她不愿意。
不愿意让人招手说来,你把手伸出来,就乖乖的伸出去,左右七夕心中最坏的打算便是等自己把方清芷逼死,萧战也看到了自己的那副可耻面容之后,干脆从那崖伤在跳一次!
“卫国公的事情……原是我没有对你说明,这件事情,与清芷有关!”
七夕这心里是这么想,可行动上,泪水在此一刻从眼角落下滑进了鬓发之中,萧战一直坐在那儿看着七夕抖动的睫毛甚至是强忍的悲愤,此次此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负荆请罪的开口着。
将方清芷寻来红霞一事的前因后果与七夕尽数讲明,讲明之后,又把红霞被捅而死,死无对证一事又一次说明。
七夕全程都没有睁开眼睛,可这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支支泛着寒光的长针,捅进了她的心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藏下在被子之下的拳头,是以怎么样的一动力气狠狠的握紧着。
方清芷……又是方清芷!
杀了养母,毁她认亲之路,桩桩件件都有方清芷,到最后,便是在太后那儿也是连控诉她的机会都没有。
可笑!
一个死无对证,便是连拿她分毫的办法都没有了……
“原是我不配,一个乡野丫头,若非得她眷顾哪里有机会走出那穷乡僻壤的地方,更没有可能让湘王甚至是卫国公寻上自己,是我自己痴心妄想,我就该学会认命,做一个只生儿子而不求其他的人……”
实在忍不住此时此刻不断从眼眶中决堤而出的泪水,七夕干脆翻过身,不再对着萧战,背对着萧战之后的她大大方方的不断哭着留着眼泪,嘴里却是在故意的怄气自己诋毁自己。
方清芷,又一次方清芷给了自己好好捅死她,把她逼死的勇气!
“七夕……”
“我知道,我不该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满甚至是说出适才那样的话,可我也是个人,哪怕再卑微,再渺小,再低贱我也是个活生生有着七情六欲的人。”
萧战自身后抱住七夕的那一刹那,七夕强忍到现在的情绪彻底崩溃,而后放声大哭甚至放声的在悲鸣。
她受够了,自方清芷出现在她的世界,自自己被无端端的叫方清芷看中之后,母亲没有了,连认个亲人都要受诸多算计,自己的命还要让方清芷拽在手里。
“或许当初,我就该从那崖上跳下去,省的让夫人那样心烦,总觉得掌控不住我,她只是希望我生下孩子或走……又或者……”
“七夕,别说不吉利的话!”
“这不是不吉利的话,这是她的心里话,难道不是吗?这话原不是我一个人再说,我一直在克制自己不往坏了想,可她为什么会被送去庄子,我自被她找来,小菊日日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而后小菊没了,沐浴用的水还叫人做了那样的手脚,我已经做了那么久的哑巴,说一句还不能吗?”
失控的七夕存着最后的一份理智,将把往明了说,却不把帽子直接扣死在方清芷的头上,所有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她绝口不提方清芷三个字,却要让萧战看透自己的无耐。
卖身为典妾,便是受制于人,便是一个货物,哪怕萧战再怎么宠自己也没有用,有人便是直接站在那儿就底气十足。
所有人都底气十足,唯独她这么个典妾不是!
她就这么直接和萧战开口了,明说了方清芷本来的用意,可那个死字不曾从七夕的口中说出来,萧战便不让七夕说了。
这句话本不是什么好话,可七夕偏要说,她再不说她就要被心里头压着的一块又一块的石头压死了。
“我做错了什么,我唯一一个心愿也没有实现,我就想让我母亲活啊,我有错吗?我安守本分地对着她卑躬屈膝,可最后呢?不是罚跪,就是下毒,合着她原本的贤良淑德那都是做给你这个丈夫一个人看的,我们这些个下贱货色便不配……”
“唔……”
七夕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像是个怨妇一般漫天抱怨无比怨毒的那一天,此时此刻,背对着萧战的七夕把素日里憋在心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话尽数的说了,她不惜骂着自己与方清芷过不去,可这话骂到最后,让萧战尽数吞没了……
将七夕掰正到自己怀中的萧战压下双唇,吞下了七夕口中所有对于自己的诋毁,所有的委屈,那种似如疾风骤雨一般的吻让此刻的二人纠缠在一起。
七夕推拒着萧战的身子,让萧战别想着用这种方式让自己闭嘴,可萧战不愿,偏要用这种方式不让七夕在说那些晦气话。
骂了便是骂了,何苦还要带上自己,贬低自己在那儿骂,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有必要吗?
他知道七夕委屈,也知道七夕一直以来的隐忍,就算是有凭有据,他为了方老爷子当初救下自己的这一条命,也要保方清芷无碍,在这一点上,他本就两难。
此时此刻,红了眼的萧战除了按住七夕不让七夕乱动之外,便是将七夕的唇封住,在不让她说那些个不该说的话。
七夕恼了,到最后干脆咬破了萧战的唇,两个人的口中在这时候,早已经各自尝到了血腥之气……
第92章 摊牌
雨骤云驰,浪涌风裁,此时此刻的七夕与萧战就像是两条濒死的鱼,各自为互相交缠,各自为互相吐沫,到最后,失去全部的力气……
七夕撕咬着萧战,在萧战身上咬出了无数的齿痕,后背上更留下了清晰的抓痕,从没有过的惨烈,自来亲昵的温存到了此刻倒像是成了一场撕斗,到最后谁也没赢,谁也没输。
七夕倒在萧战的怀里沉沉睡去,汗湿的碎发落在额前,闭着眼睛的七夕此刻依旧是紧皱着眉头,看起来那样无助。
为七夕将散落的发丝拨于脑后的那一瞬间,萧战为她轻轻掖了掖被角,在这一刻的萧战才感觉到了真实。
七夕这一觉睡到了日落西山,星月布满天际之时,彼时的萧战因为兵部有要事已然叫人唤去了兵部。
独自醒来的七夕看着四周的一切,坐起身自去净房清洗了身子,换上了一套月白色的大袖衣,拢了拢的身后的长发,看了看外头已然暗下的天,打算出去一趟。
“小夫人醒了,灶上煮了参鸡汤,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用些吧。”七夕挽起长发正准备踩着步子出门时,玲珑已然端着一盅参鸡汤告知着萧战的去处,亦让她好生坐下在这会吃上两口东西。
一路情绪不佳着回到将军府,在这屋子里关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这汤都已经喂了一下午了,吃着此刻正正好。
七夕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了那盅鸡汤之上,微微一笑,而后只让玲珑端着鸡汤随她一起去听雪堂。
一听听雪堂三字,玲珑眉头微微一皱,并不知好好的七夕怎么要到那儿去,她与听雪堂的那位主似乎从无往来,且听说,听雪堂的那位主自来冷漠,对人都是淡淡的,这才刚醒,好好的去那儿做什么?
可看七夕已经走在了前头,玲珑无法也只能跟着一并走在后头,与她一道往前走着,在走入听雪堂中之后,七夕将手中玲珑手中的鸡汤接过递给了前来相迎的清风,而后让玲珑等着自己。
听雪堂内八角牛皮灯高挂在屋檐之上,牛皮灯随着夜风慢慢晃动,映照着此刻树下的影子不住晃动,各处都是十分的亮堂,似如白昼一般。
踩着步子走入,不远处的花架之下石桌之上,陆菀悠正坐在石凳之上手抄白玉黑子摆放着底下棋布星罗般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