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
鲜血在七夕与陆菀悠的手抬起的那一刹那迸溅而出,而那砍得恨不能与手腕分离的手让人牙子在这会差点扑腾起来。
人牙子到底也没有想到,他的一时疏忽,就让自己在这睡梦里送了命……
脚脖子清风雨露给用着吃奶的力气扯住了,连那头也叫玲珑给套住了,这会这人牙子根本动弹不得,在那儿不住的挣扎,只是挣扎了没多会,没扑腾的动。
哪里还能扑腾的了,手脚被控制,陆菀悠就像是剁肉似得在那胸口不知道砍了多少刀,他压根儿没有力气折腾。
看着这四溅的鲜血,闻着这浓重到了极致的血腥味,在那人牙子没了力气再扑腾不动的时候,五个人同时松了手,也同时松了一口气。
瘫坐在地上,就坐在这碳盆边,冻了这么多天,哪怕这死人就在自己跟前,她们一点都不惧怕,清风给她们五个各自到了茶来喝着。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五个人劫后余生,不约而同的举着杯盏,敬了她们各自一杯。
真是该感谢老夫人把她们五个凑到了一处发卖,若非如此,怕是少了一个人,她们就要死定了,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个时候。
“老东西,为了儿子的前程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喝过了一盏茶,总算顺过气来的陆菀悠这会拿过了人牙子的包裹,把包裹里的东西翻了出来,看见了上头老夫人盖得发卖印章。
这印章,陆菀悠最清楚,原是她太掉以轻心,忘了这出了名的老婆子到底因何而出名……
“若非你早有计划,我们这会怕都要叫着死东西卖去了不毛之地,你瞧瞧,通关文牒还在身上带着,这是要把咱们卖关外去!”
翻着这人牙子手边的所有东西,陆菀悠从这人牙子的东西里看见了一张通关文牒,那是往关外去的,番邦不毛之地,呵……当真不算亏待了她们。
“这个……”
也就在翻到这通关文牒时,陆菀悠在这一堆的金银里,瞧见了一个眼熟的首饰,一套赤金花赶蝶的点翠头面,这一套头面,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
“这里头有银票,又金子,又有首饰,找了这家伙想把我们送到关外的,还不止一个人!”
发卖书上她们主仆加起来一共五个人不过让老夫人倒贴了一百五十两的银子,这一百五十两的银子,都够这京城里的普通百姓过上半辈子的日子,在老夫人那里,算起来也是天价。
这包裹里确实有三张银票,可这余下的金子,加上那姘头手里的银子,这些个东西,怕是其他人给的。
“这些金银也不是给了他,让他把我们送到关外去的,想来是想把我送去的,你们只是被我拖累了而已。”
连头面都拿出来充数着要把她送去发卖,这方清芷都已经这般了,可见是有多么的怨恨着她。
“都是一条船上的,说什么带累不带累,要不是你藏了饼和参片,我们几个可熬不过这三天三夜。”
将这人牙子的银子拢的紧紧的,好歹也是一笔不小的家当,陆菀悠这会只和七夕开口,让她别说那些个丧气话,能活着就是她们的运气。
活下去了,那就好好活下去,不说回去,这寻个小地方住着,那一日三餐总是要银子的,这些银子还是一笔大数目,还真的是太看得起她们了!
总算到了这会能够歇一口气,陆菀悠管不得手上的血,看这桌上还有那姘头适才没吃完的饭菜,端了来,就着面前那还在躺着热乎血的尸体,就这么吃了起来。
狼吞虎咽的正吃着之时,这围墙上头便出现了两三个黑影子,那黑影子手里捧着两个装了清油的坛子,清油落在了马棚与这屋顶房檐甚至是窗户上之上,也就是在这坛子砸下的那一瞬间,这火把也落了下来。
门口窗口但凡有路的地方都给清油裹住了,浓烟与大火在这一瞬间裹住了这整个的屋子,那是要把屋子里的人尽数的封死,不让她们出去。
马儿在马车烧起的那一刻,发了疯似得冲出了马棚,连马棚都恨不能折腾塌了,这院子里如今四处都是火光,甚至在七夕她们试图冲出去时,还有利剑射向这门口窗口,俨然不想让她们活命的样子。
这是有人在这其中留了后手,怕她们会想办法逃离,这才有了这火烧与箭射的后招。
一路怕是跟着这人牙子走的,想来也看到她们离开了马车,这人牙子姘头的地儿清静,虽有人烟,可没到挨着这家这户的地步,如今便是着火了,这火烧起来就烧起来了,没听见有个什么敲锣打鼓着来喊灭火的。
七夕与陆菀悠在火起来的那一刻,这脑袋里就像是让人打了一拳似得,第一时间试图直接开门逃离却发现长箭射向自己的那一刹那,这真的就像是被人逼上了绝路。
生路是她们在刚才那一瞬间好不容易创造着出来的,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还没让她们开心上过多的时候,如今死路的门又一次打开。
不禁这门开了,还没半点反抗的能力,烧死或被箭射死,路就这么两条!
浓烟滚滚将她们尽数卷住,她们这会待在这么个地方,都不需要被火烧死,已经先让这烟给呛死了。
清风雨露撑不住的在那儿捂住了口鼻,可收效甚微,最终,是陆菀悠一脚踹到了还没被大火烧着的圆桌,一人一个叫,在这会五个人拼着力气,把这圆桌推向前头的门框边,一路往门框边冲。
那个大门处,火都快把这没门给烧的不剩个什么了,上头落下的火星子,这断了的柱子一点点的落在她们每一个人的心上,烫在身上,只是这会没人去理会这些个火星子,便是烫了也比没命的强。
躲在这圆桌后头,五个人拼死一试,往外不住的向前挪动着一步又一步,这挪动的每一步都有一把箭射穿过来。
每一次都会直接射穿在这圆桌上,这圆桌的木料又不牢靠,放火的那黑衣人看她们满身狼狈的冲出火场,如今直接跳了下来,准备夺她们的性命!
他们从最开始所得的命令便是看着人牙子将车上人发卖,发卖去最糟烂的地方,让这里头的人受着最屈辱的事情而死。
若敢出逃,杀无赦!
杀无赦是在出逃之后,现下便是他们要对这马车之中的人杀无赦的时候。
长剑的寒光在顺着这风雪刺向七夕的心尖之时,七夕的手是本能的握住那剑尖,不管是不是能够握住,求生是人的本能。
双手手心的肉在这一瞬间让这长剑给割开,那种刺到心底里的痛,让七夕拧住了拧头,那种要把长剑插入自己心口的那种力气,她根本没办法扭转……
第149章 一声母亲
剑削开了肉,手骨都恨不能给你削掉了,七夕这会干脆放了手,左右她没想着全身而退,死便死了。
长剑刺破衣衫直入肉中之时,她感觉到了疼痛,可这疼痛也只是一时的,没过多久,这痛就消散了……
伴随着疼痛的消散,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怀抱,一个怀抱将七夕整个圈在了怀里,而后那人手中凌厉的长剑在将七夕抱住的那一刹对着刺杀七夕的黑衣人刺入心尖。
一共来了七八个人,七夕眼前都是模糊的,在里头被浓烟呛得早已经晕晕乎乎,全靠着一股信念才能够扛到现在,在努力清醒的时候,她所看到的是有人救了她们,救了她们每一个人!
在这之后,一口气提不上来,这会就彻底晕了过去,也管不得救了她们的到底是什么人,自己还能落到什么地步,只是想着,这再差的地步,应该也好过于她们困在火场之中的样子。
彻底晕过去的不止七夕,连带着陆菀悠玲珑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晕了过去,被困在火场之中洗了那么多黑烟,便是谁也撑不住!
陷入黑暗之中的七夕这一觉睡的就像是在云梦之端一样,梦里的她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对着她在微笑,只是没有对着她说话,那个粗糙干裂的手一遍一遍的抚过她的发丝……
七夕泪流满面,不住的哭着,想要说话却开不了口,越是开不了口这人便越急躁,直到睁开眼睛,这入眼之处便是陌生,四处古朴清简,倒是看着像是个禅房。
屋子里摆放着香炉,香炉里的烟气袅袅上升,闻着像是安息香的气味,七夕的双手包扎的极好,身上所盖的被褥也很厚实,看这样的地方,七夕心里十分的安定,哪怕这屋子里空无一人,她也没丝毫的担忧。
在七夕努力的撑起身子想穿上脚下的鞋子时,这门这会从外头叫人推了开,连带着门帘也已经拉了起来。
自门口走入的,是一身青色居士长衫的女子,七夕抬眼与之目光交汇时,眼神一下子便因为这个女子的容貌而怔住了……
那双晶莹明澈的眼里满是温柔,仙姿佚貌霞姿月韵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丽,一身居士服那么款款走来,都让七夕觉得惊为天人。
七夕看着这位居士看了许久,在察觉到自己的不礼貌之后,这才收回了目光,想开口与居士问一声“这是我自来修行的地方,很安全,你放心,你若不介意,唤我一声妙安师傅吧。”
“师傅安好……我……”
“你的朋友也都在这里,她们的伤势与你差不多,如今都在这里的禅房内各自休息着,也有专人照料,你放心。”
七夕听得妙安师傅开口,这会双裹着纱布的手合十,而后向师傅拜服了一番,脑子里想起的是玲珑与陆菀悠主仆。
她呛了浓烟意识不清,现如今清醒过来想到的第一个人是玲珑,玲珑因自己受害,被抓的时候还是想着先护住自己,她不能不记着玲珑的好。
妙安师傅将七夕扶到了床上,给她找来了软垫,只让他垫着好好歇息,又将熬好的清粥给端在手上。
“加了人参熬得,正好你也醒了,喝上一点补气血,你们这几个孩子,遭了这么大的难,满身的被火撩起的泡,送来的时候都成了那个模样,看着都叫人心疼。”
火焚起来的时候,那么多火星子掉在身上,头发衣服都被烧了,更不用说这身上,七夕都能想到她们被送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妙安师傅,你知道是谁救了我们吗?”烟熏过的嗓子如今沙哑的很,七夕诚心诚意的开口向眼前满眼心疼着自己的妙安师傅开口,想知道到底是谁出手,能把她们这么多人救了下来。
“是我!”在妙安师傅还没开口时,端着一碗热汤药掀帘而入的顾棠出现在了七夕的眼前。
熟悉的声音让七夕在这会眼泪都浸了出来,劫后余生的她这会脸上让沁出的泪滚过,七夕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可看见顾棠的那会,她止不住……
顾棠在外头的时候,听得七夕在里头说话说的好好的,如今一见自己就哭,他都急了,忙放下了汤药,拉着袖子就要帮着七夕擦眼泪,那笨拙的模样,瞧得一旁的妙安师傅都想笑。
“她脸上还有伤呢,你这样子擦眼泪,想把刚结的结痂给擦破了……”
妙安师傅递给了顾棠一块娟子,只让顾棠拿绢子把这脸上的泪慢慢的擦,看顾棠那么笨拙,她当真极了“你这蠢蛋,从小到大不会哄人,都那么老大了,连擦眼泪都不会给女孩子擦,你……”
适才对着七夕还是那样温柔的语气,到了这会完全是急了眼了,顾棠也委屈,在这会好不容七夕不哭了以后,才冲着急了眼的妙安师傅说了句“我从小到大就哄过玥婷一个,您也是知道的……”
听着这会两个人说话的语气,七夕知道,顾棠与这位妙安师傅明显是熟识,不止是熟识,关系还是恨相熟的那种。
七夕让妙安师傅与顾棠这会的对话给逗的哭不下去了,收了眼泪,红着眼圈的在这会只和顾棠说着谢谢。
“若非湘王及时赶到,我们这几条人命,怕是要交代在那几个黑衣人手里了……”
“这笔帐我迟早会找李俊彦收回来的,你且放心就是,当初我就和萧战说了,让她放你回去找卫伯父,不管怎么样,卫伯父定能保你平安,可他刚愎自用,害你今日受苦……”
七夕那儿原是准备下床好好的向顾棠拜一拜,多谢顾棠能够把她们救下来,她死了便死了,可玲珑陆菀悠都是无辜的。
顾棠看她现如今这模样,只让她别折腾了,好不容易昏睡了这么久醒了过来,精心调养为宜,可话虽是这么说,心中还是有气愤,气愤那时候的萧战不听自己的话。
若非自己早布了眼线,一路追踪着七夕,这事情还真不知如何!
饶是他手底下的人,还差点因为追得太紧叫那李俊彦手里的人发现了,出现了纰漏!
李俊彦手里的那一拨人还真不是吃素的,生生把他派去跟上的人打退了,恶战了好几回,能够救下七夕,当真是他来得快。
现在想想,顾棠都觉得后怕……
只是说着说着,在说到萧战这两个字的时候,七夕的眉眼落寞了下来,妙安师傅瞧见七夕冷下的眼眸,敲打了一记顾棠,让顾棠赶紧给自己把嘴闭上,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人蠢的……
在妙安师傅给提点之后,顾棠这会收了声,没在把话继续说下去,只给七夕喂了药,让七夕喝了药吃了粥之后,也可以适当的走走看看。
这并州的景色也极好,她要是想出去看看,自己可以雇顶轿子,让她坐在轿中欣赏!
并州……
“人牙子带着你们一路往西奔走,我已经问过李俊彦手里的那几个狗爪,他那意思与方清芷一样,要把你们卖去做军妓,我在救下你们之后,干脆带着你们来了并州,这里清幽,妙安师傅这山上还有温泉,对你们养身子也极为有益。”
一想起来顾棠这心上便是升了一股的火,若他来迟一步,七夕真卖去了做了军妓,那哪里还有活头。
所以他才恨萧战的刚愎自用,半点不听自己的话,到最后呢,他在京城里让皇帝与众臣一并灌得烂醉,回去的时候想追七夕,都已经追不上了。
萧老夫人极为狡猾,请了三波人牙子,最后叫那些人看到的那个人牙子根本不是带走七夕的那一个,萧战去追了也是徒劳无功。
他早就说过,萧战护不住七夕,七夕是个庶人,没有身份,怎么护!
“多谢湘王救命之恩,也多谢湘王一番费心的安排!”并州也好,平洲也罢,七夕这会没什么别的要求,甚至连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只要不是回京城,什么都行……
“行了,你也出去吧,我帮着她把药换了,好在都是在冬日里,我这儿又有生肌去疤的良药,要不然凭着这幅样子,将来真要落个疤,还不定如何呢。”
见顾棠实在不会说话,七夕又和顾棠身份,一旁光是看着的妙安师傅都着急,干脆打发了顾棠出去熬药膳,只道自己要给七夕敷药了。
“卫国公夫人?”
在妙安师傅帮着七夕拆下手上的纱布,要帮她将手上的伤口换上新药时,七夕在这会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她记得的,放出红霞冒充卫玥婷,顾棠还当着自己的面,想带着红霞去并州,去寻卫国公夫人。
那会顾棠说,国公夫人常年在娘家并州茹素念佛,七夕这会的脑子转得快,看着面前的妙安师傅,便有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