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PO文学 > 穿越重生 > 大讼师 > 大讼师_分卷阅读_166
  马玉娘应是,和杜九言行礼,“劳驾先生了。”
  “准确说,我今日要做的不是辩讼,而是给大家说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故事。”杜九言道:“河南南阳员外马老爷只有一女,需要女婿入赘上门,继承家业。”
  “此时,当年只有十七岁,孤苦伶仃三餐不继的李执出现在马府,他容貌清秀,巧舌如簧,令得马老爷和马玉娘对他印象俱佳。半年后李执迫不及待入赘马府!”
  外面传来唏嘘声,有人低声道:“李大人是入赘?怎么没听说过。”
  “可能做官后,改户籍了。”
  鲜少有人知道李执是入赘。
  “入马府后,李执衣食无忧,入有贤妻美婢伺候,出有小厮常随陪伴,生活可谓是从地入天。因为马府家境优渥,没有生活烦恼的李执,开始一心读书。此时有人曾劝过马玉娘,入赘女婿一旦入庙堂为官,势必会觉得入赘的身份是羞耻,到时候肯定麻烦不断,夫妻也会生出嫌隙。”
  “但善良的马玉娘却坚决支持李执,她认为以夫为天是女子的本分,丈夫有志气是好事,她一定要支持。”
  外面有人道:“那倒是,有功名了子女也受益,嫁人都能嫁的好。”
  “于是,李执不管庶务,将一双女儿以及家中所有的事情交给马玉娘,甚至岳丈去世都不曾出面料理后事。马玉娘用自己的双手和能力,为他打造了一个清净的避风港。”
  “杜九言。”贺成道:“丈夫读书考功名投效朝廷,妻子理当支持,这是作为女人的本分,你难道还要拿出来,表彰马氏不成?”
  杜九言拱了拱手,道:“大人,夫妻是姻缘注定,是结伴同行相互扶持的同路人。妻照顾夫君天经地义,那么,作为夫君他的义务和所谓的天经地义,是什么?”
  “是自然保护妻儿,给他们安稳生活。男主外女主内,难道你有异议?”贺成道。
  杜九言反问,“男主外?但李大人并没有,他安心待在避风港里,心安理得的享受软玉温香锦衣华服,对于马氏,他毫无付出和贡献!”
  “他在读书。”贺成道:“你也是寒窗苦读,难道不知读书需得心无旁骛?”
  杜九言没有反驳贺成,而是接着道:“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李执考中了进士,拿着马玉娘的家资,坦然入仕。此后,他就像是山窝里飞出来的野鸡,歇在枝头看见了世间太多的美好,于是,他以入赘女婿的身份,不曾经得马氏同意下,纳了第一房妾。”
  “他独自赴任,身边无人照顾,逢场作戏无可厚非。”贺成道。
  杜九言看向贺成,道:“大人纳妾,难道不征求夫人意见?”
  贺成一怔,道:“李执当时离家遥远,自然是事急从权。”
  “纳妾,有多急?”杜九言噗嗤一笑,贺成脸色一变,不等他说话,道:“如贺大人这般,纳妾都要征得夫人同意,那么李执作为一个入赘的女婿,却自作主张?这是何等的自私和无耻!”
  “入仕后,他就忘记了,他是马府的女婿,他李姓的前面,还有一个马字!”杜九言忽然抬高了声音,“马李氏,对吗,大人!”
  贺成冷哼了一声。
  “入赘,是男人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李执也不例外。他得势后,逼迫马氏更改了户籍,他由入赘摇身一变,成了南阳李氏的李执,他为正名甚至还修了家谱。”
  “这一切,善良的马玉娘没有怨言,她一心期盼李执能平步青云,一展抱负。为此她不惜违背了已故父亲的遗愿,变卖家资随他到了宝庆,做了足不出户的李夫人。”
  “故事直到这里,李大人所作所为还能理解。从男人角度出发,他除了有些忘恩负义自私自利外,并非十恶不赦。那么是什么让马玉娘,在夫妻近三十年后,对当初爱护有加百依百顺的夫君,痛下杀手?”
  衙门外,鸦雀无声,所有人仿佛入了迷。大家知道李执,知道案情始末,但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李执和马氏的过往。
  “这个李执,真是不要脸。怕人笑话,那你当初不要做人上门女婿啊!现在人家供你读书,你出头了就说丢脸了,这就是过河拆桥,就是陈世美!”
  “对,这种人做官也是贪官。”
  贺成听着脸色发沉,很不高兴!
  杜九言走到马玉娘面前。
  “如果仅仅如此,你会杀他吗?你随他来宝庆前,你想过杀他吗?”杜九言道。
  马玉娘惨笑着,摇头道:“我若想杀他,又怎么会将家中田产变卖,随他来宝庆。”
  “是啊!”杜九言点了点头,“来宝庆后,升为五品知州李大人,是如何逼得他贤惠善良甚至有些愚蠢的妻子杀他呢?”
  “是纳妾吗?”杜九言问道。
  “不是,虽一开始我不高兴,但后来他再讨妾室时,我已心若死灰,再不过问。”马玉娘道。
  “是流连花丛嫖宿酗酒吗?”杜九言问道。
  “不是,他嫖宿是常有的事,酗酒也有多年,我早已习惯。”马玉娘道。
  “是不养妻女却逼着你拿嫁妆养他养妾供他吃喝玩乐打点上下吗?”杜九言问道。
  “不是,我自小锦衣玉食,对金钱从不吝啬,他和我要钱我从不亏待他。”马玉娘道。
  “那么,”杜九言大声道:“是宠妾灭妻,让你住在柴房而他却带着买来的妾住在正院,而要你跪在地上服侍,端茶递水,清扫恭桶吗?”
  外面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惊呆了。
  宠妾灭妻?
  让妻子住在柴房,而他却带着妾住在正院,还妻子跪在地上服侍他们。
  “狼心狗肺!”有人骂道:“该杀!”
  话落,但却见马氏摇头,“不是!我受苦多年已心若死灰,我能忍,直到死的那天,我从不曾想去杀他。”
  “还不是?那是什么,李执还做了更过分的事?”
  “居然还有比这件事更过分的?”
  “这简直是猪狗不如!”
  百姓沸腾,一个个愤怒不已,这个关于李执真实面目,是所有人没有想到。
  是啊,不会有人想到,在李执光鲜的外表下,是一颗腐烂的、恶臭的、令人作呕的躯体和心。
  “杜九言。”贺成拍桌道:“不可煽动群众!”
  杜九言蹲下来看着马氏,“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你杀了他呢?”
  “是……”马玉娘道:“是我奶娘的死。他杀了我奶娘,那天晚上我若不杀他,就对不起我的奶娘!”
  马玉娘捂脸哭着。
  “杀……杀人?”有人喊道:“贺大人,当时堂审的时候,分明就没有提起这件事。”
  贺成拍桌道:“奶娘卖与马府,是终生死契!更何况,此时虽与本案有因果关系的,但并不能改变马玉娘杀人的事实。”
  “奶娘,怎么死的?”杜九言这一次没有问马玉娘,而是砖头看向百姓,又看向在场几位大人,“各位大人,可想看一看,马玉娘的奶娘,一个抚养她四十年的苦命女人,是如何死的吗?”
  “杜九言,您休要胡来!”贺成道。
  她今天来,就是要造势,怎么会听贺成的。
  杜九言一挥手,道:“开棺!”
  窦荣兴领头,带着马玉娘的两个女婿,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打开了棺材,扶起入葬多日乔氏的尸身。
  秀美的华服加身,金光灿灿的陪葬首饰,却依旧掩盖不了,乔氏骷髅一般的面容。
  头顶没有头发,一块赤红已生了蛆虫的头顶,一张没有面皮的脸,迅速腐烂深可见骨。
  尸身已臭,模样可怖。
  马玉娘嚎啕大哭!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题外话------
  我写的时候也在想,马玉娘可恨吗?可恨的,因为她懦弱无能,从而害死了自己的奶娘。但是这种恨并非是真的很,而更像是怒其不争。你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反抗?甚至于,你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早点杀了他,而在奶娘死后才动手。
  其实,她的可悲可恨不是个例,在现代社会依旧有许多这样的女性,何况古代。就算她一开始可以选择,但是她的思想和眼界,框定了她不行。
  以夫为荣,以子为荣,夫君当官是多大的荣耀。古代多少女人自己扛起一个家,累死累活就为丈夫读书考功名,这在所有人眼中甚至女子自己,都认为天经地义。
  熬出头,他是官她是夫人,这影响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子女,娶妻,嫁女,等等。
  所以,真正的“马玉娘”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吧。
  第196章 杀牛之刑(三)
  “九月入葬,到今天不过月余,尸体便已经败坏至此。在这初冬,为何会腐烂的如此迅速?”
  杜九言拱手,冲着乔氏尸身行礼,窦荣兴将尸身放好,重新盖上棺木。
  “是因为她死的时候,被李大人用一锅滚烫的鸡汤,从头顶浇下来,当场便剥了一层皮,那一夜,死的不止李大人,还有马玉娘的奶娘。”
  有人吓的哭了起来。
  “手段是不是很残忍?”杜九言看向贺成,看向吴典寅,“可是,当时那一锅鸡汤,李大人是要泼马玉娘的,是乔氏救主。”
  “一对夫妻,何来如此大仇?”杜九言道:“说起来啼笑皆非。仅仅是因为马玉娘提醒李执,他为妾室赊的金银首饰的账需要结算了,而她,再也没有能力继续帮他还债。于是,李执起了杀念。”
  “一时失手,但并无杀意,你如此说并不客观!”贺成道。
  杜九言点头,“如果仅仅是这一次,我想善良懦弱以夫为天的马玉娘,依旧不会杀他。这怨恨是经久积累,如雪上加霜,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给几位大人看看。”杜九言回头,看向门外的七个女人,“什么是人面兽心!”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那七个女人。
  忽然,其中五人,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中、在衙堂的门外,开始一件一件的脱衣服。
  她们面无表情,她们腰板笔直,她们目不斜视,静静看着公堂上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在冷冽的初冬,五个女人弃了一切……
  但并没有人觉得她们的行为惊世骇俗,因为她们身上的伤痕更令观者震惊。
  “天!”有女人惊呼一声,“这、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在这一身带着惊恐的哭声中,人们看到少了ru头满身刀痕鞭痕的小巧姜氏,看到了瞎了一只眼睛,胳膊骨头已经扭曲变形,双腿布满烙印的陶氏,看到了金秀三位婢女身上的遍体鳞伤和触目精心的两个字纹身。
  贱人!
  杜九言转头看着贺成,“这就是饱读诗书的,这就是道貌岸然,这就是所有人眼中光鲜亮丽的宝庆知州,李大人这六年来的所作所为!”
  “试问,这天下你们可曾见过这样的畜生?”
  “忘恩负义,自私自利,家暴,杀人!马玉娘在走投无路,被逼入绝境的情况下,在目睹奶娘惨死的情况之下,所做的反击。”
  “各位!”杜九言拱手,和五个裸着的女子一起,看向百姓,“换做你们,会怎么做?”
  “杀!”
  “都是一死。和他拼了!”
  “这个畜生,只是勒死了太让他舒服了,应该凌迟,一刀一刀的割了他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