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杜九言道:“杨长胜不是他杀,而是他亲自将断肠草放在自己的酒杯里,当着杨长胜的面自杀。”
“他在用自己的命,去报复杨长弓,这个和他争斗了近十年,不共戴天的邻居。”
“所以,我今天要做的是无罪辩讼,我的请讼人杨长弓,并没有杀人。”
哗!
外面的百姓顿时喧哗了起来,就连公堂上,大家也是不可思议。
因为大家都没有往这方面想,突然杜九言提出来,所有人除了震惊之外,实在是无法理解。
居然有人用自己的命去报复。
都死了,还谈什么报复?
到底有多大的仇怨,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呢。
杨坡猛然抬头朝杜九言看去,满目的愤怒,他咬牙道:“杜先生,我爹已经死了,你就不能嘴下留德!”
杜九言没有理他。
“杜先生这个说法太过惊世骇俗。”罗青苗凝眉道:“还请杜先生论证!”
杜九言道:“起初我不明白,如果杨长弓不是凶手,那么第三者是怎么下毒的?”
“于是,我和焦三爷去问了杨长堂,在他药房里,杨长堂确认他丢失了一包断肠草。而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他的药柜上没有贴药名。那么能准确从药柜里取到断肠草的人,就一定是对杨长堂药房熟悉的人,至少,他曾亲眼见过,杨长堂取此药。”
“我曾怀疑杨长堂的夫人阮氏会不会私底下卖药。但阮氏此人不可靠,如此隐蔽之事,凶手定然不敢让她知晓。”
杜九言道:“所以,焦三爷没有先排查阮氏,而是对杨长堂报出的人名进行了一一排查,但可惜并无收获,这其中包括杨长弓。”
“排除了嫌疑人,也否定了第三个人投毒的可能,那么这个案件又重回到起点,是谁投毒的。”
“直到,我去见了余氏!”杜九言拱手和刘县令道:“请带证人杨长堂。”
刘县令颔首。
杨长堂被带了上来,杜九言问道:“你说杨长胜的夫人余氏在生病后,就一直在你的药房拿药吃,可是如此?”
“是!这十年,他每月至少要去药房三次。”杨长堂道。
“十年,每月去药房三次。起初二人关系好时,杨长胜还会留下来和他聊天说话是,甚至帮忙收药。”
“在这漫长的十年中,杨长胜有许多的机会,看着杨长堂配药取药。所以他知道断肠草在哪个柜子里,并不奇怪。”
罗青苗质问道:“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证明,杨长胜是自杀。”
“当然能!”杜九言问杨长弓,“你常喝酒,如果你要吐,你会如何?”
杨长弓道:“跑出去,在马路对面吐。”因为太臭了,只要能忍得住,当然是离的远远地吐。
“三爷,您会如何?”杜九言问焦三。
焦三回道:“醉酒呕吐乃丢人不雅的事,当然躲起来。如果来不及也会离的远远的。”
“对!”杜九言道:“但杨长胜却不同,他没有等不及也没有躲远,而是特意挑选两家院墙之间的位置。为什么?”
门外,有人举手道:“因为他没醉。”
“是。他不但没有醉,他还要蹲在那个地方,取一个他蓄谋藏匿的,能自杀且能让他的仇人背负杀人罪名的的东西。”杜九言巡视一周,看着杨坡,“那个东西就是断肠草。”
“他借由呕吐掩护,取了足量的药粉,当着杨长弓的面,喝下毒酒,毒发身亡。”
“这一切他都想好了,算计好了。他要拖着杨长弓一起死!所以,在死前的一切他做得从容不迫,滴水不漏。”
杨长弓目瞪口呆,抬头看着杜九言,喃喃地道:“自……自杀?”这几天在牢里,他想过无数的可能,却都没有想过杨长胜是自杀。
“简直荒谬。”罗青苗道:“是多愚蠢的人,才会用自己的死,去陷害仇人。杜先生这个说法,无法让人信服。”
“他确实愚蠢!”杜九言取来一张药包纸,“这张纸是昨日在杨长弓家中找到的,上面有个污渍。酸臭带着酒气,各位有兴趣可以来辨认。”
她将纸还给黄书吏。
“既是呕吐物,那么杨长弓也同样能做到。”罗青苗道。
“杨长弓做不到,因为当日他不曾吐过。”杜九言道。
“那这个也可以是菜汤。”罗青苗道:“还有,如果假设杨长胜是自杀,他死后放在夹缝中的断肠草又为何出现在杨长弓家的后院?”
“杜先生不要忘记了。就是这包断肠草,而让杨长弓的孙子杨小宝毒死。”
“您又怎么解释。”
大家也很好奇,刘县令颔首道:“罗青苗所言不错。如果杨长胜是自杀,那么那包药粉如何去后院的?”
“因为,自杀这件事不是一时情急,而是深思熟虑全家商讨的结果。”杜九言大声道。
“不会吧,一家人商量自杀的事,简直是闻所未闻啊。”外面有人道。
“要真是这样,这儿子就是畜生不孝,亲眼看着自己父亲自杀!”
“他怎么不自己去死?”
“是啊,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自杀呢?”杜九言没有讨论药粉在后院,而是蹲在杨坡面前,问道:“当时,你是什么心情?”
“杜先生,我们没有。你要是想编故事我拦不住你,但是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杨坡道。
杜九言摇头,“是。我希望我自己仅仅是在编故事。”
“一家三口,用死来构陷自己的仇人。”
“仇恨的起因不过是半丈的地基!”杜九言道:“以上,是我证明杨长胜自杀的第一条证据。现在是第二条。”
“杨坡。你母亲最近在做什么?”
“拆寿衣,他将我父亲的寿衣拆开,改成她自己的。”杨坡道。
杜九言问道:“现在几月。”
“先生,二月底。”外面有人道。
杜九言颔首,“杨坡的母亲余氏,一个在床上瘫了近十年手脚不便利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件冬天的寿衣。”
“杨长胜今年才不过四十三,余氏就迫不及待在正月里给他做了寿衣,不是夏天不是秋天而是冬天的棉衣。”
“这足以说明她早就知道她的夫君要死了。”
现场一片哗然。
杨坡看着杜九言,眸光憎恨。
“第三。就如我刚才所问,杨坡的妻儿死后,最悲痛欲绝的却是杨长胜。这很奇怪!”
有人点头,附和道:“确实,最悲痛的应该是杨坡才对。”
“所以,我带着疑问找到杨长堂。”杜九言问道:“你告诉大家,几年前的事。”
杨长堂道:“大概六七年前,有一回杨长胜来和我拿药,问我要是男人那方面不行,有没有药治。我随口说了我不会后,就再没有下落了。”
“无法敦伦!”杜九言拿出一张邵阳医馆售卖账册,“这是邵阳医馆虫草鹿鞭丸的售卖记录,上面清晰记录着,往前五年,杨家庄杨坡每年都会去买一瓶虫草鹿鞭丸。”
“此药极贵,若要效果好至少半年一瓶,但杨坡家显然没有这样的能力。”
“所以,他并未治好。”
“可想而知,当杨长弓咒骂杨长胜断子绝孙的几日后,他唯一传宗接代的孙子死了,对于他的打击。”
杨坡攥着拳头,垂着头整个人都在颤抖。
“因此,万念俱灰的杨长胜认为是杨长弓的诅咒造成的,才心怀怨恨,以自杀的方式报复他。”
“综上,请大人明辨,我的请讼人杨长弓不但无罪,他还受到了莫大的冤屈。”
门外,嘈杂的议论声不断,刘县令烦躁地拍了惊堂木,喝道:“肃静!”
焦三看着杜九言,忽然明白,她为什么告诉他,等上了公堂后,他就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上公堂,辩讼此案。
他们同进同出的查,怎么这些他就没有想到。
焦三埋怨地看了一眼杜九言,这小子查到线索一向不交公都自己藏私了。
太精了。
“杜先生。”罗青苗出列,将前面反驳杜九言却未正面作答的问题,再次拿了出来,“你提供了证据又做了推论,可你却忘记了一件事。”
“就在昨天,断肠草的药粉在杨长弓家的后院出现,并将他的孙子毒死了。”
“如果杨长胜是自杀,那么这件事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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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实在生气(二)
“这,又是另一件事了。”杜九言看着杨坡,“杨坡,你说呢?”
杨坡面色发白,壮着胆子心虚地吼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怎么说?”刘县令问道。
杜九言回道:“大人,一包断肠草的药粉,却并非一个案子。这是一个案中案!”
刘县令一怔。
杜九言俯视着杨坡,“我刚才问你,你们一家人商量自杀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你不说我来猜一猜。”
“你很焦虑,你的爹死了,却不能拉着杨长弓垫背,是不是?”
“你还很害怕,你怕你家的仇报不了。”
“你焦躁不安,于是你一定要做点什么。”杜九言冷眼看着他。
杨坡吼道:“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做了。”杜九言喝道:“你将给你爹善后而取回的藏起来得断肠草,重新放进了杨长弓家的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