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小儿太过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了。
没的教了。
“杜九言。”今日人多,周岩和肖青枫出列,指着她道:“你一个小小讼师,没有资格和我们大先生说话!”
意思是,他们来奉陪。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肖青枫道:“正好,邵阳的百姓都在这里,也让大家来评评理,让大家看一看,你杜九言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披着怎样的一张皮。”
桂王不高兴,摸了摸自己的脸,在乔墨端来的椅子上坐下来,翘着腿,从口袋里摸了摸发现没瓜子,很扫兴。
“大人,您要买瓜子吗?”忽然,小萝卜提着小篮子凑过来,“一两银子一包。”
桂王嘴角一抖,怒道:“一两,你怎么不去抢?”
“那你吃不吃?”小萝卜道:“马上就要开始了,您没瓜子吃很无聊。”
桂王指了指小萝卜,夺了一包过来丢给他一两碎银子,“不孝的小孩,会被雷劈。”
小萝卜龇牙,又跑他后面去卖,“奶奶您要瓜子吗,五文钱两包!”
桂王气的咳起来,抚着胸口喘气,指着小萝卜,无声怒道:“孽子!”
小萝卜冲着他嘻嘻一笑。
抱着小篮子坐在路边看着他爹伟岸的身影。
“面皮很好啊。”杜九言道:“是黑还是白一眼看得出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肖青枫道:“杜九言,做人留一线,你今日做的业障,将来必有一天报应加身。”
“走开!”杜九言一把将他拂开来,肖青枫冷不丁跌了两跤倒在周岩身后,她道:“我今日不是来吵架的,也并不想要做什么人身攻击,找你们敢说话能说话的人站出来。”
“指挥两个学生上来,也好意思。”杜九言冷笑一声,环顾四周,目光和薛然一对撞。薛然负手出来,冷冷盯着她,道:“当日你初来邵阳,来西南求学便就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我不收你入府学,确实是因为我瞧不上你这等没有学识,却还自觉高人一等的人。”
“您这样的人做讼师,将来必定会败坏讼师的行风。”薛然道:“如若让我再选一次,我依旧会拒绝当初来求学的杜九言。”
杜九言一笑,拱手道:“感谢先生拒绝之恩,否则今日我也和你身后的学子一样,双眸无神,眼神空洞。一心追求所谓的大成,大义,却将祖训丢诸脑后。”
“你休要胡言。”薛然道:“西南立世百年,如若人人都和你一样,一味胡闹强出头。早就成笑话。”
杜九言摇着头,一回身指着罗青苗和李栋,“确实是笑话。”
“一个入西南十几年的教书先生,一个西南甲字组的讼师。两个人,一个贿赂威逼刘大人,逼他公堂之上偏帮。一个为了赢辩讼,而不顾他人的性命,弄虚作假,作伪证。”
“这就是你西南立世百年的沉淀?”杜九言很不客气滴戳着罗青苗,“如果这样就是沉淀,那西南就是一个巨大的茅坑。”
“杜九言,你放肆!”薛然喝道。
杜九言道:“我是不是放肆,你来给我证明一下。”她指了指罗青苗,“按律,伪造证人证据,教唆捏造词讼,什么罪名?”
“讼师贿赂,威逼当堂官员,应该是什么罪名?”
“在你们立世百年,沉淀物堆成山高的西南,这样的人又是什么罪名?”杜九言道。
薛然冷声道:“你若有证据,证明他二人有错,触犯了律法,违背了职业操守和行规那就依法处理,我们西南也不会姑息纵容。”
“但你带着人来西南门口闹事,你就是故意挑事。”
薛然说着,忽然抬高了声音,道:“各位,李栋和罗青苗二人交由官府查办,若二人罪证确凿,我西南绝不会姑息。任由刘大人按律审办。”
“另,从即日起,他二人也不再是西南讼行的人。”薛然大声说完看向杜九言,“你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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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九言道:“不满意。”
“你想如何。”薛然道:“不要逼人太甚。”
杜九言道:“非我逼你,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邵阳街上不见公堂见,我们不希望再遇到今天的情况。”
“更何况,今次是我发现了,若下次我发现不了呢。”
“这关乎着人命。”杜九言道:“薛先生,不是一句不要逼人太甚就可以掩盖过去的?”
“对!”身后有人跟着喊道:“西南讼行在西南一代独大这么多年,你们接的官司不计其数,我们一直相信并信任你们,可今天的事实在太让我们震惊失望了。”
“是,谁知道以后你们接讼案,还会不会作伪证,弄虚作假。你们讼师不过输赢一场官司,可是请讼人押上的却是身家性命。”
“你们这样轻描淡写一句话,我们不满意。”
杜九言摊手,看着薛然,“看,这不是我的不满意,而是邵阳百姓的不满意。”
薛然道:“你在煽动群众。”
“你也可以试试煽动啊。”杜九言道:“你告诉大家我目无王法、弄虚作假、为了一己私利而不顾别人生死。你大声说,让大家指责。”
“你想怎么样?”薛然问道。
杜九言摇头,“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们想怎么样,是你们想对邵阳、对所有的百姓想怎么样?对信任你们并来找你们辩讼的请讼人想怎么样,和对你们的对手想怎么样。”
“辩讼,不仅仅是讼师的输赢,不是讼行的名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薛先生你时至今日还来问我吗?”
“问一个你看不起,只读了两天律法就敢考讼师牌的毛头小子?!你不觉得惭愧吗?”
有人喊道:“杜先生读了两天又如何,她还不是考了你们百年最高分。薛然你太自以为是了。”
杜九言看着薛然,薛然也盯着她,面色发白,气的脑子嗡嗡响着,气血上涌只差晕厥过去。
“杜九言。”一直未开口的付怀瑾含笑道:“你说的没有错,西南确实要和天下人道歉。”
他说着,冲着在场的百姓作揖,一揖到底,“作为西南讼行的会长,我付怀瑾在这里,向天下人、向所有的邵阳百姓道歉赔礼,从今日起我会仔细整顿西南,以后再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请大家原谅。”付怀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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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来啊比呀(一)
“请大家继续像以前那样相信我们,我们也会一如既往,为大家服务。”付怀瑾道。
没有人说话。
杜九言不屑道:“如果只是一句道歉,那么做错事的成本未免也太低了。罗青苗是甲子组的讼师,他做出这样的事,他的组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栋是府学的先生,他犯错犯罪,就是薛然管理的失职。”
“会长的道歉,应该再有份量一点,好让我们看到你的诚意啊。”
付怀瑾扬眉,问道:“杜先生什么意思?”
“将此二人撤职,撤销他们的讼师牌证,离开西南。”杜九言道:“这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诚意。”
薛然面色阴冷,双眸血红盯着杜九言。
刘公宰虽面色如常,但眸光中却皆是羞辱和愤怒。
付怀瑾恼怒不已,“你可知道,他们二人曾经的成绩?可知道他为西南做了多少贡献?同样是讼师,你作为一个后辈,这样的话你如何能说得出口?”
简直得寸进尺!
“我当然能说出口。”杜九言道:“不但我能,这里所有人都能。作为讼师,他们踩踏了最基本的底线,就绝对不配再做讼师。”
她说完,立刻就听到到有百姓附和道:“对!西南绝不能再留他们,他们也不配做讼师。”
“薛然、刘公宰,不配做讼师、不配为人师表。”
高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群情激愤。
付怀瑾凝眉,抬手道:“各位稍安勿躁,两位先生曾受过朝廷任命,也得过圣上的嘉奖。就算处罚也不是我一人能做主。”
“这样,明日之前,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请大家给我时间。”付怀瑾道。
“给什么时间?朝廷任命本官会上奏,有什么责任,本官承担!”桂王吐了瓜子壳,斜睨着付怀瑾,“我给你善后,包你满意!”
付怀瑾气怒不已,可说话的人是桂王,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攥着拳头,拱手道:“既然大人如此说,那付某领命了。”
“你们休要为难会长。”刘公宰拂开人群,昂首出来,倨傲地看着众人,“我刘某在西南二十年,自问问心无愧。”
“但今日时运不济,遭小人算计,我刘某认了。”刘公宰道:“从今日起,我刘公宰卸任西南一切职务,与西南再无关系。”
“请各位见证!”刘公宰说完,冲着付怀瑾和西南所有人一拱手,道:“各位保重,后会有期!”
他拂袖,头也不回地拂开人群走了。
“先生。”有人跟着他后面喊着,有人悄悄追去,有人愤怒地瞪着杜九言。
杜九言无所谓,笑眯眯地看着薛然,“刘先生有骨气,薛先生不学一学?”
“我心可照明月,杜九言,你无需用言语来刺激我。”薛然道:“就算今日我卸任了一切职务,我也依旧是西南的人。”
“我生是西南人,死,则是西南的魂!”薛然大声道。
杜九言鼓掌,“真是感人啊。”话落看向付怀瑾,“付会长,虽然很感人,但是为了西南的歪风邪气,您可不能手软啊。”
“多谢杜先生提醒了。”付怀瑾道:“一定会如你所愿。”
杜九言拱手,“那我就放心了。我们等着焕然一新砥砺前行的西南啊。”
无数愤恨的视投来,杜九言笑盈盈地回看过去,摆手道:“你们读书太少,无法体会我今天的良苦用心啊。”
“西南的风气不整改,将来你们之中会出现无数个罗青苗,无数个李栋。”
“不过也无所谓了,我这人大气,也不和你们计较了。都是同行,你们好我也高兴啊。”杜九言笑眯眯地道。
“走了走了。”
她转身欲走,忽然付怀瑾问道:“杜先生可知两百年前,元后主在位时,讼师是什么样的?”
杜九言转头看向付怀瑾,一笑道:“会长何意?”
“下九流,”付怀瑾道:“受官府所不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替人写写诉状,还常以教唆词讼等罪名锒铛入狱,可谓是无人看中宛若尘土。”
“是祖师爷的出现,他一统天下,他说这世道想要进步,最先要做的就是律法的健全。”
“他呕心沥血编纂了律法,扶持了西南燕京两大讼行,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讼师,才得以一代一代的延续下来,直到今日,你我才能在这里畅所欲言,在这里讨论讼师们所谓的风气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