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祖师爷立法典的时候,是规定在公职人员办差的过程中,如必要,有权利决定死者遗体处置。”
“但是后来被去除了。”刘嵘勤道:“具体何时我也不记得,平日鲜少注意这个。”
杜九言揉了揉额头,想到了丈夫家暴妻子的条例。被废除的一定是当世所难接受和容忍的,祖师定的这条,在现在的人们看来,确实难以接受。
“不管结果,只问本心!”
众人沉默着,跟着她点头。
不管结果,只问本心!这样的杜九言太让他们惊讶甚至于惊奇。
尸大和胡大夫从外面进来。胡大夫杜九言认识,医术在邵阳城中很有名气,两人和杜九言行了礼,围着桌子坐下来。
尸大很紧张。
“如果打开肚子看内腑,你们能通过内附的颜色大小和损伤程度,来判别死者由什么原因死的吗?”
“按道理,是能的。”胡大夫年纪今年六十多,看上去精神很不错,他问道:“杜先生,您……打算剖死人的腹,查验死因?”
杜九言颔首,“是这样没错。”
“我觉得我可以。”尸大看着杜九言,他昨晚没有睡觉,翻遍了所有的验尸录集,将所有相关的内容都整理了出来,也回忆了他父亲以前和他说的,祖辈们在太祖时期能开膛剖腹查死因的时候,所留存的知识。
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所以他没有注意过,现在有了机会再去翻查,才知道这其中有这么多的知识。
“好!”杜九言道:“你先将尸体带去义庄保存,就这两日我再去和他家人谈。”
尸大应是。
胡大夫有些激动,他年轻时学徒,跟着师父干过一件此生他都不会告诉别人的缺德事。
他们刨了一个新坟,开了那尸的肚子,师父一个一个内脏指给他认,还让他亲手去摸。
那个黑漆漆没有光的夜里,是他毕生难忘的经历。
从此以后,他学的时候更加用心,也容易很多,每一个脏器的位置他都清楚的记得,能够想象他们之间的关联。
再去谈病情病因时,就变的更有底气了。
所以,这一生他都在想,如果每个学徒都有这样一次机会,看一看摸一摸五脏六腑,这该是一件多难得的事。
“杜先生,”胡大夫道:“老夫愿意帮忙。”
杜九言拱手,含笑道:“您愿意帮忙,求之不得,谢谢!”
胡大夫摆手,神色激动地看着杜九言,“……如果这件事真的能成,就是打破了世道常规,这是突破!若能因此重新立法,杜先生您此番的功劳,一定会被记入史册。”
史册?那是死了以后的事。
她现在就想把这件事弄清楚。
“除此以外,你们有什么想法?”杜九言看着十个学徒,“尽管说。”
十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池玉摇头,道:“会长,我们都没什么想法,主要是这个案子太蹊跷了。”
“那行,大家都去吃午饭吧。”杜九言道:“这两天你们可以各凭显通,来查案。”
“能找到有用线索的,只要我在西南的一天,我就收他做徒弟一日!”杜九言敲了敲桌子,“机会千载难逢,要珍惜哦。”
众人眼睛一亮,乔栋激动地道:“真、真的能做您徒弟?”
“想吗?”
乔栋点头,“想,很想!”以前不想,因为他和大家想法一样,觉得杜九言就是运气好加上张扬和浮夸。
可短短半天,短短一个时辰的聊天,他的想法和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这态度相当好。”杜九言扬眉道:“有觉悟。”
大家都笑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
“要是……要是我们都有收获呢?”傅元吾问道:“你……你都收吗?”
杜九言挑眉道:“如果有这多线索而我却没有发现,我认为,应该是你们收我为徒。”
“会长,您太幽默了。”
房间里十几个人都捧腹笑着。
院外有个小书童走过,又速速跑去程公复的房间,推开房门,房间里坐了六七个人,大家都朝书童看来。
“先生,”书童道:“他们都在笑。是因为杜九言说要收徒弟,他们就在那里抢呢。”
“还有,杜九言说……说她要解剖毛师弟的遗体,查死因。”
此话一出,程公复问道:“……你说什么?”
小书童又说了一次。
“简直胡闹!”程公复砰地一声拍了桌子,怒道:“她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律法很熟,她难道不知道,毁人遗体是违法的。”
“此事确实胡闹至极!”陆绽凝眉,道:“先生,我们一起去找她吧,如果她不听劝,我们就联手罢免她的职务。”
这也是个极好的机会。
第309章 怎么样呢(二)
“必须制止。”
王谈伶低声道:“若真让她剖了,传到京中去,必然是一场风波,到时候她被免职事小,可波及了西南,岂不是再难收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又都去看程公复。
“走吧。”程公复愤怒起身,走了几步又随口吩咐了书童,“去告诉薛然这件事。”
书童应是从小门跑了出去。
一行人跟在程公复身后出去,路上就知道,杜九言在饭堂里吃饭。
大家折道去了饭堂。
一进门就看到杜九言正坐在学生中间,几十个人围着她坐着,小声说话大声笑,非常融洽热闹。
程公复和陆绽惊讶不已。她上任前西南还是口径一致地讨厌她反对她。
除了刘嵘勤带着的十来个学生外,没有人喜欢杜九言。
可这才短短一天,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会长,”陆绽过去,笑盈盈地道:“您午膳用完了吗,我们有事想和您商量。”
杜九言指了指自己的碗,“才吃,你们要是有事就等会儿。”
“你们吃了吗,一起吃吧?”
陆绽笑了笑,道:“也好!”说着,看向程公复,后者已经走过来,在几个学生让空的桌边坐下来。
他们都不来这里吃饭,饭堂会将他们各自的饭菜给他们送去。
“吃饭,吃饭!”杜九言招呼焦三和跛子。
气氛就没有刚才那么好了。
饭菜上来,程公复和陆绽以及王谈伶几人的脸色就没有刚才那么温和……短短一天,因为他们的到来,所以大家忌惮地开始不说话了。
一天之前,这种事是只会发生在杜九言身上。
大家吃饭,气氛压抑。
一盏茶后,杜九言吃完放了筷子,焦三已经吃了三碗饭,摸了摸肚子道:“九言,以后没事可以来这里吃饭吗?”
“可以啊,随便吃。”杜九言道。
焦三嘿嘿一笑,“你来西南,终于有一件事情是好的了。”
“我也觉得是,明天告诉钱道安四人,让他们中午也来这里吃。”
焦三哈哈一笑,道:“我看可以。你一走他们四个人就是没娘的孩子,别说挣钱,饭都吃不上。”
“小萝卜也可以来了。”跛子看着他,“省的先生在家里做饭。”
杜九言觉得这个会长做的真不赖,虽奉例很少,但是好处很多,解决了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
陆绽听不下去,起身含笑其他人道:“吃过饭就早点去休息,下午还要上课。”
“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大家都应是,鱼贯都退了出去。
饭堂内就只剩下杜九言和跛子以及焦三几个。
“会长,”陆绽问道:“听说你解剖毛寅的尸体?”
杜九言颔首,指着桌子,“真好,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现在死因查不到,而别的线索也都截断了。现在最好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解剖查死因。”
“如果只是猝死呢?”王谈伶问道。
“如何证明是猝死?”杜九言道。
王谈伶蹙眉,沉声道:“但是你这是违法,是知法犯法。”
“不解剖也行,你们现在和我他怎么死的!”杜九言道。
“一定要这样吗?”
“你为什么来西南?是因为西南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劫难,是你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关系,解救的西南。”王谈伶有点激动,“可你一旦要解剖毛寅,必定会引发轩然大波,西南会被再次送上风口浪尖,到时候你还有能力维护好西南吗?”
“两件事并不相干!”杜九言道:“西南的成败,不该寄存在一个案件上。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会来做会长,难道你们心里就没有想过真正的原因?”
“行了。”杜九言打断要说话的陆绽,“我说过了,我是会长。事情我做主就行了!”
程公复盯着她,忽然出声道:“如若你执意如此,那我不介意带着讼行馆脱离西南行会。”
杜九言噗嗤一笑,“如果可以,请你自便!”
程公复大怒正要说话,忽然门口进来一人,大家转头过去,就看到毛献友进来,三两步走到杜九言面前来,道:“杜会长,我要将我家虎子带回去了。”
“我是不可能让动他的。”毛献友的。
杜九言看着他,“你带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