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都以他为首,可今天看见他避之如蛇蝎,他一进去,就纷纷收拾了书本走了。
周岩倒在床上,想着今天在公堂上的表现,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他不知躺了多久,天快黑的时候,去找马易去饭堂吃饭。
“去吃饭吧,”周岩站在马易宿舍的门外,喊了一声。
马易应了正要走,忽然就听到房间里其他人冷嗤一声,道:“见风使舵的小人,伪君子!”
“我们去和会长说,让他们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吧。我看就毛寅那个房间去最好,省的祸害别人。”
“毛寅那边原来住的姚琰和肖青枫,正好,你们蛇鼠一窝!”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马易怒道。
周岩脸色也很难看,看着众人,道:“比我们,你们也高贵不到哪里去,以为跟着会长,就水涨船高?真是可笑,不依旧是个学生!”
“谁也不比谁高贵。”
“哈哈,真的可笑!墙头草什么时候也能自诩清高了。”
房间里三个人毫不掩饰地笑着。
“不用和他们多言,”周岩拉着马易离开,两人到饭堂,大家仿佛不认识他们,无论是府学的学生还是讼行的讼师。两人坐在角落里,相隔不远的是殷超和余一坤,也是同样的待遇。
但殷超和余一坤也不待见他们。
“没想到会输,”周岩苦笑,和马易道:“连累你了。”
马易冲着他笑了笑,没说话,“好好考试吧,等成了讼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周岩应了一声。
除了考试,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吃过饭,他想了想去找陆绽,隔着门他低声道:“……先生,程公好些了吗?今晚我留在这里照顾他吧。”
“不用了。”陆绽并没有开门,“稍后程家两位公子会来伺疾。”
周岩顿了顿,道:“那先生您可还好,也没有需要我做的事情?”
陆绽敷衍地道:“没有,你回去吧。”
陆绽的态度,和以前对他大不相同。
周岩如同跌入冰窟窿里,浑身冷的发抖,他能感觉到,陆绽要放弃他了。
是因为什么今天辩讼的事吗?
可今天在公堂上,他没有错!
今天辩讼输了不能怪他,这一场官司他不过是跟随殷超而已,为什么所有人都来指责他。
周岩漫无目的离开院子,心里空荡荡的,他这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仿佛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
忽然,围墙的拐角处,传来两个人渐行渐近的说话声,他下意识地贴墙站着避开他们。
“殷超这个人太得意了,这次输了,绝对是活该。”
“是,看他以后还怎么在讼行里横着走,他也不想想当年宴通和他差不多,可宴通如今都是丁字组的组长了,他却什么都不是。就他还有脸得意。”
“应该就是着急,才会急功近利吧。反正这一次他将所有师兄弟都得罪了。我要是他我就不会留在西南了。”
“对了,府学那边的周岩以后不要和他来往。这个人太虚伪了。前面还跟在殷超后面喊师兄,可你看他,殷超打架的时候,他却站在一边看热闹。白瞎了殷超对他的好了。”
“他又不是第一次了,肖青枫的事也不过几天而已。”
两人语气讥诮,满是嘲讽。
周岩脚似千金重,往回走,方才说话的那两个人到洗漱房,许多人蹲在井边在洗衣服洗漱聊天,有人道:“……说起来,会长去年讼师考核前,来过西南,准备入府学的,可是一进来就被周岩和肖青枫那群人戏弄,随后又被薛先生轻瞧了,所以这才有了西南和会长之间的仇怨。”
“都是肤浅的人,以貌取人。会长说她读了两天律法,大家都笑话她不知天高地厚,可谁知道,会长过目不忘,两天比咱们两年都牢靠。”
“所以,错还是在咱们!”
“在周岩,他一副清高的样子,谁知道,一肚子的坏水,看着就讨厌!”
“就是,要不是他自以为是,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恩怨,那西南也不会经那么多的波折,会长也不会与我们为敌。”
“那怎么有脸继续留在西南,也真是不要脸。”
所有的地方都在议论他,周岩跌跌撞撞地回去宿舍,门一推发现根本推不开。
门被栓了。
“开门!”周岩喊道。
“你门路大,找程公去就好了,就不要来和我们为伍了。”
“找殷师兄啊,你们关系那么好,他答应会帮助你的。哦,对了,今天你把殷师兄也得罪了,我看你找陆先生去吧,陆先生最器重你了。以后啊,西南就靠你们出头了,我们就跟着会长在西南混混就好了。”
周岩靠在门上,长大后,第一次掉眼泪!
此刻,程公复靠在床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不少,他看着陆绽,问道:“申道儒提到的圣物,可有眉目?”
“还没有,我找了藏卷阁,里面并没有提到西南的圣物。也去试探了薛然,他也不知情。”陆绽道:“要不要写信去问付怀瑾,让他明说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我们找起来也方便。”
“嗯,明日就写信,想办法给他送进去。”程公复道:“京城那边还没有开堂办理吗?我怎么没有听到他判刑的消息?”
“可能是有人保住了。不过,虽暂时不会判刑,可也不会放出来。”
程公复闭上眼睛,面色死沉,“今天输了,又经历了下午的事,往后的西南更加没有我们决定权了。想要翻身,这个圣物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要速速弄清楚才好。”程公复道。
陆绽应是,犹豫了一下,“杜九言会不会打击报复?”
“她暂时没有空,应该不会报复我们,所以趁此机会,我们赶紧想办法。”程公复道:“等她去京城比试,无论她输赢,都要想办法,将西南从她手中拿回来。”
陆绽点头。
“先生也不要生气,这个案子……”陆绽要劝他,程公复摆手,道:“案子的事不要再提,是我选人时考虑不周。现在想想,杜九言做的对,他从一开始让大家斗完了,选出来的人都是令大家信服的人,事后大家也就没有异心团结一致。”
“这一次,是我失策了。”程公复道。
陆绽道,“她一直和人斗来都去,对这些手段自然驾轻就熟,我们没有经验,自然是比不过她的。”
程公复微微颔首。
……
西南后院,厨子们住的小院中,薛然咳嗽了两声,区恒给他倒茶,低声道:“先生好好养病,明日就不要去后厨了吧,您不去他们也不敢对您怎么样。”
“无所谓了,我的身体养一两日也不会有起色。”他喝了一口茶,道:“今日她赢了辩讼,是不是所有人都改拥护她了?”
区恒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现在程公已经彻底失了大家的心了。”
说实话,这一场辩讼客观的说,杜九言赢的不但光彩还相当漂亮。
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程公最后辩讼的点,令他不齿。
不管杜九言是不是喜欢杜九言,但有一点他现在也渐渐认同,她这个人在辩讼上,一向光明磊落。
区恒想到上一次和她辩讼的情景,有些懊恼……
他确实不该,但实情已经发生了,再想,已是枉然。
“她确实有手段,这么短的时间,就让所有人对程公离了心。”薛然道:“如果,如果她能全心全意留在西南,想让西南好,我也不说什么。”
“可西南的今天就是她造就的,她对西南的心,不如程公纯粹啊。”
薛然叹气,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想做的事很多,却已没有能力。
日薄西山,有心无力,就是说他此刻了。
“先生,我觉得您应该试着对杜九言有点信心,或许……我是说或许,西南在她的带领下,真的会迎来一个新的辉煌呢?”区恒道。
薛然看着区恒,苦笑了一下,“看来,就连你对他也有改观啊。”
“那就祝她这次去和燕京比试,能旗开得胜吧。”
“所有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西南啊。”薛然道。
区恒低声道:“或许,他去比程公去更好呢。”
“是吗?”薛然怅然一笑,心中有不甘和失落却又无能无力,“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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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竿儿不错(二)
德庆楼中,杜九言一家子并着桂王主仆几个人、三尺堂的四个人以及焦三和蔡卓如聚在一起。
西南的十多个人吃过饭就回去歇着了,现在一个大桌挤了十七个人,根本坐不下。
董德庆抱着两坛子上好的秋露白上来,吆喝着道:“这酒可是特贡,寻常人都喝不到,我也就这两坛的存货,喝完了再和我要,我和谁急!”
“特贡?”桂王看着董德庆。
董德庆心里哀嚎一声,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忘记了,这里可是有个王爷。
这一次的牛皮吹到刀尖上去了,一下子就被扎破了。
“特……特供,供……供给我德庆楼的。”董德庆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供,“赵公子,此供非彼贡,呵呵……”
桂王看着他,扯了扯嘴角,放过他了。
董德庆擦了擦汗。
“喝、喝、喝酒。”宋吉艺像只煮熟的虾,抱着酒盅摇摇晃晃,将杯子啪叽伸到杜九言面前来,一杯酒被他甩出来半杯,倒在杜九言的衣服上,“九、九哥、喝、喝酒。”
“我怎么就这么嫌弃你,”杜九言拿了个帕子擦衣服,“这衣服,我也不要了,你赔钱吧。”
杜九言一动,桂王就将帕子也递给她,嫌弃地对宋吉艺道:“你先蹲在一边醒醒酒去,这点酒量也好意思出来混!”
“我、我没有,没有混!”宋吉艺往前一趴,就听到凳子吱吱嘎嘎乱响,所有人吓的带着椅子后退,留了宋吉艺啪叽趴在了桌子上。
酒杯倒扣,脸贴在菜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