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我查过季林的所有人落款书画,以及他和朋友来往的信件,不曾见过这个林字的私章。”
刘公宰道:“而除了这个私章外,契约上的字迹和季林寻常书写的自己,没有相同之处。如此,如何能证明这五十三份典租的契约,是季林所签呢?”
杜九言扬眉,颇有兴致地听刘公宰说话。
“契约,只能证明,这五十三份契约上的女人,被自己的夫君典租出去,进了那个别院。却并不能佐证,我的请讼人是典租人。”
“除此以外,这个宅院的所属人,也并非我的请讼人,而是一位商人。他姓章名唤。此人我今日请到了,并在公堂外等候,请大人传他上堂。”
齐代青颔首,“传!”
章唤被带了上来,他今年四十左右,体型微胖圆嘟嘟的人跪在公堂上,磕头道:“小民章唤叩见大人。”
“章唤,西山脚下的别院,可是你的,房契你可带来了?”刘公宰问道。
章唤将房契拿出来,道:“那个别院确实是我的,房契也一直在我手中。”
刘公宰接过来展示给大家看,“那么那个院子养了那么的多女人的事,你可知道?”
“知道。”章唤道:“这些女人都是小人养的,这几年小人不断往里面送女人。”
“那你可进去玩过呢?”刘公宰道。
“没有,这个宅子和女人,是我为了报答季世子的救命之恩。他一开始不同意,后来在我几次三番的纠缠之下,他才勉强答应。”章唤磕头,“大人,小民是个莽夫,字都不认识几个,实在是不知道,自愿典租妻子也是犯法的,小人知错了,求大人饶命啊。”
齐代青也楞了一下,怎么经过刘公宰三五句话一个证人,季林就基本无辜了?
他眉头微蹙,看着底下。
“季林,”刘公宰看着季林,“你可认识他,他说的话可属实?”
季林回道:“属实,这个宅子确实是他的,当时我说了没有人相信我,我……我百口莫辩!”
后衙中,秦太夫人和赵煜道:“圣上,我家季林是清白的啊。”
“太夫人,如果他是清白的,朕只会比你更高兴。”赵煜道:“你且坐下,辩讼还没有结束。”
秦太夫人激动地擦了擦眼泪,坐了下来。
“宅子,典租的契约,都和我的请讼人没有关系。”刘公宰道:“不过,在这件事上,他不是没有错。他错就错在定力太差,禁不住诱惑,而几次三番去那个院子。”
“所以,关于典租一事,我的请讼人是清白的,请大人明辨!”
“现在说第二件,杀人!”刘公宰道:“门外三具尸骨,时间久远能和现在联系上的,就只有三个玉杵,甚至于,她们的死因都难以确认。”
“这三具,暂且不论,因为方才杜先生并没有证据,有的只是证人的口供。”
“当然,余下的两个去年的杀人案件,高攀和姚氏以及刘秀才一家三口的被杀,也都是靠证人的证词。”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证人的证词,非常重要。”
刘公宰很自信,踱步走到张三通面前,问道:“刘秀才一家被杀的案件,一开始由燕京办案时,定你为杀人凶手,对吗?”
张三通点头应是,“但是,他们不是我亲手杀的。”
“好!”刘公宰道:“今日,燕京重查了案件,并查了季林当夜的行踪以及那把刀的来历后,重新改为季林为杀人凶手,而消除了你的杀人罪,是吗?”
张三通应是,“那把刀,确实是主子的刀。”
“主子的刀是没有错!”刘公宰道:“因为了解的季林的人,是知道的。这把刀是当年安国公在他成年礼上,送他的礼物。”
“这把刀的特别之处在于,他的刀刃是波浪纹的。安国公当年也曾说过,太平盛世刀剑多用于观赏,做的太过锋利,锋芒太露并非好事。”
“所以,刀确实是季林的。”
“那么,”刘公宰话锋一转,“你身为他的贴身侍卫,能拿到这把刀吗?”
张三通心头一跳,朝杜九言看去。
杜九言和他点了点头。
“能拿到。”张三通道:“主子也常将刀交给我保管,或者丢在我家,属于他的房间里。”
刘公宰颔首,“那么,你又如何能证明,当时用这把刀杀刘秀才一家的,不是你而是你主子呢?”
“我,”张三通语噎,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道:“刘先生,举证是你的事,我们都等着呢。”
刘公宰看了杜九言,笑了。
他负手回来,站在公堂中间,道:“当晚,张三通去和刘秀才吃饭,并有亲眼见过他。而通过申先生的推断,杀人的第一现场也在张三通的家中,杀人的凶器也在他房间的床底找到的。”
“这么多的证据,线索在这里,张三通分明就是杀人凶手!”
“和我的请讼人,毫无关系。”刘公宰道。
他说完,齐代青看了一眼杜九言,发现她没有着急,反而听的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这让他很诧异。
难道西南的讼师辩讼,都是这样的?
这位刘公宰也不简单,明显准备的很充足,有备而来。点对点地研究透了杜九言的辩讼的手法,所以等杜九言说完,他不急不忙的,开始逐条逐句的反驳。
案件到这里,还真是有看头啊,齐代青忽然很期待,一会儿杜九言要怎么辩。
这两个人,每个人说完后,都给人一种对方没有办法辩讼的感觉。
是要把对手往绝路逼啊。
齐代青咳嗽了一声,接着听。
“关于姚氏和高攀的案件,去年杀人凶手陆朝已经伏法,而姚氏的死,并没有证据。而使得案件成立,最关键的则是院子里十六个女人的证词!”
刘公宰道:“不过,方才张三通说的很清楚,当夜,房间里有很多人,他们轮流玩了一天,最后姚氏死了。”
“在那个房间里,有哪些人,怎么玩的,最后姚氏是死于谁的手呢?”
刘公宰转过来,质问杜九言,“这一点,我看卷宗中并未交代,劳驾杜先生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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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二十五
“刘先生看卷宗不仔细。”杜九言含笑道:“卷宗里写了的,当时辩讼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找到凶手啊。”
“后得圣上指点,我们才确定季林,这才有了今日第一辩。”
刘公宰心头一跳,冷冷地瞥了一眼杜九言。
在公堂辩讼,她居然将圣上搬出来了,还说是圣上点拨。
不过,辩讼就是辩讼,他敢接这个讼案,就想好了不畏君主,否则,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好!”刘公宰大声道:“假设张三通的这一段陈述是真的,那么杀姚氏的凶手到底是谁,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也无法笃定。”
“所以,此一项杀人罪名,依旧不能成立,更不能如同杜先生所言,依法判量刑。”
刘公宰说完了,冲着齐代青一抱拳,大声道:“大人,从典租女人,到杀人指控,无论是衙门还是原告讼师,都不能完整的提供证据。这也就表明,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具有不唯一性。”
“所有,我请求大人先让我的请讼人回家,待衙门和原告讼师查明真相,拿出有力的证据时,再来升堂辩讼量刑!”刘公宰说完,冲着各方行礼,告退。
齐代青目瞪口呆,谁说西南的讼师水平不行的,他看杜九言和刘公宰都很厉害啊。
季林眼睛都亮了起来,赞赏地朝刘公宰点了点头,这位讼师能力真是不错。
他原本以为刘公宰会为他做有罪辩讼,没想到他说了一通以后,居然打算往无罪的方向走。
真是不错。
后衙内,赵煜眉头紧紧锁着,耳边就听到秦太夫人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冲着他道:“圣上您听到了吗,所有的证据都不确定,您不能判定我季林有罪。”
“他那么乖的孩子,肯定是无辜的。”
赵煜端茶喝,没有说话。
“辩讼还没有结束,你着急什么?”桂王睨着一眼秦太夫人,“放心,要是他杀的人,不会让他逍遥法外。可要是他没有,圣上也不可能冤枉他。”
“要你在这里说来说去。”
桂王说话一向如此,他高兴了你就是亲戚,不高兴了,你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秦太夫人心里有火,可也不敢发,憋闷着坐下来。
“张三通的案子,你还没有结案?”赵煜看向申道儒。
申道儒起身道:“是,还没有最后结案,实在是证据比较少,时间又太赶了!”
赵煜凝眉,“杜九言可知道?”
“知道。”申道儒道。
赵煜点了点头。对于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在刘公宰一通辩讼之后,忽然变的不那么笃定了。
难道季林真的是无辜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前面的一通火岂不是白发了,让人白白看了笑话,还让君臣离了心。
赵煜想着,脸色就沉下来,很是不悦。
“哥!”桂王难得的亲自起身,给赵煜倒茶,笑盈盈地道:“我家言言的能力,你还没有见识过,方才抛玉,小露一手而已。”
赵煜白了他一眼,“那待会儿是什么?”
“抛转!”桂王道。
赵煜被气笑了,人家抛砖引玉,他们倒好,先把玉跑出来,砖头留在后面!
“那朕就等着你家……”赵煜说着眉头一簇“你方才说什么,你家言言?”
这什么跟什么,男人和男人之间,要用这样肉麻的称谓吗。
“言言啊。他儿子是我干儿子,你说是不是我家的。”桂王得意洋洋地道。
赵煜道:“你不要胡闹,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你们……”
“不怕,爱情不分性别。”杜九言道。
赵煜被激的眼前头顶嗡地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桂王,“你这个臭小子,你这谁教你的?朕要打断他的腿!”
“我又不是三岁,还跟着学吗?我自己悟出来的人生道理。”桂王笑眯眯地道:“你别老思想,现在是在你统领下的太平盛世,大家都要跨越,领悟新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