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卓如颔首,取了信拆开。
是路妙写给他的,信中说她要定亲了,婚期很有可能定在今年下半年,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院子里的迎春花开了,但天气还是很冷,她常常坐在院子里发呆,想象着京城是什么样子,想象着如果她是男子,她要做什么去。肯定也要读书考功名,然后云游四海,见识天下奇闻。
可惜她是女子,只能困在内宅,到了年纪后嫁人生子。
她一生最辉煌无忧的时刻就要结束了。
蔡卓如将信扣在桌子上,莫名生出一股悲凉……
杜九言见到了钱羽和谢允,缪征在刑部还没有过来。因是年初,各路来京述职的官员很多,各个衙门,非常的忙碌。
谢允给杜九言回了礼,含笑道:“这一次辛苦你了,听说还受伤了?”
“大人,这一次简直是九死一生啊。”杜九言摇着头道:“实在是凶险,就差一点就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谢允听说过了,心惊肉跳地道:“这个长生岛实在令人心寒,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杜九言深以为然地点头。
钱羽道:“没想到你读书之余还练了一些功夫傍身,否则,这一次真的是危险了。”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一定要事先安排妥当。命可只有一次,若是丢了,岂不是大周和百姓的损失。”
杜九言拱手,道:“是!多谢二位怜爱,学生以后办案,一定多加小心。”
两人颔首。
“你递交上来的信件和证据,我们都看过了。”谢允道:“圣上也派人将九流竹园控制住了,但是有一点顾虑,我和钱大人方才就在讨论。”
杜九言看着他,“谢大人,您请说。”
“荆先生……荆崖冲的证据,似乎还是不够啊。”
“判刑,应该是没有问题,但是若真按律法的话,很难判定什么罪责。”谢允道:“这些证据,只有指向性和关联性,并不具备确定和唯一性。”
杜九言很清楚,所以她今天才来这里的。
她低声和两位大人说了几句,又道:“……二位大人按律法正常走程序,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实在不行,就将人放出去。”
“总不能一直扣着人,他在朝中官员以及京中百姓之间的影响力太大,若给不了一个令人信服的交代,会引起大家的不满。”
谢允听着她的方法,凝眉道:“你这个方法,行吗?”
“有王爷在,”杜九言道:“二位大人只当不知道。若有事,王爷会帮忙的。”
谢允松了口气,道:“倒不是我和钱大人怕担待责任,但你这么说,我们二人就这么办吧。”他说着看着钱羽。
钱羽颔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事情谈拢,杜九言起身告辞,钱羽也正好出去,和她一起出门。钱羽问道:“荆崖冲还是本官给你引荐的。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事情。”
“本官实在是羞愧。”
昔日引以为朋友的人,现在发现如此不堪,他宛若被人打了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大人,朝中和荆崖冲来往密切,朋友互称的人很多啊,大人不必自责,是他伪装的好。”杜九言道:“大人,谢大人,可靠吗?”
钱羽扬眉,含笑道:“你刚才合盘托出计划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这不是大人您在嘛!我对大人您的信任,就如同信任我自己。你能来往不嫌弃的人,那肯定是您相信的人。”杜九言笑眯眯地道:“所以吧,我就说了。”
钱羽噗嗤一笑,无奈地道:“你就不要给本官戴高帽子了。你这小子,用得上本官的时候,就好言好态度的哄着,用不上的仿佛没有本官这个人。”
“年节里,也不晓得给我去拜个年?”
杜九言拱手,“今年实在太忙了,唉!”又道:“现在给大人您拜个年。”
钱羽挥着手,“本官今年好的很,你就不要拜了。”
说着,摇了摇头要走。
“大人去哪里?”杜九言道:“要是去鲁府,我和大人您一起啊。”
钱羽笑了起来,“走,走!”说着回头和随从吩咐了一声,“去和谢大人说一声,我半个时辰后回来。”
他的随从应是而去。
钱羽和杜九言一起,趁着中午时间去了鲁府。
……
秦太夫人从法华寺回来,走半道上就看到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说话,神态激动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些人在干什么?”秦太夫人掀了车帘朝外面打量,婆子道:“奴婢也不清楚,要不然上前去问问?”
秦太夫人颔首。
一两拨人就算了,可一路走过来,她看到十几拨人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
这让她想起来,儿时有一年跟着兄长去庙会,她也看到了这样三两个成群说话的人,然后那天晚上就发生了暴动。是具体事情她记得不清楚了,但是那个画面几十年来,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婆子回来,隔着车回道:“他们在议论荆崖冲荆先生被困在九流竹园的事,说荆先生是大儒,为天下培养了那么多的人才,还帮了许多的人做了许多的好事,圣上不应该困住他。”
“荆崖冲?”秦太夫人愕然,“难不成他和安山王的案子有关?”
婆子摇头,“这个奴婢没有问到,但是看样子八九不离十了。”
“这……很奇怪啊。”秦太夫人一脸狐疑,“他和安山王?”
“安山王那个蠢货有什么好扶持的,就算给他十万兵,他也不敢抢皇位吧。”秦太夫人道:“荆崖冲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呢。”
她赶去了安国公府。
安国公正要出去办事,秦太夫人拦住了他,“哥,荆崖冲和安山王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我这正要去宫里,圣上刚让人将安山王带去宫中问话。”安国公道:“你要有空就给九江王送个信去,让他老实点。”
秦太夫人道:“九江王一向乖巧,他怎么可能不老实。”
“你知道就好。承德侯府可经不得任何一点风浪,你想太平,就不要惹是生非。”安国公道:“季玉的婚事,就作罢吧。”
秦太夫人不死心,“那季玉怎么办?”
“找个门当户对的府邸嫁出去,你要是找不到,我托人帮你找。”安国公没空和她多说,“你回去吧,我去宫里了。”
秦太夫人烦躁的不得了,“这都什么事,搅和到一起去了。”
“哥,你小心点,我总感觉外面那些人,不对劲。”
安国公颔首,“应该还不至于,我身边带着人不会有事。”
秦太夫人也没心思留在安国公府,坐车回了家里,季玉听闻她回来,过来给她请安。
“祖母,您一早去法华寺了?”季玉给秦太夫人斟茶。
秦太夫人颔首,道:“我这些日子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顿了顿,她又看着季玉,心疼地道:“你的婚事,怎么办呢。”
季玉道:“您就随便给我找个人家远嫁了吧。”
“我、我不想留在京城。”
秦太夫人一怔,“这是为何。你嫁的远了一年都回不来几次,有个什么事,我们都帮不上你。”
“您放心,我去哪里都会保护好自己的。”季玉低声道:“祖母,您别找桂王去了,闹到后来,还是我们家丢脸啊。”
秦太夫人不服气。
“还有,疯马的事一直没有眉目,这个才是那件事的关键所在。”季玉道。
秦太夫人微微点头,“我一直在让人查,那天接触马的人,也就那几个婆子和两个小厮。都审问过了,并没有不妥。”
“此事,您就交给我吧。”季玉道:“我来查。”
秦太夫人颔首,“好,那就交给你。”
“你的婚事,我再想办法。绝不能委屈你了。”
季玉点头应是。
第530章 换个死法(二)
长生岛养兵以及猎场的案子,正式查办。
安山王以及桂王递交上去的证据,很清楚明朗。
列举了整个长生岛,都是荆崖冲让他做的,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情。
不但无辜,而且还是受害者。
安山王在御书房哭了半天,他的生母周太妃,则去坤宁宫门外上吊、撞墙,以证明母子二人的清白。
三司提审了荆崖冲。
当晚跛子拖着他在蔡记喝酒,顾青山和韩当去九流竹园搜拿的证据,并将九流竹园内所有的书童控制起来。
得到了荆崖冲和安山王来往的信件。
但所有证据审察结束后。指使杀人不用提,绑架杀人只是书童以及荆崖冲的随从个人所为,而能证明荆崖冲的,只是他知道安山王建长生岛养兵和办猎场的事,而没有半点证据甚至是言语,可以证明他指使和威胁安山王做这些事。
换言之,这一切,荆崖冲仅仅知情,若有罪也不过是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安山王一脸发懵看着赵煜,“不可能!这两件事明明都是他的主意,怎么可能和他没有关系。”
“证据呢?”赵煜眯着眼睛看着他,冷声道:“长生岛是你封地,兵是你养的,猎场是你维护的,你现在告诉天下人,这些事都是别人做的,和你没有关系。”
“你认为,会有人相信你吗?”
安山王很害怕,他噗通跪下来,嚎哭着道:“圣上,真的是这样。你了解我的,从小我就不是有主意的人,我虽然爱闹爱玩了一些,可哪有胆子做这些事。”
“看来,你是不了解自己!”
“你好好回宗人府待着,反省自己。等三司查清楚,朕再和你算账。”他说着,让內侍将安山王关去了宗人府。
安山王在御书房外见到了周太妃。
母子两人抱头大哭。
周太妃求圣上让她跟着一起去宗人府。太后出面,将周太妃软禁在翊坤宫。
赵煜不高兴,招了钱羽来,问道:“那么多的证据,没有一件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