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孩子看看她又看看杜九言,回去了。
崔巧擦着眼泪,低声道:“杜先生,事情就是这样的。人是我杀的。”
“不对。”杜九言看着她,崔巧一愣目光闪烁,“什、什么意思?”
杜九言道:“你忍他十个月,却在临盆前杀他。这从心理和你当时的身体来说,都说不通。”
“还有,尸体那么重,你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是怎么弄过去的?”
崔巧道:“我、我家有小板车,我用板车拖炉子。”
“崔巧,你可知道杀人什么罪?”杜九言道。
崔巧掉着眼泪点头,“知道。”
“你死了,你的婆母和儿子怎么办?”杜九言问道。
崔巧脸色煞白,她最牵挂和担心的,就是一老一小了,她一旦死了,这一老一小就彻底没有人管了。
“我、我不知道。”崔巧道:“如果再来一次,我、我肯定不会做傻事。”
杜九言再次问道:“没有人帮你吗?”
“没、没有。”崔巧摇着头,求着道:“杜先生,这件事就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别人没有半点关系,真的,您相信我。”
杜九言道:“我既然问你了,就表示我已经知道了。你是自己说还是审出来,你自己选择。”
“你去衙门吧,就当我不知道这件事。自己投案,会有宽待。”杜九言起身,一回头看到崔巧的儿子站在门口,她眉头簇了簇,没有说话。
崔巧忽然站起来,喊道:“杜先生,我说!”
杜九言负手看着她。
“是祝茂!”崔巧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那天……那天慧通来我家里找我,我婆母就躺在她的房间里,我让慧通走,他不肯。”
“我杀了他以后,趁着天黑将他拖到隔壁院子里,平时那个院子一直是空着的。”
“我把慧通的头砍下来,但是他的身体实在太重了,我弄不出去。”
“就一直放在院子里放了几天,谁知道……谁知道那天祝茂来了。那个院子就是他的。我求他不要说,给他磕头。”
“祝茂答应了,趁着夜里还帮我一起,把尸体丢到枯井去了。”
“我提醒吊胆的特别害怕。果然,第二天就有几个孩子发现了尸体。我以为查不到我,没想到慧通的口袋里还有半块烧饼,我不知道那半块烧饼他什么时候放口袋里的。”
“也许,是老天爷看我太坏了,故意要罚我的。”
崔巧哭着道。
“祝茂帮了你以后,之后便一直和你来往未断过?”杜九言问道。
尸体在院子里停了几天,所以一路过去才没有血迹,而死者口袋里的半块烧饼,也没有被井里的老鼠撕咬。
崔巧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杜九言,“杜先生,您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是、等我生过孩子没几天,他就来找我了,逼着我和他……”崔巧道:“我没有办法,原来有婆母,现在还有儿子要养,我谁都不敢说,只能任由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想过死,可是,可我连死都不能死。”
“杜先生,我好累啊,我活着已经没有意思了。”
杜九言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道:“你去大理寺投案吧,你家的情况……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我也不知道。”崔巧道:“您看,能不能将我家小宝送去庙里呢。小宝是观音菩萨赐给我的孩子,我让他去菩萨面前伺候,也是应该的。”
杜九言道:“也是个办法。不过先熬过这几个月吧,等你婆母身体好点,或许她可以将小宝养大。”
“多谢杜先生。”崔巧跪下来给杜九言磕头,“谢谢杜先生。”
杜九言没有说话。
第552章 案情走向(三)
“什么?”钱羽听到来人回禀,愣了一下,“你说枯井男尸案的凶手来投案?”
书吏回道:“是的。她就是那个卖烧饼的女人。”
钱羽很高兴,“把人领进来,趁热打铁赶紧审问出来。”
“是。”书吏应了赶紧去传话,钱羽笑了起来,道:“杜九言这小子办事就是靠谱啊,才三天就查破了。”
“去将杜九言请过来。”他吩咐道。
外面有人应了,约莫过了一刻钟,钱羽就看到杜九言不急不慢地从外面进来,笑着道:“大人,您传学生有何吩咐?”
“是不是要涨讼费了?”
钱羽道:“你老实说,是不是你让崔巧来投案的?”
“大人可信吗?要是可信学生就如实相告,要是不可信,学生就不说了。”杜九言道。
钱羽用卷宗敲他的头,“少和本官耍滑头,你不说本官也知道。”
“两年了,她早不来投案,晚不来投案,偏偏你一查案她就来了。你要说和你没有关系,本官就笃定你撒谎。”
杜九言笑了,接了书吏给她倒的茶喝了一口,就将案情和钱羽说了一遍,“……大人,我这么做也不知道对不对,您可不要传出去啊,免得坏了我名声。”
“本官什么都没有听到。”钱羽笑呵呵地道:“就算传出去,也不是本官说的。”
钱羽面上笑着,但心里却是很震惊。没有想到杜九言这小子还挺心善的。
这种事,在律法框架之内,并没有违背原则和律法,没什么不能做的。
“待那边审问结束,本官就将祝茂抓回来审。你别走,一起听听。”钱羽道。
杜九言应是。
崔巧招认的很痛快,合盘交代了杀人的经过,指出了当时埋头的地方,大理寺的差役一方面去找慧通的头,一方去抓祝茂。
中午,在大理寺的饭堂吃的饭。
饭菜口味很是不错,有荤有素。杜九言坐在一群穿着官服的高官小吏里面,显得格外显眼。
“大人,这饭堂的出入要看脸的吗?”杜九言四处打量着,饭堂倒不大,但却很精致。
钱羽道:“要看的,每日烧多少饭菜也是有定例的,你想进来吃饭,只能本官带着来。”
杜九言撇嘴,没说话。
中午吃过饭,祝茂已经被带来了。杜九言跟着钱羽去审讯隔壁室,中间隔着一道屏风,大理寺的差役审问祝茂。
“做什么的?”差役问道。
“在下和人合伙开了一间米粮柴炭的杂货铺子。”祝茂道,“就是东四街的祝记。”
差役问道:“知道为什么抓你回来?”
“不、不知道啊,我们奉公守法,该交的钱一点没有少交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带到这里来。”祝茂隐隐猜到了,因为如果他真的犯事了,应该是府衙抓他。
现在直接带到大理寺来,那十有八九就和崔巧的案子有关了。
崔巧下午来投案,已经满城都知道了。外面都在传杜九言厉害……
厉害什么,杜九言分明就是诱骗崔巧的,什么出钱给她婆看病,就是哄着她来投案的。
那个蠢女人。
“崔巧杀慧通,她已经招认。”差役道:“你现在老实把你知道的说清楚。交代清楚了说不定念在你态度好的份上,给你从轻量刑,要是你耍滑头,绝不会轻饶你。”
祝茂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人不是他杀的,所以和他没有关系,他最多一个知情不报,打几十板子。
“差爷,我说。”祝茂将事情说了一遍,“……也实在是巧合,那个宅子我一直没有空去看,那天喝了几杯,就想看看,没想到院子里居然有一具尸体。”
“我本来要报官的,可是她拼命的磕头,求我放她一马。我一看她挺着个大肚子,实在是可怜,就一时心软答应了。”
“那个慧通和尚根本不是什么好和尚,他简直丢佛祖的脸。”
“你帮她将尸体丢枯井去了?”差役问道。
祝茂点了点头,“我一时昏了头,想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差爷,我真的只是想帮她。她一个女人照顾婆母,还要做买卖,马上又要生了,实在太可怜了。”
祝茂道:“差爷,求差爷明察秋毫,我说的一句假话没有。”
“就只有帮她?事后呢?”差役问道。
祝茂一愣,在心里大骂了一句婊子。他结结巴巴地看着差役,“还、还有什么?”
“老子问你还是你问老子?”差役拍着桌子道:“说!”
祝茂道:“她……她男人常年不在家,我见她可怜就常帮扶她一点。”
“一来二去,我和她就、就有了私情。”
祝茂越说声音越小,“大人,但是我们发乎情止乎礼,什么都没有做过,真的。”
“我愿意和崔巧对峙,我绝对和她没有任何瓜葛。”
“我家里有贤妻,年纪比她还小比她漂亮。我怎么可能和她有私情。”祝茂道:“她要是说有,她就是冤枉我,不怀好意。”
差役道:“不用对峙,你现在不说,等上了公堂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差役说完,绕过屏风冲着钱羽拱手,道:“大人,都招了。大人可还有要问的?”
钱羽就看着杜九言。
“没有。”杜九言摇头。
钱羽摆了摆手,和差役交代道:“先将人关起来。”
差役应是。
杜九言出来,大理寺的人带着崔巧已经找到了慧通的头,已经腐烂成白骨了。
“大人,我们去钟山寺问过了里面的主持,他们早两年是有一个叫慧通的和尚在钟山庙里住过两个月,后来他就回去了。”
“慧通是从河南汝宁来钟山庙学经的。他们每年都有这样的和尚来来去去,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原来慧通没有回去,而是被人杀了。”
“那慧通是左撇子,臀部上有红斑吗?”钱羽问道。
“臀部有没有红斑他们不知道,但确实是左撇子。他们见过他抄经文都是用左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