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让朝廷知道,东边不亮西边亮,总有办法,主持这个公道。”杜九言道:“你们这样到街上来,杀烧抢掠散发着自己的怒气,你们这是暴动。”
“暴动,是要受到朝廷镇压的。”
“那些兵,手持着兵器,他们训练有素,他们对你们,以一敌十不在话下。结果还是你们吃亏。”
“暴动,是所有方法里面,最没有效果嘴冲动的方法。”
杜九言道:“所以,大家都冷静下来,各自回家,怀王的事今天就能给你们一个明确的交代。”
“天黑以前,你们去府衙的八字墙上看告示。”
“我们怎么相信你?”有人喊道:“你是谁,你说不定和怀王是一起的。”
跛子上去,那人也“晕了”,被跛子扶出去。
“我就是保证!”桂王从下面跳上来,和杜九言并肩立在车顶上。纵然他穿着粗布的短褂,但是他特殊金贵的气质,和寻人截然不同,他道:“我封地在广西,当今圣上是我兄长,怀王是我的庶兄!”
“我是桂王!”
“我这次来吉安,就是奉皇命来查杀怀王,肃清吉安的歪风邪气。”
“为死去的人平冤屈=昭雪,还你们公道。”
“所以,”桂王大声道:“本王在这里就是保证。”
听着他们说了半天的话,大家情绪平静下来,加上人群中挑动情绪的人被跛子解决了,现在没有人再出来唱反调,煽动情绪。
“给王爷请安!”杜九言在车顶上,单膝跪下,“请王爷给百姓做主!”
她一跪,情绪就渲染出来。
人群中,跛子也跪下来,随即孟郊带着站在人群各处的手下响应。
一波一波,所有人跪下来,求桂王做主。
“都起来吧。”桂王将单膝跪地杜九言扶起来,和众人道:“这件事本王不但要管,还会一管到底!”
桂王大声道。
众人纷纷应是。
“大家都散了吧,稍晚点我们会将事情的牢笼去脉,贴在府衙的八字墙上,你们再去看。”
孟郊带着人开始哄大家离开。
“那这些小孩子怎么办?”有位妇人道:“她们住在哪里?”
杜九言道:“今晚,他们就住在怀王府,这几日会帮她们陆续找到家人,让他们的家人将他们接回去。”
大家没有再疑问,由孟郊带着人,疏散了人群。
莫冈站在门头上很激动地看着这边,几乎要哭出来了。
没有人知道,就在刚刚这两个时辰内他经历了什么。
他不怕打仗,但是这种仗,再有本事的人也打不好。
这是最大的危机了。
第599章 夫妻情分(三)
“你刚才跪什么。”桂王和杜九言站在马车旁,和疏散的人群打招呼,弯腰给她揉膝盖,“膝盖疼不疼?”
他没有想到杜九言也会跪下来。
“我肉厚不疼。”杜九言将他拉起来,“没事,该跪就跪真男儿。”
桂王白了她一眼。
跛子从人群一侧走过来,低声道:“先去王府吧,把怀王的事情理清楚再说。”
“好。”桂王颔首,今天看跛子很顺眼。
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就算他和跛子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彼此毫无想成兄弟朋友的欲望,但不得不说,他们之间是有默契的。
做事的时候,根本不用多解释,已经能做到通达意思。
“继续努力。”杜九言和二位拱手,道:“事情,恐怕还没有完。”
桂王道:“怎么说?”
“不知道。”杜九言开始分析对方的脉路,和通过一件件的事,来揣度那个人在想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此刻,她还没有通透,但隐隐觉得,事情还有后续。
“先不管了,反正咱们的能力就是这样,等再出事就再说吧。”
孟郊迎过来,杜九言道:“孟都督,恐怕要劳驾您走一趟知府衙门了,听说死了不少人。”
“还有事情的拉拢去买,您找个刀笔吏写一下,贴在墙上。”
“至于这些女孩子,暂时安顿在王府,派个人将她们的姓名和来历登记造册,然后慢慢找他们的家人。”
“好!”孟郊颔首,杜九言和跛子道:“你去审苏掌柜,让他将昨天晚上,所有在明月坊出入过的人名写出来,一家一家走动,找到所有的孩子。”
杜九言道:“顺便将所有人都抓了。”
按照情况量刑。
“好。”跛子去办事。
大家各自去忙活。
杜九言和桂王带着孩子们进了王府。莫冈上前来见了礼,桂王让韩当和他一起,将所有孩子的名字登记了。
他们去了怀王的书房。
怀王被捆住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人被打过,鼻青脸肿蔫头耷脑地靠在椅子上。
桂王抽了他嘴里的布,咳嗽了一声,坐下来。
怀王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桂王,渐渐看清后他神情一顿,立刻露出了恐慌之色,“果然是你。”
他知道桂王来了,可是却没有想要和桂王见面。
“有什么可稀奇的。”桂王冷沉着脸看着对方,“几年前,你我每天见面,吃喝在一起。”
怀王嘴角嗫喏了几次,神色萎靡,双眸浑浊没有神采,黑色的眼袋挂在眼下,状态和精神根本就不像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
“墨兮,”怀王开始掉眼泪,“你来这里,是、是圣上让你来的?”
桂王嗯了一声。
“我、我没有任何不忠的心,我对圣上忠心耿耿。”怀王道:“你帮我圣上求求情行吗,看在我们昔日兄弟的情分上。”
“墨兮,我不想死,我一点都不想死。”
“我也不想关在宗人府,那个地方冷冰冰的,我不想待在里面终老。墨兮,求求你了。”
怀王嚎啕哀求着。
桂王看着他,目光渐渐飘远,他想到怀王受封来吉安前,他们一起在王太妃的春华宫里喝酒。
王太妃这个人素来清冷,父皇去了以后,她更是足不出户,若非节庆她一定要露面,大家都几乎要忘记她的存在。她也不常笑,可只有他和怀王去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
那天王太妃拿出一坛子酒,说是先帝十多年前存在她那边的。
那个酒特别的香,所以那一顿他和怀王都喝醉了。他拿出琴席地而坐,弹的什么曲子他已记不清了,但依旧能记得怀王一边拍着手,一边围着他跳舞。怀王喝酒上脸,整个人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穿着白色的长褂,跳动着,真的像一只虾,他觉得特别好笑,笑倒在地上。
怀王也不生气,也跟着躺在地上大笑着。
怀王的脾气有点像王太妃,平日虽不至于不苟言笑,但也绝非闹腾的人。
难得看到他这么放得开的玩闹。
王太妃也坐在一边跟着一起笑,拉着他们的手叠在一起,柔声道:“看到你们兄弟感情这么好,我真是高兴。”
“墨兮啊,你以后多照顾怀王好吗?”王太妃道:“宁王和安山王的母妃性子好强,九江王有厉害的外家,只有怀王什么都没有。”
“好!”他当时点头了,拍着怀王的肩膀,道:“这辈子,我们都是好兄弟。”
怀王上来抱着他,哈哈笑着,“对,兄弟!墨兮是我最好的弟弟。”
“那当然。”他道:“我有不好之处?”
怀王冲着他摇头,道:“没有,墨兮是完美无瑕的人。”
他们又笑在一起,这次换怀王弹琴,他起来跟着节拍乱舞。
那个笑容干净的怀王和眼前这个眼睛浮肿目光浑浊的怀王重叠、那个骄傲清高的怀王和这个鼻涕口水眼泪混在一起的男人重叠……
“发生了什么事?”桂王问他,“你不该是这样的。”
“这七年在吉安,你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成这样?”
怀王看着桂王,努力想着这几年他的不容易,可他想不出来……在封地里,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不能轻易回京。
“我想我母妃,我想你。”怀王答非所问。
桂王道:“想我?”
怀王道:“想你。你知道的,你我感情最好了。在所有兄弟里,你对我最好。”
“想我,所以让你的家将包围苏庄庄,要将我射杀?”桂王道:“这是你对我的想念?”
怀王摇着头,“不、不是,你误会了。不是我要杀你,是、是闵然举,他要杀你。”
“他要杀你,我拦不住啊。”怀王道。
桂王不想在和他说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了,实际上,他也不该和他聊着这些,早就没有意义了。
“闵然举什么时候跟着你的,谁推荐给你的?”
怀王想了想,回道:“他是我自己找的。为了请他,我、我非了不少力气。”
说完,他觉得这和他刚才将所有责任推给闵然举的话有些不符合,就立刻又补充道:“但,但是我没有想到,他秉性如此之坏。”
“王爷,”杜九言看到桂王眼中的失望和不耐烦,她上前抚着桂王的肩头,看着怀王问道:“怀王爷,您为什么要办明月坊?”
怀王摇着头,“不、不是,明月坊不是我办的,真的。”
“可所有人都说是你办的。”杜九言道:“你觉得他们都在冤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