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杜九言摆着手,她其实是想试探跛子认不认识她父母,但看跛子这样子,应该是不认识的,“我带着小萝卜去就好了。”
跛子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你、对新身份适应的怎么样?”
“挺好的啊。”杜九言看着他,“我这样的人,就是变成一头猪,也能让自己长的溜圆。”
跛子失笑。
“怎么笑起来,透着一股忧郁的气质?”杜九言打量着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来告诉我,我帮你一起分担。”
跛子扫过她拍着自己肩膀的手,淡淡地道:“我没有难事。”
“行吧。”杜九言向来不会对朋友打破砂锅问到底,别人不说,就一定有他不说的理由,“办事!”
两人到了进榜胡同,柴太太正在门口,喊道:“跛爷……杜先生,您也来了。”
“我在府衙,就一起来了。”杜九言进院子,“确定死了吗,没喊大夫?”
柴太太道:“请大夫了,大夫还在呢,说死了有几个时辰了。”
几个时辰?她们昨天夜里将袁义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亥时过半了,离开的时候接近子时,现在才不过辰时三刻。
如果死了几个时辰的话,岂不是他们离开后没多久,袁义就死了?
她进了堂屋,打眼就看到躺在躺椅上的袁义,穿着和昨晚一样,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闭着眼睛,脸色泛白,歪躺着头侧向右边,左手从扶手的缝隙里出去,垂着搭在了地上。
脚上的鞋子没有脱,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
谈氏跪坐在椅子边上,正拉着袁义的右手在哭。
杜九言打量了堂屋里的摆设,和昨晚她进来的时候相比,没有多大的变化。
她看向站在八仙桌边的老人,问道:“您是大夫?”
“是,”老大夫上前来行了礼,拱手道:“在下安和堂的大夫,姓刘!”
跛子带着仵作在验尸,杜九言拱手道:“您说他死了有几个时辰了?死因是什么看的出来吗?”
“死因看不出来,但是看尸体的情况以及现在的气温,在下认为至少有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那就是寅时左右,这个时候已经天亮了。
“只是估计,毕竟在下这方面不如仵作。”刘大夫道。
杜九言道了谢,等着仵作验尸,她则问柴太太,“你们进来的时候里面什么情况?”
“我们来的时候门是关着的,但是没有拴,进来的时候他就躺在这里,我们还以为她睡着了。我上来推了推他,他没什么反应,左手就自然的从身上滑下去了。”
“我就感觉不对劲,测了他的鼻息,这才发现没气了。”
“嗯。”杜九言和谈氏道:“你别哭了,在家里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被人翻动的痕迹。”
谈氏擦着眼泪应是,由马太太扶起来,两个人去检查家里的情况。
“没有打斗的痕迹,”跛子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你昨天走的时候关门了?”
杜九言颔首,“门是我关的,但并没有栓门。”
“他酒气很重,喝了不少的酒。”杜九言道:“摔在地上的时候,就人事不知了。”
跛子点头,听到脚步声,和杜九言一起看向外面。
杜九言问谈氏,“家中可有翻动的地方?”
“有。”谈氏有点慌,“房间里被人翻动过的。”
杜九言扬眉,和跛子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去了隔壁的房间。
房间的床上被子是乱的,昨晚谈氏是睡觉的时候,被袁义拿着刀吓出来的。除了床上被子比较乱以外,两门的衣柜门是打开的,衣服散落在地上,靠在柜子有个老旧的梳妆台,台上放了几根木制的簪子,还有个妆奁匣子,匣子的四个抽屉都是打开的,抽屉里一些零碎的不值钱的东西,都被丢在了桌面和附近的地上。
另外一边靠窗放了一张立柜,立柜有五个抽屉,最底下的抽屉丢在地上,里面零碎也都倒了出来,针头线脑还有袜子之类的东西,上面几个抽屉,第一个是推上的,中间两个则都是梯状抽开的。
都是翻的乱七八糟。
“丢值钱的东西了吗?”杜九言问谈氏。
谈氏道:“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我妆奁匣子里,有一个鎏金的簪子,和一个包银子的手镯,两个东西当时买的时候,也不值一两银子。这两个东西我刚才找了,没有!”
“其他的,也就这个立柜里放了钱。”谈氏指着最底下被抽出来抽屉肚里,“我每次拿钱,都要将抽屉拿出来放在旁边,从里面将钱拿出来。”
“四百五十文钱没有了。”
杜九言蹲下来往里面看了一下,确实没有东西了,她颔首道:“你去看看别处吧。”
谈氏应是出去了。
杜九言回到堂屋里,仵作停下来看着她和跛子,“裤子里小便干了,地上也没有小便的痕迹,大便还算干燥。再加上尸体软硬程度,初步推算,死的时间大概在丑时到寅时这个时间。”
“你昨晚几时离开的?”跛子问杜九言。
杜九言道:“我回到王府的时候,是子时过一刻,路上用去了一点时间,在保障堂门口用去了一点时间,往后退一炷香时间吧,估计在亥时半到亥时三刻这样。”
“那就是,你离开两个时辰后,他死了。”
“差不多是这样,”杜九言问仵作,“死因能不能看得出来?”
仵作回道:“肤色正常,眼耳口鼻没有充血的痕迹,身上也没有伤痕。但酒气很重,嘴里很臭,”
“这种情况下,多数是饮酒过多造成的猝死!”
杜九言点头,看着谈氏,“他平时酗酒吗?”
“不酗酒,”谈氏道:“但是他人很老实,有时候给别人做事的时候,主人家邀着,他还是会喝点。”
“酒量怎么样?”
谈氏回道:“酒量不太好,今年年三十我们两个人在家里喝了一斤酒,酒没有喝完他醉的倒在床上。”
“他顶多半斤酒的量。”
杜九言颔首,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仵作,“你能确定是饮酒过度猝死吗?几分把握?”
“六分。”仵作回道:“以前我也查过几列类似的猝死,情况相似。”
杜九言看着跛子。
“先将尸体带去衙门,”跛子吩咐完又和仵作道:“我让刁大和你一起,再仔细查一查?”
仵作点头,“那敢情好,有他在我更有底气点。”
“先抬回去。”跛子吩咐差役,几个差役上来,用床单裹着袁义的尸体出去,袁家的门外有很多邻居在看热闹,保长在外面赶人走,喊了半天大家也不肯散去。
“你有什么想法?”跛子和杜九言站在院子里。
杜九言摇头,“想法只有等刁大确定死因了。”
房间被翻,东西被丢,都不一定和杀人的有关,毕竟昨晚闹的动静很大,肯定有人知道,袁义喝醉了要杀了谈氏,而谈氏则跟着他们去保障堂了。
“将左右隔壁邻居请来问问。”杜九言和跛子道。
跛子颔首,吩咐差役去请邻居。
杜九言朝门外看去,就看到一个人,本来是探着头朝里面看的,等察觉她朝门口看的时候,就飞快地蹲下来,隐在了人后,随即跑走了。
“是谁?”跛子也看到了,但因为角度的关系,他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
杜九言道:“宋吉昌,他住的地方,和这里相距两条巷子。”
“他现在和申道儒还有周岩混在一起,王爷让乔墨盯着他们了。三个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什么。”
跛子道:“让宋吉艺去,将宋吉昌带回来问问。”
“跛爷高明。”杜九言道:“他们兄弟间的事,还可以私下里再挽回一下。”
宋吉昌这个人本性并不恶。但是,自尊心太强目光又短浅,容不下别人……这是他最大的问题。
宋吉艺将他打一顿,或许就能解决问题了。
“邻居来了。”捕快指着门口道。
随即,杜九言就看到门口进来两个邻居,一个是昨晚他们见过的,和袁义家一墙之隔的邻居,另一个则是隔着一条小胡同,在袁义家左边的邻居。
第648章 一桩案子(一)
两个邻居,左边的因为多少隔着一条巷子,夫妻两个就听到昨晚谈氏喊救命,以及在巷子里的动静。
后来安静下来,他们就什么都没有听到。
右边的邻居昨晚还在巷里说话了,不但听到也看到了,杜九言问道:“你姓王?你一个在家吗?”
“不是,我和我家婆娘在家里,她睡觉死的很,昨晚要不是我喊她,她什么都没有听到。”王勇道:“一开始我出来,你们都知道。后来你们走了,我也回家睡觉去了。”
“后半夜睡着了,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早上呢?”杜九言问道。
王勇摇头,“早上我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今天我没事,早上起来的比较迟。”他说着,指了指隔壁,“我婆娘起来的早,我喊她来问问。”
他又冲着隔壁墙头吆喝了一句。
一会儿王勇的媳妇吴氏过来了,年纪和谈氏差不大,皮肤很白胖敦敦的,看上去脾气不错,她笑呵呵地道:“我早上寅时起来上茅坑,每天固定时间,起来后我就做家里的事,就不睡觉了。”
“我今天也是这个时间,但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不过我家茅坑在那头,就算有声音,我在茅坑里也听不到。”
杜九言就没有再多问,和王勇夫妻两个以及左边的邻居道谢。
“杜、杜先生,”谈氏看着杜九言,“我、我能不能去保障堂再住几天,我、我一个人在家里害怕。”
杜九言看着柴太太,柴太太道:“可以,当然可以。”
“保障堂的事不是我负责,柴太太同意就可以了。”杜九言说着,和跛子一起往外走。
跛子回头看了一眼谈氏,“你没有问她袁义为什么喊着要杀了她?”
“她说她不知道,有好几天了。”杜九言往右走,王勇的妻子吴氏正站在门口吃桃子,冲着她笑,杜九言问道:“王嫂子,袁义平日里是个什么性子?”
“袁义在外面给人做泥瓦工,老老实实挣钱,不赌不嫖的,我觉得挺好的。”吴氏说着找巷里看热闹的邻里确认,“不信您问问大家。”
大家都跟着点头,七嘴八舌的道:“袁义搬来这里住虽只有两年多的,但是我们对他印象都很好的,他也不和人吵架,哪家有事喊他帮忙,一喊就应了。”
“他们夫妻两个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