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夫人一怔,她十七岁嫁给鲁章之,已有四十几年,却是第一次在鲁章之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骄傲,欣慰,欢喜,不加掩饰和压制的,浮现出来。
她跟着鼻尖一酸,摸了摸鲁章之的脸,道:“我也这么觉得,娇娇和万千九泉之下知道了他们的女儿这么能干,一定会高兴的。”
鲁章之转回去靠在水桶里,将湿漉漉的帕子搭在脸上。
夫妻两个人许久没有再说话。
鲁夫人悄悄擦了眼泪。
洗漱好,鲁章之换上一件半旧的长褂,神色轻松地去了大理寺。
任延辉就住在他住的牢房里,吴文钧依旧在隔壁,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人一边离的很远。
“你觉得你赢了?”任延辉看着鲁章之。
“不然呢?”鲁章之道:“你此番若不可能出的去。”
任延辉起身,走到门边来,两个隔着栏杆看着对方。任延辉道:“鲁章之你汲汲营营几十年经营势力,却被我初来乍到的六年八年,冲的溃不成军。”
“你现在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鲁章之摇头,“我不需要光彩。”
任延辉凝眉,冷笑道:“你休要和我说大义,你若不眷恋名利,又何必为官做宰。”
“眷恋自然是眷恋,可年事已高力不从心。”鲁章之道:“所以,在我离开前,一定要将你拉下来。”
任延辉攥着拳头,“事情不到最后,鹿死谁手可不一定。”
“你若请我来,是为了说了这些,那不说也罢。”鲁章之道:“我既然敢将您扳倒,就有办法清算你的党羽。顺则留逆则去。”
“这一点本事,我鲁某人还是有的。”
他原本是明年或者后年致仕的,所以,要在这两年内,将任延辉剔除内阁,哪怕不能定罪只将他外放也没有关系。只要一年,他再扶持两位品行端正,能力不凡的人上来就可以了。
那么,就算将来任延辉再回来,他扶持的人在朝堂也站住脚了。
如此,他就算离开也能放心了。
不过,现在的这个结果显然让他更加满意。接下来他就有更加充分的时间,扶植新人,辅佐圣上。
将来他去也有一点脸面去见先帝。
“你打算让付韬回来,还是潘有量?”任延辉道:“付韬为人太过刚正,外放州府打理一方事物或许还行,可让他进内阁,以他木讷不知进退的性子,不会有什么作为。”
“潘有亮更不用说了,他除了痴迷水利还会什么?”
“除非你扶持钱羽!”任延辉道:“不过你想好了,满朝堂都是你是的人,若哪一天你走了,圣上第一个清算的,就是他们。”
鲁章之看着他没有说话。
任延辉压低了声音,道:“你还不懂吗?圣上扶持我目的就是为了压制你,我在你在我去你也不过多留几日而已。”
“你占着先帝的托付,刚愎自用,自诩重臣。为国为社稷。你是好,可圣上的身边不能只有你啊。”任延辉道:“你浸淫官场一生,这一点道理都不懂?”
鲁章之看着任延辉,微微颔首,道:“正是一生都是官,所以就懂得,官员更迭的速度。”
“你我都是。没有谁会一直留在这里,稳如泰山。”
任延辉嗤笑一声,“欺名盗世!你不过是想要霸占着首辅之位罢了,何必用这种冠名堂皇的理由。”
“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输?”鲁章之问道。
任延辉道:“不过没有生出一个能帮衬我的外孙女。”
“这是其一,”鲁章之道:“其次,是你猜错了圣上的意思。”
任延辉微怔,脱口就道:“不可能!”
“二位王爷,并非圣上的手笔。”
任延辉不敢置信,“不可能。”他走了两圈停下来看着鲁章之,“难道是桂王?”
“都不是。”鲁章之道:“圣上连杀你我都要犹豫,何况自己的兄弟。”
任延辉浑身冰冷,一瞬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摇摇欲坠,他盯着鲁章之,“那是谁?”
“不知。”鲁章之道。
任延辉忽然哈哈大笑,摇着头道:“所以你又多了一个理由杀我?”
“因为我走了,那个人就会浮出水面了?”
鲁章之道:“只是猜测而已,你走,是必然势。”
“那我可真要好好活着了,”任延辉盯着鲁阁老,低声道:“两虎相争,等你们两败俱伤,这首辅依旧是我的。”
鲁章之打量了他一眼,不欲再多言,而是走到吴文钧身边,道:“文钧不必多虑,这牢房于你而言,比自由之身更安全。”
“慢走!”吴文钧道:“你我不想欠。”
鲁章之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延辉踉跄了两步,在地上坐下来,目光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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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改错别字,等睡醒了再来改,如果实在太多就下午看,我去睡觉了!
要寒假了,热闹的寒假来临了。
第692章 认罪态度(一)
后宫中,桂王和杜九言蹲在御书房的门外,薛按苦笑着陪他们一起蹲着。
“老奴跟了圣上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圣上发这么大的火。”薛按道:“王爷,王妃,要不您二位明儿再来?”
桂王白了他一眼,“我认识他二十几年,我也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
“就是因为没见过,才要见见。”桂王道。
薛按失笑。其实桂王是担心赵煜,所以在这里等着,可他就是不直接说。
“我饿了,”桂王摆手道:“你去弄些点心给我们垫垫。”
薛按应是。
桂王看着蹲在她对面的杜九言,低声道:“媳妇儿,你今天格外的帅。”
“哼!”杜九言道:“某些人不知藏了多少秘密不和我说。还说想洞房,我给你去买块猪肉得了。”
桂王一愣,“买猪肉干什么?”
“红烧肉!”杜九言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桂王挪过来,和她面对面,“你别生气,有的事情我说不说其实都没什么,主要还是看结果,过程根本不重要。”
“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杜九言戳他的额头,“你这个人,越看越不讨喜!”
“哎呦!”桂王被她戳倒在地上,索性坐地上抱着她的胳膊,“我错了,我认错。”
“看在你今天救我一命的份上,就原谅我吧。”
“我救你一命,还要费力原谅你,我是脑子不好吗?”杜九言道。
“你救我一命,我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我是你的人,对于自己的东西你要珍之爱之。”桂王道。
杜九言被他气笑了,左右看看没人,掐他腰上的肉,“送你十块猪肉。”
“我不要猪肉。”桂王疼的嘶嘶吸气,“我要你。你救了我,我要用一生来报答你。”
“帮你生儿育女,给你体贴貌美的夫君,帮你暖床。”桂王蹭着,眼巴巴地道。
杜九言哼了一声。
“王爷,王妃,点心来了。”薛按憋着笑,只要有王爷和王妃的地方,气氛就一定会轻松起来。
桂王给杜九言喂了一块,他自己吃了一块,“一早上,饿死我了。”
“我渴!”杜九言噎的喉咙难受,“吃什么东西,要喝水。”
桂王瞪薛按,“水!”
薛按拿了茶,忙让小內侍送来,两人咕嘟嘟喝了一杯水,吃了两块点心,腿都蹲麻了。
“哪条腿,我给你捶捶。”桂王盘腿坐在地上,给杜九言捶腿。
按道理他们应该跪着等,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蹲着。蹲着虽辛苦,可比跪着舒服多了。
就在这时,就听到御书房里传来赵煜的声音,“滚进来!”
“喊了喊了。”杜九言推了推桂王。
桂王摇了摇头。
杜九言冲着他的腰使劲一拧,桂王疼的一声惨叫,凄惨地喊道:“哥!”
喊完,顺势挂着眼泪就推门进去了。
杜九言垂着头缩着肩膀跟在后面。
“跑这里来干什么,窸窸窣窣的,朕当外面蹲着老鼠呢。”赵煜看着两个人。
“哥,我错了。”桂王眼巴巴地看着赵煜。
赵煜坐在龙案,脸色不好怒气未消,他瞪着桂王,道:“朕没有定你的罪,你现在跑来认罪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做了什么朕不知道的事?”
“没有了。”桂王道,“我就做了那么点事。”
“胆大包天的东西!”赵煜丢了个奏疏下来,“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背着朕左一件荒唐事又一件荒唐事。你说说这么多年,朕给你善后了多少次?”
“嗯。”桂王点头,“谁让你是哥呢。”
赵煜瞪眼,“你再说一遍?”
“你是我哥!”桂王道。
赵煜气的胸口起伏,指着他,“你过来。”
桂王乖巧地走过去,赵煜就站起来,戳着他的额头,“朕看你就来气,那三十军棍不打了,朕要气一辈子。”
“三十太多了。”桂王道,“三下吧,出出气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