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渐渐消失,卓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而后恶狠狠地瞪了桓慎一眼,要不是这厮胡闹,她哪会落得如此窘迫的境地?
“都是我不好,嫂嫂莫气。”男人弯腰告罪,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让卓琏不由打了个激灵。
“闹也闹够了,我该走了。”
这次桓慎没有阻拦,健壮身躯往旁边挪动一步,将木门让了出来。
卓琏离开仓房,脚步不停地走到厢房中,此时此刻,她心里乱作一团,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桓母对一双儿女十分在乎,最希望他们平平安安、成家立业,眼下桓慎动了歪念,还不准备娶妻,她该怎么做才能让那人回心转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是晚上十点更新鸭
第64章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焉涛虽被皇子手下的侍卫带走了,还有不少百姓亲眼目睹了此事,但消息却没有传扬开来, 估摸着要再过上几日, 才会闹得人尽皆知。
这档口卓玉锦乘着马车往良酝署下属的酒坊赶去, 寻常人不能在酒坊中来回进出,但她是焉涛唯一的徒弟,身份比起普通的长工强出百倍,又有谁敢阻拦?
年轻女子坐在软垫上, 秀丽面庞彷如蒙着一层阴云, 目光中划过丝丝怨毒。
往日的卓家虽然富贵, 却只能在汴州那种弹丸之地耀武扬威,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卓孝同就养了一房外室, 他也不想想, 卓家完全是靠着将军府才能站住脚,这样迫不及待地与姻亲撕破脸,就为了穆氏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真值得吗?
越想卓玉锦越觉得憋屈, 刚好马车到了地, 她轻车熟路地走上石阶, 准备像先前那样直接进去,却被两个小厮给拦住了。
“卓小姐,这座酒坊是为宫里贵人酿酒的, 您可不能硬闯,否则被当成刺客,后果不堪设想。”
卓玉锦不由皱眉,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好声好气道:
“我是焉大师的徒弟,来酒坊是为了寻师父的,前几日咱们见过面,还请通融一番。”
小厮嗤了一声:“还焉大师?他得罪了贵人,现下被关进大牢里听候发落,估摸着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听到这话,女人连连颤抖,面色霎时间变得苍白。焉涛早些年造出了绿珠香液,这种豆酒深得圣心,让他过了十多年顺风顺水的日子,怎会突然落魄?
“肯定是弄错了,你让我进去问清楚!”
最开始小厮们的态度还算不错,见卓玉锦不听劝,一时间也有些不耐烦,骂道:“看来卓小姐与焉大师师徒情深,与其在酒坊闹腾,还不如去大狱中问个明白,指不定焉涛犯下的罪过跟你有关……”
卓玉锦好似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呐呐开口:
“究竟出了什么事?”
左边的小厮见她可怜,解释道:“昨天焉涛去桓家酒肆找麻烦,刚好三皇子与九皇子也在店中,冲撞皇子那可是大罪,能保住一条命已经算是天大的造化了,日后想再留在良酝署中,无异于痴人说梦。”
卓玉锦没想到事情竟与桓家有瓜葛,她两腿发软,险些没摔倒在地上,感受到众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神情恍惚地坐上马车,她急声吩咐:“赶紧去将军府。”
车夫是卓家的奴才,自然不敢违抗主子的吩咐,扬起长鞭朝马儿身上抽去,车轮滚滚前行,吱嘎作响。
一路上,卓玉锦都沉浸在惶恐中,她想要立刻见到樊竹君,毕竟将军府颇有权势,就算是皇子也不能擅闯。
岂料马车刚经过主街时就被人拦住了,车夫急忙勒马,卓玉锦掀开帘子,发现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跪在地上,娇美面庞无一丝血色,看起来尤为可怜。
“玉锦,你师父被关进大牢了,你是樊家的亲戚,能不能去说说情?”
闻言,卓玉锦暗暗将妇人骂了个狗血喷头,现在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又哪有心思理会焉涛。
刚欲开口拒绝,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直接下了马车,将焉李氏扶了起来,眼神闪烁道:“师母,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再说,若让旁人看了笑话,丢的也是师父的颜面。”
妇人拿起帕子擦泪,连连点头,带着卓玉锦进了家门。
女子颊边露出一丝浅笑,看上去格外温婉,心中的算盘却打得啪啪响。这么多年来,焉涛酿制的绿珠香液最为出名,还有一些味道稍稍逊色的酒水,那些清酒比清风啸强出数倍,但焉涛却不满意,一直没有呈现于世人眼前。
要是能得到这些方子,对卓玉锦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因此她才会前往焉家。
焉李氏双眼红肿,她亲自端着茶盏送到女子面前,哑声问:
“玉锦,事情可还有转圜之机?”
卓玉锦刻意流露出几分为难,“此刻师父被关在大牢中,到底是何情形还不清楚,必须得寻人打探打探,我记得他老人家说过,有许多密信放在书房里,这些东西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密信?”
焉李氏满脸疑惑,她从来没听老爷提过此事,难不成真有这种物什?
卓玉锦内心极为紧张,表面上却不露分毫,拉着焉李氏的手,快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事态紧急,师母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书房中,卓玉锦眯眼打量着四周,待瞧见放在木架上的紫皮葫芦时,不由咬了下嘴唇。
趁着焉李氏在翻找箱笼的档口,她将紫皮葫芦拿到手中,把藏在里面的酒方取了出来,塞在袖中,而后佯作无事地走到妇人身边,叹了口气说:
“可能是我记错了,书房里没有密信,不如我再去问问表姐。”
焉李氏之所以找上卓玉锦,就是因为女子跟樊家的这层关系,这会儿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她满心期冀地将徒儿送出焉家,熟不知家中最珍贵的方子被人顺手牵羊,直接给偷了去。
折腾了许久,卓玉锦终于到了将军府。
刚一进门,便有丫鬟在前引路,小声道:“表姑娘,也不知是何缘故,小姐不止开罪了三皇子,还被将军狠狠斥骂一通,眼下正在房中禁足,整个人都瘦了不少。
“无需担忧,我去看看表姐。”
她将卧房的门板推开,看着坐在窗棂边的年轻女子,走上前拉着樊竹君的手,轻声劝道:“人生在世,就是为了好好活着,表姐这般糟践自己,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樊竹君心底翻涌着浓浓愧疚,她全然没想过是由于自己的疏忽,才害得七皇子平白遭受苦楚,到了这种地步,她真不知道该以何面目来面对心上人才好。
“我师父被三皇子关进大牢了。”
听到这话,樊竹君这才回过神来,“焉大师好歹也是良酝署的官员,又颇得圣人看重,为何会闹到这份上?”
卓玉锦咬牙切齿道:“还不都是卓琏害得,那贱人不知使了何种手段,引得三皇子九皇子经常出入酒肆,然后刻意激怒师父,得罪了二位贵人,方才落得这种结果。”
想起近段时日遭受的痛苦,樊竹君面上不免流露出些许恨意,用力抠着桌角,手背上也迸起青筋。
“又是卓琏?她怎的总与我们作对?”
卓玉锦掀唇冷笑,“谁知道她究竟发什么疯,以为有贵人撑腰便能高枕无忧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顿了顿,她继续道:“都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表姐难道就不想讨债吗?”
“桓家与三皇子走得很近,甭说你我了,整个将军府都招惹不起。”
“桓家是桓家,卓琏是卓琏,要不是桓慎救驾有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哪得到诸位殿下的赏识?”
从很早以前,樊竹君就知道她这个表妹心机颇重,不过她想着卓玉锦只是商户,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便对她一再纵容下去,没曾想却将女人的胃口越养越大。
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九连环,樊竹君随手拨弄两下,问:“你待如何?”
“当初还在汴州时,苗平想要毁了卓琏的名声,哪知那妇人巧舌如簧,居然得到了桓家三口的信任。但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要是卓琏真做出卑鄙无耻的龌龊事,还被桓慎亲眼所见,那蹄子不浸猪笼就是好的了,哪还能继续留在酒肆?”
樊竹君眉眼处流露出阵阵挣扎,最终点了点头。
*
两位皇子来到酒肆的消息,很快便传得满城皆知。
原以为桓家酒是最低劣不堪的猥酒,只有做苦力的下等人才会饮用,没想到就连身份尊贵的皇子也爱此酒。皇室中人从小喝得就是琼浆玉液,清无底与金波能入了他们的眼,说明酒水的质地非但不差,反而十分出众,否则焉涛又怎会生出抢夺秘方的念头?
由于这个缘故,最近店里的客人多了不少,桓母瞿氏忙得分身乏术,累得嗓子都哑了,亏得每日天黑后就会关门,要不然哪能熬得住?
这天晚上,卓琏正在收拾东西,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而娇柔的声音。
只见挺着大肚子的丹绫站在石阶上,面庞比数月前丰润不少,身形也显得有些臃肿。
“琏娘,你过来。”她招了招手。
前堂中仅剩下卓琏一人,她环顾四周,没看见半个人影,忍不住皱眉问:“你是来找义兄的?你月份也不小了,夜里莫要乱跑。”
丹绫摇摇头,“我是来找你的。”
她生怕桓母等人赶过来,误了大事,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焦躁,扯谎道:“刚才有个男人闯进桓家院里,我怀着身孕不敢声张,便只能过来找你,快随我回去看看吧!”
桓芸跟甄琳都在家中,想起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卓琏面色大变,几步冲到丹绫跟前,质问道:
“你没撒谎?”
还不等丹绫答话,便有道黑影从榆树后闪身而出,一记手刀劈在了女人后颈处,将卓琏打昏在地。
扫见黑衣人利落的动作,丹绫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两手捂着肚子,边往后退边问:“你要把卓氏带到哪去?”
男子冷声呵斥:“这跟你没关系,还不快滚回去!万一露出了马脚,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你不会杀了她吧?”丹绫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放心,卓氏酿酒的天赋极佳,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小姐要让她活着。”
得到了这样的答复,丹绫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闹出人命就好,毕竟这一切都是卓琏咎由自取,要不是她锋芒毕露得罪了人,也不至于遭此劫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晚上十点见鸭
第65章
卓琏甫一睁眼,后颈处便传来阵阵痛意, 让她忍不住呻.吟开来, 想抬手揉几下, 浑身力气却仿佛被抽干了似的,稍微一动便累得气喘吁吁。
房间里没点灯, 视线十分昏暗,卓琏很快就判断出自己被人灌了迷药, 扔到床榻上。她身上盖着的被褥质地极佳, 估摸着不是被关进了客栈的上房,就是在殷实人家的府邸中。
想起出现在酒肆门口的丹绫, 女子紧紧皱眉,没料到她竟伙同外人挖下了陷阱, 还真是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用力咬了下舌尖, 剧烈的疼痛与腥甜的味道席卷而来, 卓琏强撑起酸软无力的身子,一点点往床沿挨去。
她不了解周围的地形, 想要逃跑无异于痴人说梦,既然如此,还不如躲起来。
只听扑通一声,卓琏狠狠摔在地上。
借着照进来的月光,她不断打量着周围,仅扫见一只四四方方的木柜。在常人看来,这柜子太小,根本容纳不了成年女子, 但卓琏却知道她这具身体有多柔韧,挤在里面,充其量是难受了些,总比丢了性命来得好。
她慢慢爬到柜前,也顾不得木板挤压身体带来的疼痛,直接缩了进去,后背紧贴着那些卷轴,一动也不动。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卓琏浑身紧绷,两手死死攥着袖口,掌心既湿滑又粘腻。
门板被人从外推开,黑衣人拖拽着一名年轻男子走进来,发现躺在床上的女人消失无踪,气得破口大骂:“那贱人还敢逃?千万别让我抓着……”
黑衣人在房间里来回搜寻,将能藏人的角落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目标。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卓琏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响动,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额面滑落,将她衣衫浸湿,带来丝丝凉意。不知过了多久,她恢复了几分力气,将柜门推开一条细缝,便看见齐鹤年昏倒在地,头脸涨红,双目紧闭,估摸着是中了那等腌臜不堪的春.药。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