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洛一身家常服侍,墨发松挽,以骨簪固定,整个显得很随性慵懒,此刻,他正悠闲地在给轩内的十余盆兰花浇水。
那十余盆兰花此时已全开,趁着和风微漾,香气袭人。
林琛提着一笼子走进,笼子里放着一看上去很像老鹰的禽鸟。
"爷。"
花洛暼了眼他手中之物。"那是何物?"
林琛答道:"回爷,前些天新罗等国来朝进贡,贡献了无数奇珍异宝,圣上皇恩浩荡,将部分宝物赏赐了下来,我们靖阳王府也获得不少赏赐,其中包括这珍贵稀有的白鹞,这白鹞尤擅追捕猎物。老太妃见如今正值春猎,爷又性好游猎,便命属下将这白鹞送来了。"说着将那笼子递上前去。
"祖母倒是十分有心。"
花洛放下花浇,接过笼子,便将它放于石凳上逗弄起来。
那白鹞对花洛的逗弄似乎感到不满,猛地扑腾着翅膀,发出厉声。
花洛啧啧赞叹:"果然是稀罕之物,林琛,你瞧瞧,这张牙舞爪的姿态像谁?"
林德盯了那只白鹞良久,如实回答:"回爷,属下看来看去,实在不知是像谁。"
花洛但笑不语,继续逗弄那只白鹞。"不如爷给你取个名字吧,嗯……就叫梅英可好?"
"……"
林琛顿时觉得头顶有无数乌鸦飘过……
白鹞也发出状似不满地叫声……
林琛忍不住道:"爷,这白鹞乃是凶猛强壮之物,取个如此温顺柔和的名字……不大好吧?"
花洛悠悠道:"无妨,我看它挺喜欢这名字的。"
有么……林琛忍不住道:"爷……可是这只白鹞是公的啊……"
花洛凤眸微眯,扫了他一眼,林德噤声不敢再反驳,而且十分赞同道:
"爷说得对,这个名字……非常好!"
这时墨香过来,正巧看到花洛在逗弄那只白鹞,还喊着梅英的名字,不由微愕,视线转向林琛,林琛只是摇了摇头。
"爷,花月楼秋娘那边派丫鬟来传话了。"墨香道。
"何事?"花洛淡淡道,仍旧沉溺于逗弄白鹞中,连抬眸一眼都不曾。
"那丫鬟说,她姑娘谱了新曲,希望爷有空去赏鉴。"
花洛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墨香的话上,沉思片刻,道:
"你就说我近些日子都没空,就不去她那了。"
"是。"墨香福身告退。
"等一下。"
没走几步,墨香又被花洛唤回,回身问:
"爷,还有何事?"
"待我回一封信,给你拿去吧。"
"是。"
花洛于是对着白鹞浮起遗憾之色,道:"梅英,你先自己玩耍一会儿,爷去去就回。"说着离去。
墨香对着花洛优雅的背影发愣,林琛走到她身旁站定,墨香抬眸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林琛,咱爷是不是在人家那受了什么刺激?"
林德表情淡定,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估计是。"
墨香道:"可觉得有点幼稚?"她从来没见过这般样子的爷,很稀奇啊。
林琛更加认同了。"我也觉得。"
"你近来小心点侍候。"墨香担心道。
"你也是。"林琛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嗯,好。"墨香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二章 无情之人
花月楼的后花园。
杨柳枝头上莺歌燕舞,暖风和煦。院内的海棠花半含半放,衬得花旁边的美人,更美。
此时秋娘正凭栏而坐,凝眸望着那院中正开得绚烂美好的海棠花,黛眉微微颦着。
红豆走过来,见她面带愁容,便道:
"姑娘,这海棠花昨天还含苞呢,今天竟全开了,想开是个好兆头,奴婢剪下几朵给姑娘做簪花可好?"
秋娘回过神朝红豆浅笑了下,"好。"却仍旧有些心不在焉。
红豆心里叹了声。"奴婢去拿剪子。"
红豆说完便退下去拿剪子了。
红豆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丫鬟走了进来。
秋娘看见她,脸上顿时涌起期待之色,然口中却只是淡淡地问:
"王爷怎么说?"
"回姑娘,王爷什么都没说,只写了封信让奴婢带会。"说着将手中的信恭敬地递到她手中。
秋娘接过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却又顿住,朝丫鬟道:
"你先下去啊。"
"是。"小丫鬟退下。
秋娘这才急切地拆开书信,才看了一行,脸色开始惨然,再看下去,眼泪扑簌簌留下来。
红豆拿着剪子过来,恰看见秋娘正对着信流泪,忙走了过去。
"姑娘,您怎么了?姑娘,您别吓奴婢啊,是不是王爷给您回信了,他说了什么?"
秋娘望了她一眼,神色无比凄楚,随后视线遥望远处,恍惚道:
"从与他说了那番话起,我便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他这次竟如此绝情,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虽不知花洛信中说了什么,红豆还是急切地安慰她道:
"姑娘,您别伤心,王爷一向温柔多情,想来也是一时置气,待他气消了,念及了姑娘的好,必然会再来找姑娘的。"
秋娘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不,红豆,你不懂他。他看似多情实乃无情之人,一旦他想了断,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红豆埋怨道:"那王爷也太负心了,难道姑娘对他的一片心他都视若无睹吗?"
秋娘娇艳动人的脸上浮起自嘲之色。"从来没有动过心,又何来负心。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红豆气道:"既然如此,那姑娘您何必在苦苦恋着他,我看待吴大人他待您甚好,而且吴大人年纪也不大,模样也周正,他既有心纳您为妾,不如您就答应他了吧,也好过在这苦地方强。"
秋娘嗔怪了她一眼。"红豆,不可胡说,我对吴大人并无其他想法。"
"可是……姑娘。"红豆替秋娘感到十分不值。
"红豆!"秋娘斥责道。
"是,奴婢下次再也不乱说了。"红豆委屈道,她这都是在为她好啊。
* * *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屋子,里面桌子,床榻等都是半旧的,窗前摆着一张书案,案上摆放满了书籍,还有笔墨纸砚,笔墨纸砚的质量倒是上乘。
这间屋子的主人名叫赵子恒,几天前他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举人,而如今,他是今科会元。
此时,赵子恒领着他的同科好友张扬,李琏进至屋中来。
这三人是在酒楼里喝茶认识的,张扬和李琏两人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唯独赵子恒家世清贫,不过张扬和李琏却从未瞧不起赵子恒过,只因两人都有先见之明,见赵子恒文采盖世,容貌气度非凡,知其定非池中之物。
果不其然,如今他中了第一名会元,以后还怕登不了金堂跨不了玉马么?
"两位请,小弟孤家寡人一个,无人收拾房间,略微有些凌乱,让两位见笑了。"赵子恒请两人坐下,随后去泡茶。
李琏打量房屋四处,笑道:"子恒,你赁的这地方倒是清静宽敞。"
赵子恒端着茶走过来,闻言回答:
"这后楼原是那孙裁缝用来装货物的,如今空着了,便赁给了我,我不过图其便宜罢了。小弟这也没有美酒珍馐可招待你们,唯有清茶一瓯,望莫嫌弃。"
李琏,张扬倒不介意,接过茶喝了。
"子恒,你如今中了会元,已经踏进仕途的第一步了,依你的才识何愁殿试?想来前三甲必有你之名,到时还愁没有金屋美妻来配你么?"张扬羡慕道。
赵子恒谦虚道:"哪里,不过是侥幸中了而已。"
李琏放下茶,叹了声。"子恒,你就别谦虚了。我们两人才真正是侥幸中了个贡士而已,只怕这名次连入朝为官的资格都不够。"
张扬也有些失落。"哎,不说这事了,聊点别的吧。"
三人继续喝着茶闲聊,忽然李琏将视线转向窗外。
"子恒,你可知你这窗子对着的那个花园是谁家的?"李琏眸中略带着神秘。
赵子恒却不曾随他的视线看向那偌大的花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这个我却不知,小弟日夜埋首案前温习功课,从不曾注意过。"
"我们今日一同走来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了,依这地形来看,你这后楼对着的花园分明是那吏部尚书褚先达的府邸花园。"李琏笑嘻嘻道。
张扬顿时来了兴致。"这褚先达不就是我们的座师么。"
"可不是么,子恒,你参谒座师之时,都不打听过他的住处么?"李琏道。
赵子恒微微皱眉。"这个,我却不曾打听过。"
李琏道:"子恒,我知道你才高气傲,然官场之中,并非有才干就行了,交际也是十分重要的。"
赵子恒道:"李兄说的是。其实小弟并不敢自命清高。"
李琏见赵子恒一副谦虚的模样心中有些得意,便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