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吕雉知道就算自己出了内室的门,也出不了县衙大门,内心如油煎,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在角落里,看香炉上升腾起的缕缕青烟,对自己道:为母则强,你可以的!冷静点,想办法。
殿上只剩了刘邦一人,他沉默地坐了片刻,猛地灌了一盏酒,抚掌大笑道:“上酒!曹寡妇!王寡妇!都上堂来!我要看你们俩,看你们俩……”他醉眼迷蒙打了个酒嗝。
那曹寡妇和王寡妇却根本不用他说完,就已经互相为对方宽衣解带起来……
刘邦大乐。
正在殿上春情无边之时,外面人通传,“刘姑娘来了。”
刘邦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此前的吩咐来,不悦道:“怎么才来?”
“那刘姑娘随身的守卫中,颇有几个好手,费了些功夫。”
刘邦一点头,道:“若果真是好手,也不要打坏了,愿意的,就叫他们……跟我打、打天下……”他的确有些醉了。
也许酒不醉人人自醉。
伤心人是最需要一场醉的。
那曹寡妇和王寡妇听说有“姑娘”来,还以为跟吕雉一样,不等刘邦吩咐,便要穿衣离开。
刘邦睨了一眼,摆手道:“你们留着——躲什么?叫那刘萤进来。”
刘萤一步踏入殿上,就被那两具白花花的女子身体吓了一跳。
她僵在原地,虽然努力控制表情,然而面色还是不受控制地潮红起来。
她被绑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今日恐怕不能善了,做了最坏的打算。
刘邦叫道:“过来!”
刘萤仍是不动。
刘邦先是要怒,继而忍住了,半醉中起身,笑嘻嘻道:“叫我等了这么久?不该自罚三杯吗?”
一面说着,一面斜眼瞅着刘萤,往她身边靠去。
他握住了刘萤的手——冰凉光滑的小手。
此时此地,刘邦对于刘萤,并不是一时精虫上脑,这看似是性,其实却已经是权力。
他要刘萤的臣服。
他要靠征服刘萤,来验证他手中的权力有多大。
本质上,这跟后世酒会上,上级要求下级喝酒,没有什么区别。哪怕下级声明不饮酒。
但是这已经跟你是否饮酒没有关系。他只是要验证,他手中的权力是否够大,而你的服从性是否够好。
权力,这最好的春药,真是半点不假。
刘萤颤声道:“如果这是你的报复……”
“报复?”刘邦凑上来,闻她颈间的香气。
刘萤含泪道:“如果这是因为我交好你的妻子……”
“闭嘴!”刘邦手上用力,捏疼了刘萤,阴沉道:“你听着,我根本不在乎你交好了谁,又做了什么事。你是返乡宫女,你有二十个护卫,你是见过狗皇帝的人——那又怎么样?还记得第一次见时,你那不屑一顾的态度吗?如今又怎样了?”
刘萤闭目道:“……你会后悔的。”
“哈哈哈哈!”刘邦大笑,“老子做了的事从不后悔!”
“只要你这次没有杀死我……你会后悔的……”
刘邦笑道:“哟,还是个烈美人,我喜欢……”
刘萤剧烈挣扎起来。
虽然两人体力悬殊,可是当女子搏命挣扎时,这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刘萤跌跌撞撞,不辨方向,遇到一扇门,只当是生路,就推开冲了进去。
刘邦在后面追进来,大笑道:“好好好,这可是自投罗网!”
原来刘萤慌乱中逃入的地方,却是内室。
避无可避,刘萤与扑上来的刘邦扭打做一团,恶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却如蚍蜉撼树。
刘邦扯落了她的衣裳,狞笑道:“不知返乡宫女的滋味如何……”
刘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嘭”的一声闷响,刘萤只觉身上的人停止了一切行动,男人的身躯沉重地压下来——而后一动不动了。
她颤抖着撑开眼皮,就见在刘邦之上,吕雉双手发颤举着铜香炉。
外面两名寡妇的呻吟声不停,巡逻的更夫梆子声脆响。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同一个念头涌上脑海:逃命!
第89章
逃命!
离开事发现场!
否则只要外面的人进来看一眼, 或是问一声,吕雉和刘萤今晚就难以善了。
吕雉捧着铜香炉的手还在发颤,可是手指却死死钳住炉沿,迅速而无声地把香炉放在柔软的锦被间。
她推着失去意识的刘邦, 帮助刘萤从桎梏中逃脱出来。
刘萤劫后余生, 睁着通红的眼睛, 不及向吕雉道谢,先小心窥探外面情形。
吕雉却是看了一眼刘邦——他被推翻过来, 露出流血的额头,和醉酒后发紫的脸膛;不知是死是活。
而她也不知自己心中是悲是喜,只是一片雪亮的痛快。
“我刘邦,宁愿子女都死了,也不要这样难看的局面!”
“那又如何?我想要, 孩子可以多得是!”
言犹在耳, 吕雉的手不颤了。
她抓住刘萤的手臂, 低声道:“先藏起来,听我指挥。”
在刘邦第一次占据沛县的时候,她到底曾在县衙住过一段时日,对这边人员地形都知根知底。
吕雉眸光发冷,自觉讽刺, 也大约算是丈夫带给她的唯一好处——逃命之时, 不至于茫然无措。
刘萤点头答应。
吕雉整整衣冠,推门出去,对外面还在表演的两名寡妇道:“沛公要歇息了, 你们下去——沛公今夜高兴,叫外面守夜的人也都去歇息了。”
那两名寡妇见是吕雉出来,不疑有他,虽有留恋,却还是穿了衣裳出去,传达了“沛公的命令”。
毕竟谁能想到贤良淑德、操持刘家十余年的好媳妇吕雉,会忽然间狂性大发,砸晕了自己的丈夫,还要假传命令逃亡呢?
就听外面人语声、脚步声纷杂渐远,不一刻,外面静下来。
刘萤始终提心吊胆盯着晕过去的刘邦,生怕他下一刻就醒过来。
她看了一眼被吕雉抛在锦被上的铜香炉,一瞬间起了心思——想要伸手去拿,却到底没有伸出手。
在她此前的人生中,别说是伤人,就是一只雀鸟她也不曾伤害过。
吕雉听得外面安静下来,与刘萤点点头,举步要出门,却又顿住。
只见她猛地回身,举起锦被上的铜香炉,就手往刘邦大腿孽根处狠狠砸落。
纵然是在昏迷之中,刘邦还是痛得一声呜咽,身子弓成了虾米。
吕雉意犹未尽地丢下香炉,狠狠唾了一口,拉过刘萤来,低声快速嘱咐道:“出去了跟在我身后,不要抬头,不要说话,我往哪边拐你就往哪边拐——一切等出了县衙再说。”
刘萤跟她出了内室,忽然猛地拉住吕雉,急道:“我们出了县衙,还要出城。城门都是兵,要出去得有你丈夫的命令才行。”
吕雉经她提醒,也恍然。
刘萤于这上面比吕雉更清楚些,道:“没有手信,我们拿他的官印暂且一用,兴许也行。”她折返回去,忍着厌恶,从刘邦身上翻出了沛县县令的官印。
而后,刘萤跟着吕雉,步步惊心地出了县衙。
从偏门一出来,吕雉道:“别急,镇定走路。拐过街角我们再跑。”
俩人数着心跳,压着脚步,在巡逻士卒和更夫眼中,走过了长长的县衙甬道,一拐过街角,俩人便飞驰起来。
直跑出三条街,刘萤气喘吁吁跑不动了;吕雉到底做惯了农活,体力倒比刘萤好些。
见状,吕雉道:“刘姑娘,我还得回去接上妹妹孩子们,要耽搁片刻,恐怕拖累了你。你先拿官印出城门……”
刘萤摇头道:“只靠这枚官印出城门,怕是不那么容易。姐姐,你妹夫不也是个领头的人吗?”
“你是说樊哙?”
“正是。事发突然,那樊哙肯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咱们用官印取信于樊哙,再叫樊哙护送我们出城——那就容易多了。”
吕雉道:“是这个道理。”
于是两人一起回了吕雉的小院。
早已打点好行囊的吕嬃抱着襁褓中的儿子焦急等待着,一见吕雉,便迎上来道:“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咱们今日还走不走?”
“走!”吕雉斩钉截铁道:“不过,得先传信叫你丈夫过来。”
吕嬃从来都听姐姐的话,闻言也没问为什么。
吕雉又传信给两个哥哥,叫他们接到消息,即刻带信得过的人马出城。
樊哙大半夜被叫来,见了媳妇儿子,正欢喜,突然听说人都要走,一时愣住了。
“这……没听沛公说过啊……”
“姐夫那么多事儿忙着呢。哪能件件事都跟你说?”吕嬃抱怨丈夫,“就是我,守城的时候吃了那么多苦,件件都跟你说,得说到下辈子去……”
樊哙这会儿颇有些惹不起吕嬃,低头道:“那我这就送你们出城。”当即叫人套车。
路上,樊哙还在唠叨:“沛公也真是的,这么着急忙慌送你们出去,大晚上的……”
吕雉在车内平静道:“他怕给城中军民看到了,影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