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站在两侧,低头称是。
阿蓉有些气闷,她还在后宫的时候宣和内府已经在打《神形图》的主意,毕竟是传世之画作,宣和内府作为官家的私人画舍如何放弃?
但只要她在司宝司的一日,就不会让宣和内府的人得逞,毕竟她司宝女官是官家钦赐,即便宣和内府的人,也颇为忌惮。
现在看到宣和内府得逞,无论此前发生的一切孰真孰假,都让阿蓉很不高兴,观察六品女官神色,发现对方似乎并不在意画卷交给谁,这让她心里格外气愤,她辛苦守的画卷被人如此对待?
女官已经带着人走出珍宝阁,阿蓉站在原地忽然疑惑起来。
她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神形图》编造出来的吗?
回头而望,她已经不在珍宝阁内,又回到了星界当中。繁星密布,在她眼前,星光绘出几个瘦金体字:唐镜有助回躯軆之效。
唐代八瓣菱花镜,可以帮助它回到身体当中?
如果刚才它让她见到的《神形图》是它的身体,那进入她身体当中的又是什么?
星光瘦金体再显:意识。
附在她身上的意识形态?
阿蓉觉得自己接受能力也逐渐变强,震惊是有,但是很快能接受这件事情。
不过阿蓉心中还有疑问:“为什么把我带到现代?”
星光比之前黯淡一些,只绘出浅淡得两个字:流失。
阿蓉还不及思考对方什么意思的时候,星界变成荒芜的天地,她挣扎地坐起来时,不幸跌倒在地上,疼的她直接从梦境中醒过来。
坐在床上,阿蓉嘴里念叨流失这两个字,如果她身体中的《神形图》只是灵魂,那真实的画卷是否在现实当中?她翻身下床,听到谷媛媛叫她的时候应了一下,就打开电脑去查询关于《神形图》的资料。
看完资料,阿蓉心道果然,《神形图》在宋朝时藏于宣和内府,清中期被书画鉴定师安岐所藏,清末的时候在藏书家完颜景贤手中,战争波及,现已流入日本。
目前在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珍藏。
所以,《神形图》说得流失,就是这个意思吧?
它想要回到国土,所以把她带到现代?
刚开始的时候,阿蓉对把她带到这里的《神形图》有着很深的厌恶痛恨,让她承受与这个世界融融不入的隔阂感,孤寂的绝望感。
当得知北宋覆灭的历史,她知道是《神形图》救了她的命,没有让她在那段历史之中经历耻辱,让她对《神形图》讨厌也逐渐减少。
仙人的手段,莫名的梦境,仍然让她对《神形图》即警惕又敬畏,直至现在《神形图》终于解开她心中大部分的疑惑。
其实它所做的这一切,只是想要回到这片土地。
阿蓉在刚来到这座城市漂泊那一日记忆犹新,当时的恐慌和不安,《神形图》是否也经历过……甚至在经历?
毕竟它现在也无法回到大宋。
《神形图》之前说过唐代八瓣菱花镜能帮助它回到身体,这面镜子应该可以恢复它部分的力量。
那她应该上哪找到这面镜子?全国这么大的地方,她应该到哪找呢?
……
下午的时候,阿蓉接到王峰朔的电话。
自从梅瓶鉴定的直播视频曝光,王峰朔就有机会参加收藏交流的活动。
他虽然是湖海市的企业家,但这种收藏交流活动必须有人愿意引荐才可以去。而王峰朔暴发户般作风始终被收藏圈的人看不上。
自从有了梅瓶之后,这个圈子的人开始主动找上他,这几日他被捧得有些飘飘欲仙。
不过,快乐伴随着烦恼,每次参加藏品交流会,大家围着梅瓶看,左一句评价有一句评价,他哪里懂什么梅瓶还是柴窑,只能干坐着听,非常尴尬。
所以这回又有人找他去参加什么收藏交流会,想让阿蓉跟着他一块去,到时候让阿蓉在背后指点他一两句,他再跟人交流,也能让他有点面子不是?
两日后,阿蓉再次见到王峰朔,对方已经换掉以往西装革履,而是穿着休闲服,显得精神气爽。
“我前几天去收藏交流观察一下,发现不管什么身份的人,到了那里都是这身打扮。”王峰朔脱掉西装感觉有些别扭,扯着衣领问道:“小蓉,你觉得怎么样?看起来不奇怪吧?”
阿蓉婉和一笑:“好看,叔叔比以前更有亲和力了。”
王峰朔哈哈笑道:“那就行,我们待会儿去茶楼,先在这等个人,让他带我们去。”
两人碰面的地方在古玩市场不远,这里四通八达,人流很多,等了会儿有个胖子气喘吁吁跑过来。
胖子看到王峰朔,眼睛发亮:“您就是王总吧,我是李有为,之前打电话的人就是我,这回的交流会也是我组织的。”
之前王峰朔打听过这个李有为,以前做过‘铲地皮’常去乡下收货,之后巴结上华老的孙子,请人掌眼淘到好货,便开上古董店,在收藏圈人脉很广。
胖子笑眯眯道:“王总,告诉您好消息,今天这交流会我可是请到了华少。”
第31章 华斌
说起湖海市收藏界的华老, 鉴宝的水平在湖海市其实排不上名号, 但他惜才的名声却有许多人是知道, 尤其他喜欢收徒弟,记名弟子就有百来号的人物,湖海市古玩市场算不上多大的地方,走一两步路,都能碰的上跟这位老先生有关系的人。
他的孙子叫华斌, 据说没有继承他爷爷和他父亲鉴宝天赋,整天在收藏圈里游手好闲, 今天琢磨点这个,明天折腾点那个,凭着他爷爷的人脉网倒是也让他赚了不少钱。
王峰朔离纨绔子弟的圈子比较远, 也不喜欢跟他们打交道, 蹙眉审视地看着李有为那张肉脸, 道:“你要带我去的,是正经的收藏交流会吧?”
“是,是, 当然是了。”李有为拍着胸脯, 身上每寸肉都跟着晃一晃:“我在古玩街也算是一号人物, 怎么可能诳您是不是?”
这话说的不错,李有为要是想在古玩市场继续干下去,那就不能骗他。
王峰朔放心下来, 华少既然是华老的孙子, 如果能结交下来那必然是好的, 要是气场合不来,那就算了。
他转头看向阿蓉,笑道:“侄女,走,我们上车。”
今天王峰朔把行头都换一遍,没有开商务车,而是开辆奔驰g级suv,外观刚劲大气,黑色的轮廓如同虎豹,王峰朔认为这辆车与他外形非常符合。
阿蓉坐在第二排座位上,李有为坐在前面指路,而王峰朔充当司机的角色。
对此李有为很是不好意思:“抱歉啊,王总,我开车技术不好,尤其您这辆车我更不敢开了。”
王峰朔挥手道:“没事,我还挺喜欢开车的。”
其实就算是李有为想开,也要看王峰朔愿不愿意借,在他眼里车就是他第二个老婆,借给别人比他不眠不休不吃饭都难受。
车行驶在路上,有些小车都有意地躲避开,去往茶馆的路上几乎是畅通无阻,连红灯都没有碰到几个,王峰朔心情爽快无比。
车稳稳停在茶馆大门前,不用喊人,不远处茶馆的伙计看到人就跑过来,要接过车钥匙帮客人去停车,不过被爱车如命的王峰朔拒绝了。
他回头看向阿蓉:“小蓉,你跟李叔叔先走,王叔叔停完车就过去。”
其实从开始的时候,李有为见阿蓉就有些眼熟,但仔细想,也没有想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孩,因为对方是王峰朔的子侄,表现的很热情:“小姑娘,这茶馆有最香浓的花茶了,待会给你点一壶。”
女孩乖巧地点头下车。
李有为带着阿蓉走进茶馆,有伙计上前来主动道:“李先生,您之前定的雅间已经来了三位贵客。”
“华少来了吗?”
华少是茶馆里的常客,伙计是认识的,摇头道:“还没有。”
走进二楼的雅间,伙计推开门侧开身,李有为哈哈笑起,抱拳道:“感谢捧场诸位。”
阿蓉跟在李有为的身后。
雅间中间有长桌,周围有六把椅子,都是木制的,竹帘遮住外面的阳光,灯具照下的是暖黄色光线。
左侧三把椅子已经坐上了人,看见李有为来了,三人站起来客气地问好。
有人询问道:“王总怎么没来?”
“他去停车了,让我们先上来。”李有为侧开身,让他们看到站在后面的女孩:“这是王总的侄女。”
三个人看到阿蓉各有所思,没听说过王峰朔以前参加收藏交流带什么侄女,应该是女孩父母工作忙,让王峰朔照看的吧。
也有人像李有为一样,看到阿蓉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问了阿蓉的年纪和名字,找不到能对上的人,态度也就淡下来了。
阿蓉也不想说太多,她现在还没有上学,如果别人要问她解释起来也很麻烦,倒不如表现得性格内向些,再说,待会帮王叔叔表现时候,她也不能太有存在感。
两分钟后,王峰朔来到雅间,怀里抱着东西,虽然被遮挡住但还是能看到梅瓶轮廓。
雅间内,包括李有为在内的几个人眼睛都亮起来了。
“王总,你好你好。”
三人热情地跟王峰朔握手,视线却停留在对方怀中的东西,眼神炙热,恨不得扑上去,如果这东西王峰朔说不要了,他们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情。
其中一人意志顽强,他硬是收回视线,向王峰朔笑着道:“我叫闫旋,职业是画家,也算是业余收藏家。”
闫旋发及肩膀,有着浓郁的艺术家气质,看起来也才三十多岁。
其他两个人也这才反应过来,不敢落下,穿着白色衬衫宽松短裤的中年人,抢先道:“王总,我是岑建军,年轻时候当过兵,退役以后就开了家搬家公司,业余时间也喜欢收藏点古籍和古画,要是平时,我对瓷器其实兴趣不大,不过要说您这件……”
岑建军双眼如狼饥饿地盯着王峰朔怀里的东西:“如果您想转手,请优先考虑我。”
“您好王总。”另一个人从口袋里抽出名片,双手递给王峰朔道:“我叫郁灿,是职业鉴宝师,我以我的职业道德劝您,千万不要卖掉这件瓷器,如果鉴定结果通过那您手上的这件瓷器,是无价的。”
王峰朔接过名片,特意看了眼这位鉴宝师,之前谷亦清也说过这句话,所以他相信对方是好意的。
鉴宝师也差不多三十多岁的年纪,面貌清秀,不过看起来有些瘦弱。
王峰朔暗自点头。
比起他之前参加的收藏交流会,这些人都很年轻,这让他轻松许多,之前跟那些老头们打交道就是活受罪,很多规矩他也是刚接触,还不太懂,可如果做错或说错都会被他们当孙子一样训斥,甚至还有几位老人好为人师,拉着他讲鉴宝的理论,不仅如此,听完之后还要提问,现在想起来王峰朔都觉得痛苦。
现在他明白了,收藏圈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所有人都介绍完,大家坐下来喝茶聊天,因为还有人没来,所以收藏交流会要等人齐的时候再开始。
李有为着急地看着时间,终于他的电话响起来,看到来电人,终于舒口气,抬头道:“应该是华少来了,我去请他进来。”
不少人露出讶异的表情,来就来了,直接上来呗。
等李有为人走出雅间的时候,闫旋笑起来:“听说这位大少爷的架子很大,今日看来传闻或许是真的。”
几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有为走下楼梯,看到有三个年轻人站在一起,手指间都夹着烟,云雾缭绕。
很快有伙计过来提醒他们茶馆内禁止吸烟,为首的年轻人把墨镜再下来,露出细长的眼睛,抽了口烟道:“我是华斌。”
伙计看到对方的脸,悚然一惊,连忙低下头再不管了。
这茶楼的老板,可是华斌爷爷的徒弟开的,即便是华斌违反了规矩,甚至让客人抱怨不休,但伙计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坚持让华斌扔掉烟,最后吃不了好果的不可能是华斌。
不是华斌,就只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