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已经疯掉的人就这样盯着切斯托克伯爵,完全无视了其他人,一字一句地宣布:“陛下让我带给您一句话【伤了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说完猛地用力一挣,手腕一翻,一刀插进自己肚子里!
其他人为他的宣言而震惊,手上的力气不知不觉中就小了一些,结果就这么一个不注意,就让比夏普自杀得逞了。
比夏普捅得那么快、那么深,匕首的整个刀身都没进了他的身体里,而他本人却像感觉不到疼般,又瞬间拔了出来。
“噗嗤”“噗嗤”……
只是眨眼的功夫,这个男仆的肚子上就多了几个血窟窿,然后头一歪,身子一软,直接死了。
大厅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就连乌什公爵也不例外。
亲眼目睹了这桩惨剧,他脸色惨白一片,满头冷汗,身子不由自主地抽搐颤抖。
唯一一个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人,就只有失血过多休克过去的切斯托克伯爵……
坐在椅子上的帕梅拉突然睁开眼,轻轻笑出了声,笑声里带着愉悦、邪恶、残忍。
她的突然发笑让那枚插在她头发里的梳子顿了顿。
萨拉将梳子抽出来,在浸了月桂花的清水里摆了摆,这才重新插入发根,缓缓向下梳理:“陛下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帕梅拉翘着嘴角,从镜子里看了眼她:“没什么。这种花香我很喜欢。”
萨拉顿时红了脸,也不去好奇魔王为什么笑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能得到魔王陛下这句称赞,萨拉就觉得自己早上那么早起来摘花,被露水打湿的裙摆都是值得的。
倒是帕梅拉夸了这句后,突然想了起来:“附近的月桂树只有城堡后庭里的那些吧?那么高,你怎么摘的?”
“我本来准备了长棍子。”萨拉重新沾了水,将最后一缕打着卷的黑发发尾梳开,“但正好艾维斯大人早起从旁经过,就跳上树枝帮我摘了。”
事实上,艾维斯一开始只是一脸冷漠地从旁经过,就跟没看到萨拉在那艰难地举着长棍子在那打花一样。
直到他快转过拐角的时候,听到墙壁那边两个女仆充满嫉恨的低语:
“萨拉真了不起,不愧是做过伯爵那个的女人,连魔王陛下都被她蒙骗了。”
“是呀,为了讨好魔王,她真是什么法子都用上了。还提着棍子去打月桂为魔王梳头,哼,也不知道给谁看。”
“……”
艾维斯默默收回即将踏出去的右腿,原地转身,原路返回,在萨拉惊讶的目光下跳上月桂树枝,为某位陛下摘下树冠中心,开得最香最盛也最干净的细小花簇。
这件事无论是帕梅拉还是萨拉都不知情。
帕梅拉惊讶于艾维斯的热情好助:“真叫我惊讶,原来艾维斯这么友善助人吗?”
萨拉也很感慨,她想到了前几天艾维斯对待比夏普的狠辣:“是啊,我也没想到艾维斯大人还有这么友好的一面。”
两名女性在镜子里对视一眼,同时困惑地皱起眉。
没想到就在这时,卧室外屋的房门被敲响了,艾维斯沙哑的嗓音透过门板遥遥传进屋内:“帕梅拉陛下,威廉国王派信使给您送来了一封信。”
帕梅拉被口水呛了一声,又和萨拉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一个在凳子上转了个身,一个收起梳子端起水盆往外走。
萨拉打开外屋的木门,门外又高又瘦的黑暗精灵眯眼瞅了她一眼,准确地说是扫了一眼萨拉手里的水盆。
木盆盛放的清水底部,躺了几蔟米白色的花簇,眼尖的黑精灵还捕捉到一条长长的弯曲黑发浮在水面。
这个发现让艾维斯心情好了不少,甚至主动侧身,给萨拉让开了路。
萨拉还是有点怕他,抱着水盆赶紧开溜,这样一来,房间里就只剩下艾维斯和魔王两人了。
艾维斯对此非常满意,走进屋内,左手将身后的木门合上,右手上拿着信封。
魔王正坐在窗边的一个凳子上,长袍拖地,蛇尾逶迤,漆黑的卷发在透窗的一缕阳光照耀下闪着湿润的金光。
艾维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稳步走进内屋,单膝跪下,双手向君王呈上信件。
帕梅拉从他手中拿过信,随意地扫了他一眼:“你不用这么恭敬。”
艾维斯低着头,几率白色碎发从向后梳拢的短发中落下,搭在暗色饱满的额头:
“礼不可废,更何况是在您面前。”
帕梅拉拆开信,就着窗户边的晨光阅读:“随便你好了。我就是看得有点心累。”
艾维斯一顿,总觉得自己这步好像又走错了。
不但没有讨好到魔王,貌似反而还拉开了自己和魔王之间的距离。
如果是西蒙的话……
艾维斯牙疼般地抽了一下脸颊,缓缓从冰凉的石砖上起身。
这么这一阵功夫,帕梅拉已经将整封信全部扫完了。
她压根没注意到艾维斯的小心思,全部关注度都在这封信的内容上。
手一扬,朝艾维斯扬了扬信纸,冷笑:“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次‘暗杀行动’背后有羽人族的影子。我还在奇怪呢。就算我死了,光靠一个人族公爵的军队也抢不回切斯托克领啊,原来有羽人给他们撑腰。”
威廉已经在信上说明白了,乌什公爵最近跟羽人族走得很近,甚至羽人族首领文森特还亲自前往鸦城与其见面。要说比夏普的行动没有羽人族的指示,打死帕梅拉她也不信。
艾维斯俊秀的眉眼上笼罩了一层戾气:“既然如此,直接跟他们开战好了。既然连您都敢暗杀,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说到这一点,帕梅拉就笑了:“我已经给他一点教训了。”
艾维斯只知道魔王控制了比夏普回去,至于到底给比夏普下达了什么命令,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看魔王脸上的这个笑容,艾维斯就知道,那一定是个“有趣的指示”。
果然,下一秒,帕梅拉就揭开了谜底:“希望比夏普的自杀和伯爵被阉能给他们带来惊喜。”
艾维斯很喜欢魔王的这个命令,不过……
“这样就结束,也太便宜了他们。”
他冷哼一声:“何不趁机发兵,抓住这个机会将所有敢反对您的人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艾维斯说完才发现魔王望着自己,眼神有点晦涩不明,分不清是欣赏还是估量。
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头请示:“我说错了什么吗?”
“说错倒是没有说错。”帕梅拉沿着信纸上的折缝,细细地将其重新折好,“你这么热衷于发动战争,倒是叫我有点惊讶。”
艾维斯:“……因为您此时手下兵力充足。魔族,黑暗精灵,美杜莎,四大黑暗附属种族,再加上一小部分人族和矮人族。这么多的力量,足够您对付羽人族了。”
“还有大部分的人族,矮人族和整个光明精灵呢。”帕梅拉淡淡道。
艾维斯:“威廉国王已经是我们的同盟。矮人族不足为虑。至于光明精灵……不是有那位新任精灵女王在吗?”
帕梅拉瞄了眼黑暗精灵,后者的嘴角挂着兴致勃勃的恶劣笑意,眼中野心之火熊熊燃烧。
她毫不避讳地冲他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到现在魔族都没有主动挑事,他们才会倾向于我们这边!如果我直接下令攻击羽人族,威廉那小子可以立刻转身重新投入光明阵营!矮人族更是如此。至于光明精灵?”
她模仿着艾维斯的口吻,不客气地嘲笑他:“你以为是一个刚上任的精灵女王说的算,还是他们族群里积年掌权的精灵长老团更有威信?说白了,现在其他种族能对黑暗种族这么容忍,正是因为我们自己的克制!”
“在有可能和平谈判的情况下,发动战争真是最愚蠢浪费的下下策!”
艾维斯被魔王这么当面喷了一顿,很有些下不来台,只能把怨气和怒气转到罪魁祸首身上:“那就这样放过那个公爵和羽人族?也太便宜他们了!”
帕梅拉冷哼:“比夏普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警告。他们要是还是不愿与我们和平谈判,继续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挑衅……”
她将折好的信纸重新放回信封里,按在纤细的指尖下,打量着封口漆泥的徽章,神色冷淡又傲慢,“那就战,便是了。”
不等艾维斯怦怦直跳的心脏恢复正常,魔王又抬起眼,眼锋一扫:“对了,叫西……”
她声音一顿,原本凌厉的眉眼倏地柔和几分,眼神里又掀起几分复杂。
十秒之后,魔王才重新开口,声音趋于平淡:“叫西蒙带人去黑暗界西侧走一趟,探查一番。然后……让他过来亲自汇报发现。”
魔王看不见的地方,艾维斯表情扭曲一瞬。
他不知道西蒙到底在哪里惹恼了魔王,致使被赶回黑暗界,又被自己乘虚而入后来居上。
但看魔王这意思……这么快就要把人放出来了????
帕梅拉大人,您也太没原则了吧?!
您对待我时的冷酷无情哪里去了,不能换成西蒙就这么温和了啊?!
艾维斯感到强烈的不平。
其实帕梅拉自己说完都后悔了。
她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了?
不行。
一定要让西蒙自己过来低头认错!
想到这里,帕梅拉立刻开口改正:“不,不用他亲自过来。探查结束后,让西蒙随便派个人过来汇报,他自己继续回魔王城镇守后方。”
这才对嘛。
艾维斯松了口气,失衡的心态又恢复了正常。
而且怕魔王再次后悔,忙不迭地行礼应下。
艾维斯去找人去通知远在黑暗界的西蒙这件事,帕梅拉则因为想到西蒙而心烦意乱,在房间里再也待不下去。
她索性起身去探望酥普和克拉伦斯。
她上次去工房的时候,他们刚刚捣鼓出了内燃机,叫帕梅拉不佩服都不行。
帕梅拉本以为自己这次过去,能得到新的惊喜,以冲散某个黑发魔族给她带来的不愉,没想到克拉伦斯他们的进程也卡住了。
帕梅拉到的时候,克拉伦斯和酥普正对着一台冒着黑烟和火花的大机器发呆。
一高一矮的两位大师脸上全是黑灰,神情也是呆怔而沮丧。
帕梅拉心里咯噔一下。
酥普不算,自从维格妮雅死后,她还从没在克拉伦斯身上看见这么泄气的表情呢。
“怎么回事?”帕梅拉此时也认出来了,那台火光四射的铁机器正是酥普他们发明的“内燃机”。
见到帕梅拉,酥普的脸哭丧得更狠了,皱巴巴的表情配上满脸黑灰,跟个苦兮兮的小怪物一样。
“不行。”矮人工匠嘤嘤嘤,“完全不行!陛下!我们做的这台机器,根本没法实际运用!”
“怎么会这样?”帕梅拉惊讶,她大学不是工科狗,完全不知道还有做出来的机器没法用这个概念……哦不对,曾经是有的,但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后科技树一路点得太顺,而给忘记了。
于是克拉伦斯和酥普联手跟她解释了一通,他们满嘴的专业用词,听得帕梅拉头昏脑涨,最后总结出来就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