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那也得有十来块,卖鱼和菜干的钱。
他手里还没握过这么多钱呢,平时家里卖猪卖鸡蛋的钱,他可摸不着。
他和媳妇的私房钱加起来也不到十块。
往年来黑市卖东西,能卖几块钱就不容易了,哪像这次这么多,他都能想到回到家爹娘估计都得高兴坏了。
不但他激动,蓝大伯和蓝二伯也不遑多让。
小心翼翼的往后瞄,“没人。”和做贼也差不多了。
凤爹抠把雪塞嘴巴里,含混着说道,“那咱们出去找供销社买布,买了布好回家。”感觉只有到家了才安全。
“换的布票都买了?”蓝大伯问了句。
“到时候看布多少钱再说。”他们好久没去县城的供销社,也不知道布料啥价啊。
最重要的是过年可别涨价。
反正能多买就多买点,布料放几年都不坏的。
布票可是有日期的,过了年要作废的,还得重新攒。
蓝大伯没有异议,三人互相看看没啥奇怪的地方了就往出走了。
现在正是年前,家里有点余钱的都要赶趟供销社买点年货,哪怕给孩子买几块糖甜甜嘴呢,也是那个意思。
所以供销社的人很多,三人一顿好挤才算挤进去,好在他们目标明确,奔着卖布的摊位去了。
卖布柜台里不小,布是一卷卷的,颜色、布料都不同。
三人也没着急买,听着边上的人问价,都是啥料子。
布料花样不少,什么花旗、司林布、大斜纹、卡旗布、条绒的。
凤爹听了好一会,才听懂了价格。
最便宜的是农家土布,最贵的是条绒的。
土布一尺要四毛钱,条绒要八毛五分钱。
凤爹和大哥他们一商量,就买土布吧,不但便宜,看着还厚实耐穿,至于售货员说的爱掉色还硬梆不算啥事儿,就是颜色没啥选的,除了黑色就黑青色。
凤爹其实特稀罕那条绒的,前面那妇女就买了条绒的,军绿色太好看了,过年做个棉袄穿出去得多有面。
可是买不起啊。
一尺布就要八毛五,一个成人最少也得七、八尺吧,这得多少钱。
他们这次是挣了不少,可也不敢这么花。
终于轮到他们了。
售货员眼睛都没抬,有气无力的问了,“要哪块布?要多少?快点。”语气并不好。
年前是供销社最忙叨的时候,想偷个懒都不成。
她们当“大爷”都习惯了,这么累都有些受不了。
可年根底下主任开会让她们不许惹事,所以即使烦了累了也不敢太过分。
凤爹甚至有些受宠若惊,“这些布票都买了,要这个色的土布。”
凤爹选了黑蓝色。
售货员接过布票验看,然后开票,“一共六张布票,每张六尺布,一尺土布四毛,一共十四块四毛,交钱。”
凤爹暗暗呲呲牙,真够贵的,要不是多卖了钱,他说啥也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布料。
有些抠搜的开始掏钱,十块的,然后去数零钱。
售货员嫌弃麻烦,“不是有五块么,给我十五块,我找你零。”
凤爹不敢不听,将钱赶紧给了,可不能惹人家生气,布还没扯呢。
售货员布票尺寸写在一张大纸上和钱一起用一个铁夹子夹住,通过柜台上方的一根绳子用力划到布店中央的收银台交给一个老会计,老会计开好收据找零后再从高处轻轻一划到柜台。
售货员将零钱和收据交给凤爹,然后动手扯布。
用大的木条尺量好后再用白色的划石粉划一条线痕,再用剪刀剪布,动作很熟练。
“好了,下一个。”售货员动作不甚温柔的将布扔给了凤爹。
凤爹哪管得了那么多,接了布赶紧和蓝大伯他们挤了出去。
三人在供销社门口住了脚。
“布料还是放我这吧,我这背篓没放过鱼,不腥。”凤爹将布料仔细放好,正经一大卷,能做不少衣裳呢。
过年兴许能穿上新衣裳呢,美滋滋~
第27章 两个极品
“娘,这是土布,我买了六个布票的,四毛一尺。”凤爹先将背篓里最值钱的布拿了出来,交给他娘。
“娘,你猜那个青菜卖了多少?”蓝大伯平时还是比较稳重的,今个也忍不住玩起了“一根儿扔”(花样)。
蓝奶奶接过土布好一阵摩挲,“这布不赖,哎,不对啊,我让你们拿的是四张布票吧,钱够么?”
是四张,绝对没差的,自家两张,拿着半捧高粱米和老苏家、老柳家一家换了一张。
蓝家三兄弟逛完供销社就往回赶了,可是没搭上附近队上的牛车,仍然是走回来的,到家已经黑天了,家里人都睡了。
三人直接进了正屋,老太太、老爷子年纪大觉轻,被吵起来了,凤娘也跟着起来了,众人点了柴火照亮,锅里有给他们留的粥,正好顺便热热。
“娘,你先猜,我再和你说。”凤爹接过媳妇递过来的饭碗,开始扒饭。
热粥进了肚子,整个人终于有点热乎气了,舒服啊,今个虽然没少卖钱,也受了不少罪。
“还和我玩一根儿扔,痛快地!”蓝奶奶一听这话茬就知道是好事儿,心情也放松了几分。
“十块!那些青菜卖了十块!”蓝大伯伸出大手比划了下正反面。
五加五得十!
“啥?”蓝奶奶没控制住,嗓门高了点。
蓝爷爷眼睛也彻底睁开了,这几把子青菜值那老些钱呢,买的人怕不是是个傻子吧。
“娘,是我卖的。遇到了个有钱的主,骑永久牌自行车呢。他出五块,我没卖,要了十块,他还价,可我咬死了不改口啊,还和他说咱家青菜咋咋好,最后他还是全要了。”凤爹不傻,这时候领功了,他当然要好好表现了,他还想做新衣裳呢。
凤娘都忘了呼吸了,拍打了下凤爹,“咋那胆大呢,要是人家真不买了可咋整。”人家可出了五块钱,真不老少了,搁她一准儿就卖了,哪里还敢涨价。
凤爹开始吹牛逼,“有底气着呢!”
蓝二伯在一边鸟悄喝粥,心里也是美的,他可没忘这种菜还是招娣提的,而且顶招娣种的生菜水灵还压秤。
凤爹建议,“这菜其实还可以种一波,能多种点更好。”吃到香悠了,当然还想继续。
蓝奶奶点头,“种!”回头和当家的说话,“明个再编点芦苇筐,咱屋里炕稍位置还有余富呢。”
凤爹和蓝大伯也都抢着说,自家屋里还能种,人多睡不下?挤挤更暖和,挣钱要紧。
就连平时话不多的蓝二伯也跟着表示他们屋也可以,还稍稍提了下招娣种菜能耐的事儿。
凤爹看着气氛好,才说了换布票的事,“青菜和鱼卖的好,我就想着好不容易买回布,就换了两张布票。”
他这是耍小心眼了,要是开始就说免不了被他娘呲一顿。
没想到蓝奶奶根本没关注布票,听了就过了,“黑鱼棒那值钱呢,要知道就吃鸡了,把黑鱼棒留着卖了,差好几块钱,诶呀妈呀,这咋说滴。”
“我们当时也不知道鱼值钱,还是那人给了一斤一块的价,后来到了黑市我们也没降价,还老多人抢着要呢,还问我们还来不来。”凤爹这也在变相替自己表功呢。
他这次卖鞋垫挣了六毛多,以后还想继续编呢。
原来只打算试试,没想到卖的这么顺利,要是知道的话,他就自己找个机会单独卖了,失算了。
他大哥现在是不会说啥,不过过阵子这话就得从他大嫂嘴巴里漏出来。
到时候只有家里真挣钱了,他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娘还是疼他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大哥大嫂也有私房,大家面上都不说罢了。
“回头把菜赶紧种上,我算看出来,越是大雪嚎天的这菜越值钱,等暖和了就没人买了。”蓝奶奶伸手,“除了买布钱,还剩钱了吧。”
凤爹和蓝大伯老实掏钱,再把各样东西卖了多少钱报了一遍。
蓝大伯听三弟没提鞋垫的事儿,眼睛眨了下没吱声。
回了屋,凤娘迫不及待的抓着孩他爹压着嗓子问,“我看你筐里没剩鞋垫,都卖了,卖了多少钱?”
凤爹声音里也透着欢快,“都卖了,三双一毛钱。明个没事我和你一起编。”
他好歹上了两年学,一般算数难不倒他,他和媳妇一天能编六双,也就是两毛钱,也就是一个月就能有六块钱,乖乖了!不得了啊!
看不上眼的小玩意居然这么值钱啊。
凤娘恨不得拍自己两巴掌,“那个……乌拉草不多了啊。”
凤爹也有些傻眼,咋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要不我去趟西车。”凤娘想了想,咬着牙说道。
她娘家肯定有,可是想到她那个爱占便宜的大嫂,她就有些打怵。
凤娘这几年除了年初二基本不咋回娘家了。
也许是因为失落吧。
曾经她也是家里的宝,爹娘、大哥都宝贝她,她们西车土地少,她就和哥哥去芦苇荡找吃的,隔三差五还能混点荤腥,生活不差的。
可自从有了那个嫂子……
她这个大嫂怎么说呢,她顾家,所以能干出来抠唆自己娘家补贴婆家的事来。
她没出嫁时,和嫂子关系不错,还能一起唠唠嗑啥的。
等她出嫁时,她爹娘给准备了一点嫁妆,两个木箱子和一床棉被,在这个年月能有这样的嫁妆她是知足的。
多少家的闺女就一个包袱皮就嫁人了。
可是她真没想到,她嫂子知道后会那么作,一哭二闹三上吊耍了个遍,反正那意思是她在家做小姑子好吃好喝供着可以,可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就是泼出去的水,不能拿家里那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