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出鞘,时隔五千年未饮鲜血,细长的刀身晃出贪婪的寒芒。
鸣烟铧指尖用力,然后将五千年未饮鲜血的神刀戳到了天壁上,像是冰锥插进了冰面,只有尖尖头的一点没入了进去。
她阖目,顺着惊蛰刀尖传来的触感,细细感受了片刻后反手握上刀柄,这才开始发力。
卡啦——卡啦——
刀尖之下,有碎纹如蛛网般蔓延天壁。
然而此时突变横生,下方的金沙中,旋起了三个巨大的漩涡,金沙疯狂的卷入其中,一股毁天灭地之势的吸力冲着两人而来,大有不将两人吸入绝不罢休的意味。
殷旬睁眼,暗道不好,他挥袖上前,挡在鸣烟铧身后,魔力运转,凝出一股浩瀚雄浑的灵气挡在女子身后。像是屏障一样牢牢挡住漩涡的吸力。
另一只手抚上女子的后肩,无言地催促。
因着刚才的变故,将将刺入天壁的惊蛰被吸地拔了出来,鸣烟铧目露灼光,举刀狠狠地再次插入天壁中。
淡淡的电光萦绕,寂静之间,天壁轰然破碎,巨石砸落,有金沙从天壁上汹涌奔出,铺天盖地的直朝两人冲来。
与此同时,下方原本的金沙和巨洞顷刻之间消失不见,仿佛之前的箭雨同漩涡只是两人的幻觉。
嗒——
四野之间,忽的漆黑一片。
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存稿点成了发表[捂脸]
明天还是正常更新
☆、第八十八章
靠近的是殷旬, 四周暗下去之后, 他的大叶子安安静静的流淌出淡绿光芒, 像是萤火虫一样的微光亮在一片黑暗之中,将两人包裹在了里面, 微弱的萤光稍稍抚慰了些不安也是第一时间作为屏障保护了两人。
但是这么大一片叶子亮着,攻击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确定没有危险后,殷旬解开了叶子,将发光的叶子上尖尖那一块掰下来递给烟铧,“要吗?”
鸣烟铧:“我能夜里视物。”她的修为还不至于低到需要灯才能摸清周围。
殷旬便又把掰下来的那块叶尖儿放回原位,叶片上的断口很快就融合了归来的叶尖,重新变成了一片完整的叶子。他挥了挥袖子,将叶子收回, 随后放出神识感受了会儿四周。
两人此时头顶轰轰的落金沙,全靠鸣烟铧的结界挡着,才没有立刻被金沙埋起来。但这并不是长久的法子, 源源不断的金沙不知会落到何时, 殷旬思忖片刻, “神君, 可觉得这场景熟悉?”
“颠倒。”鸣烟铧抬头,看着天壁被自己砸碎后的断口。“还是来到第二层了么。”
“不,这是最底层。”殷旬道, “致上便是致下,破开最上方的天壁,这里, 就是最后的金阵。”
“这般容易?”鸣烟铧不解,“只是凿个壁罢了,敢来闯阵的人,能做到的应该不少。”
“没错。第一层的关卡确实不难,那么现在呢?”殷旬指了指已经积起来不少的金沙,“天壁已破,再无突破口,等这些金沙将这里全部充满时,又该如何。”
“天壁之上呢?”鸣烟铧道,既然天壁破了,他们可以从破口飞出去。
殷旬笑了,侧身站到一边,“烟铧不如自己上去看看?”
鸣烟铧看了他一眼,遂兀自冲破上方汹涌彭拜的金沙,往高处飞去。
黄金自她身前的结界处分流,面前的屏障外只有满眼的金色,看久了,晃眼得难受。她飞至天壁之上,待看清四周后愣了一愣,上方正是刚刚进来时的景色,无边无涯的金沙,头顶黄茫茫的一层天壁。
这是……无穷叠加?
鸣烟铧尝试再一次破开了这一层的天壁,随即彭拜的金沙再次从破口处奔下,四周也同样再次暗了下去。
不需要多次尝试,鸣烟铧已然了解了,他们刚刚进入时发现脚下的洞,便是上一层的天壁,而上一层的大洞,便是下一次的天壁。
无穷无尽,层层下落,进入者就在这一模一样的景色之中来回奔波,不停的凿破天壁、躲避箭矢暗器,却发现只是无用功罢了。
随着金沙的流逝,最终,也在这湮落阵中流逝心性和生命。
看起来殷旬早就看破了,怪不得不随自己上来,方才凿天壁时,也只是站在旁边笑看。
烟铧神君感觉被人玩。弄了,她立即返身回去,回到殷旬身边,“你可有法子?”
“没有。不过有结界护着,就算金沙全部落下,也不能伤着你我。”殷旬展颜,和颜悦色地拉起鸣烟铧的手,眉眼缱绻,“在这满是黄金的世界里,和神君一起坐而论道,殷旬此生也算无憾了。”
鸣烟铧:“你院中的那些奇花异草可有人照料?”
“其实要破此阵不难。”殷旬顿时放下鸣烟铧的手,转而指向天上的金沙,正色道,“神君可知为何以金作沙,而不是用普通的黄沙?”
“因为这是金阵。”
殷旬被女子笔直笔直的思路噎了一下,“是,没错。但更为重要的,是心。”
“莫说凡人,就是三界之内,有多少人在面对金山银河时能不动如磐。这洞,洞得是欲。”
那天壁,则是心,心若有可乘之隙,欲则会肆意横生。而最后,那些冲破天壁的黄金也就成了自食恶果的无血之刃。
“这般的诱阵倒是少见。”被殷旬点拨后鸣烟铧反应过来,实在是因为在她眼里,这金沙和普通沙子并无两样,压根就没想到这还是个拷问心灵的诱阵。
况且一般的诱阵,都让人迷神晃眼,乐不思蜀沉醉其中,哪见过这般生硬可怕,上来就放箭矢的诱阵?
“神君峻节高风,心思不在这些俗物上,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这点。”殷旬笑道,“寻常闯阵的,可有不少人想将这些金沙带出去呢。”
这么多的金沙,带出去足够挥霍百年。然而鸣烟铧进来后,也就只是觉得金灿灿的一片看着挺美。
她道,“天壁已被我凿破两个,按此阵来讲,算是心神已动,还能补救吗?”
“自然。”殷旬点头,“所谓放下,任何时候都不晚。”
鸣烟铧倒是有些想和殷旬坐而论道了,他一点都不像个魔族,不仅气质外表,说出来的话比她还像个上神。
“既是如此,若是破阵只要将天壁和下面的洞堵上便可。可层级无穷无尽,洞需要堵到什么时候?”鸣烟铧问。
“一个即可。”殷旬再次召出他的大叶子,递给鸣烟铧,“起心动念,不需全然,只要心里埋下种子,便足够生根发芽。”
鸣烟铧接过贴至天壁的断口处,那叶子舒展开来,短短几息,就大到了遮天。
下方的洞已被殷旬堵住,这一方漆黑无光的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见金沙滚滚的声响,只余天地上下两片碧色的叶子,发出淡淡的萤光。
鸣烟铧吐出了口气,没了晃眼的金沙,只觉得四周一片宁静祥和。
不过多时,黑暗散去,环顾四周,两人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条白色的小路上。
所谓金阵,在殷旬的几句话中,简简单单的破了。
“没有你的提点,恐怕我会在里面耗费多时。”
“若不是花草没人照理,我倒是很想和烟铧在里面耗费些时日。”殷旬看起来还有些惋惜。
鸣烟铧忽视他的玩笑话,看向面前新亮起的一道绿边水门。
两人没有多话,直接跨入。
这一次呈现在眼前的,是偌大一片森林,蓊蓊郁郁的树木枝杈纵横交错,层层叠叠的叶子簇在一起,上不见日;团团攒攒的草茎挤着,下不见地。
脚底的土质湿润绵软,几乎每一寸的土地上,都有扎根其中的植物。
鸣烟铧谨慎地提刀前行,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好像少了什么。
啊……殷旬呢?
殷旬蹲在入口的地上拔草。
“你在做什么。”鸣烟铧蹲到他旁边好奇地问道。
“看。”殷旬将刚刚编好的草环带到她小指上,“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欢颜草。”
鸣烟铧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那抹翠绿细环眨了眨眼,嘴里问道,“那是什么?”
“是一种能让人心情愉快的草。”殷旬道,“神君有觉得开心一点了吗?”
“没有。”
殷旬略一思索,在地上又拔了两株,编好后都戴到烟铧手上,“现在呢?”
“没有。”
两人蹲着,四目相对,皆是无言。良久后殷旬轻轻开口,“这是上古益草,给它点面子。”
“好吧。”鸣烟铧点头,“真开心。”
殷旬轻咳一声,“传闻这是初代魔君送给他妻子的定情信物,他的那位妻子是位名震三界的美人,但奇怪的是,她天生不会笑,常常面色忧愁。”
“我也不会笑。”鸣烟铧指了指自己。
“嗯,烟铧也是名震三界的美人。”到底是因为美貌还是吓人震撼了三界暂且不议。
殷旬蹲在地上接着道,“初代魔君远征边境九死一生。回来时,带给了他妻子一株边境特有的翠草,做成了指环套在他妻子手上的那一刻,从来不会笑的妻子第一次露出了笑颜。后来大家就给它取名叫做欢颜草。”
鸣烟铧听完很感动,“可惜最后被师父杀了。”
初代魔君,死于鸣阡鹤刀下。
殷旬笑着叹了口气,“天界流传的,都是鸣领主的神力无边,可是在魔宫卷轴里的记载,有些许不同。”
“嗯?”
“恐怕大多数人不知道为什么初代最后会突然掀起两界的大战,甚至被描述为疯癫无常,滥杀魔族。
就我所知道的,在他掀起那场大战的前半个月,初代的妻子去世,死在了天界和魔界的交界处。”
“她是怎么死的?”鸣烟铧问。
殷旬摇头,“不知道,史书上没有记载。”
“重点是,这欢颜草已经许久未见踪迹了。今日赠与神君,我也想看看神君笑起来的样子。”他拖着下巴,笑吟吟地望着鸣烟铧。
鸣烟铧摇头,也拔了两根开始窸窸窣窣的动作,片刻之后,一只草蚂蚱被她塞到了殷旬手里,“我笑起来不好看,你笑。”
殷旬微讶,看着手里的小蚂蚱道,“烟铧还会做这个?”
“是卫黎教我的。”鸣烟铧戳了戳殷旬手里的草蚂蚱道,“我自小没有动物缘,从前他就给我编草动物,摆在刀剑架子上看着,练剑就不累了。”
殷旬听后,思索了片刻,好像得到了什么启发似地开口道,“神君稍等。”
鸣烟铧见他手上忙活,便听话地蹲到一旁稍等,不消片刻,一头巨大草象拔地而起,四腿如柱,身躯似船,站起来足足比旁边的参天大树还高出两倍。
她错愕地抬头,大功告成的殷旬站到她旁边,十分开心地邀功,“神君,我做的比起卫黎神君如何?”
“好……好大。”
“既然要做,自然是越大越好。”他拍了拍手,那巨象抬起一条腿,朝前走去,站在边上的鸣烟铧明显感觉大地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