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巧珍满怀期待,且十分紧张,抓住床柱,探身仰脸,耳语问:“怎么样?周公子怎么说?”
心腹侍女一个名叫萍儿,另一个叫小梅。萍儿摇摇头,为难答:“奴婢们遵照吩咐,在老地方等候,可左等右等,一直没等到周公子。”
“因为害怕晚归遭怀疑,奴婢不敢久留,先赶回来了。”
“什么?”
“你们居然没见到人就回来了?”
王巧珍愕然,震惊呆了呆,旋即气恼责骂:“糊涂东西!风雪天,路难行,也许你们多等一刻钟,他就来了呢?”
两名侍女杵在榻前,手足无措,“夫人息怒。”
“那,现在该怎么办?”
梦生,梦生……王巧珍愁肠百结,咬咬牙,使劲一拍床柱,“还能怎么办?他说过,每个月的初一、初五、十五、二十五,都会‘上香’,过几天,你们再去一趟,务必把我的意思转告他,让他——”话音未落,她突然犯恶心,捂着嘴干呕。
“夫人!”
“您、您没事?”两名丫鬟对视一眼,均惊慌失措。她们不敢多嘴,忙乱端起痰盂,准备热水、帕子等物,伺候王巧珍。
不久
房门再度被叩响,婆子禀告:“夫人,方大夫给您看病来了。”
门内寂静半晌,才传出丫鬟的嗓音,“进来。”
“是。”
转眼,两个婆子带领方胜踏进里间,见帘帐垂下,一只手腕伸出。
“大夫,请把脉。”萍儿搬了个圆凳,放在榻前。
方胜颔首并落座,熟练地诊脉。良久,他收手,安慰道:“夫人只是偶感风寒而已,不严重,脉象比上次好多了。我重新开个方子,连服六日,应该就痊愈了。”
榻内,王巧珍仰躺,盯着帐顶,淡淡道:“别开太苦的方子,我喝不下。”
“这……我尽力而为。”方胜起身,规规矩矩,低着头。
王巧珍继续说:“这两天,我不仅头昏脑胀,还没胃口、有些怕冷、犯恶心,你可有办法?”
“夫人不必过于惶恐,风寒便是如此的。”方胜宽慰道:“我会斟酌着开方,您按时服药即可。”
王巧珍幽幽叹息,“知道了。”
“不打搅您歇息了,告辞。”
“去。”
方胜稍一躬身,拎着药箱,跟随婆子离开了。
丫鬟送客毕,谨慎闩上门,返回里间,掀开帘帐说:“好了,大夫已经走了。”
“嗯!”被窝一动,小梅钻出,下床拢拢头发,麻利悬挂帘帐。
——大夫浑然不知,他诊的脉,并不是王巧珍的,而是丫鬟的。
与此同时·客房
“呵!”
廖小蝶端坐,对镜梳理发丝,笑吟吟,却在瞥见疤痕时,倍感刺眼,脸色沉沉
“啪~”一声,她狠狠把梳子一掼,抬手轻抚疤痕,冷笑暗忖:
梦生,周梦生。
哼,王巧珍,你想见梦生?去梦里,问周公!
两地分隔,赫钦家中发生的事儿,姜玉姝等人毫不知情。
她专心会客,至晌午时,县令夫妇惯例坚持告辞,仅曾因暴雪才留下用过一次饭,生怕惹主人不耐烦。
送客毕,姜玉姝步履轻快,迈进东屋,谁知,手刚伸向里间的门帘,尚未掀开,便听见父亲说:
“唉,玉姝太不懂事,待会儿我教教她。当了正妻,不仅要端庄贤惠,还得大度。”
郭弘磊摇摇头,拿布老虎逗儿子玩,“您错怪她了,其实是我的意思。”
“行了,别替她遮掩了。”
姜世森想当然,压根不信,皱眉说:“女儿的错,做父亲的责无旁贷。待会儿我一定训她一顿,怎能阻拦丈夫纳妾呢?”
“即使她当了女官,也不能不尊敬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 欢度国庆啊小天使们(*^▽^*)
第184章 分别前夕
“您可千万别训她!”郭弘磊吓一怔, 忙劝阻:“玉姝很好, 我们现在过得也很好, 我平日忙,一年探不了几趟亲,根本没心思纳妾。”
“这有何妨?”
姜世森连连摇头,“妾侍不需要一天到晚陪着、哄着, 挑一两个安守本分的放在房里, 避免外人议论玉姝醋性大、笑话你惧内。”
“成亲几年了, 又不是养不起,一家之主,居然连个丫鬟都没有,像话吗?”
郭弘磊余光一瞥门帘, 正欲婉拒,却被儿子抢了先——牙牙学语的婴儿, 常常模仿大人的只言片语,响亮答:“像!”
“什么?”
姜世森被噎了一下,立刻教导外孙, “不不不!此举不合理,不像话。”
婴儿攀着父亲胳膊站起, 嗒嗒嘴,继续学习:“像话, 像话。”
“不,不像话。”姜世森哭笑不得。
然而,婴儿暂时无法一口气说三个不同的字。郭烨无忧无虑, 颠颠儿挪步,奶声奶气地念叨:“像,像话,话……”
郭弘磊忍笑,顺势打岔,教导道:“慢点儿,你还没学会走,跑什么跑?”
此刻·门帘外
好!
好儿子!
娘没白疼你。
姜玉姝险些笑出声,悄悄退出门外,定定神,重新迈进门槛,轻快喊:“该吃午饭了!”
姜世森听出女儿嗓音,便打住话头,若无其事地问:“孙知县走了?”
“嗯,走了。”姜玉姝步履轻盈,站在暖炕前,拍拍手,伸手招呼道:“烨儿,来,走两步给娘看看!”
郭弘磊欣然松手,哄道:“小子,去,你母亲叫你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婴儿活泼好动,精力旺盛,压根不害怕摔跤,即使摔疼了,哭过便转头忘。
郭烨望着母亲,张开双臂,迈动小短腿,摇摇摆摆前行,因为炕上垫了褥子,软乎乎,他堪称“深一脚浅一脚”,途中趔趄,差点儿摔倒——
“唉哟,小心!”姜世森唬了一跳,急欲搀扶。郭弘磊始终密切保护,“没事,我看着他呢。”
郭烨整个人晃了晃,却硬生生稳住身体,继续迈步,末了欢快一扑,扑进母亲怀抱,咯咯笑。
“好!”
姜玉姝一把接住孩子,欣慰夸道:“越走越稳了,不错!”
这时,仆妇禀告:“夫人,午饭已经好了,您看该摆在哪儿?”
姜玉姝含笑答:“就这屋里,暖和。”
“是。”
她满心以为,纳妾一事就此揭过,岂料,傍晚时,姜世森特地把女儿叫去,闲话未聊,严肃问:
“玉姝,弘磊原先肯定有贴身丫鬟,以及娘家给你的陪嫁丫头,全都哪儿去了?”
姜玉姝坦荡荡,“几乎都嫁人了。流放期间,一大家子分居长平、赫钦两地,彼时愁云惨淡,谁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熬完苦日子,女孩儿青春短暂,没道理强迫她们等待,干脆放她们自由,陆续出嫁了。”
“哦,无妨,之前的丫鬟,配小厮便配小厮了。”
姜世森话锋一转,直白问:“但现在,郭家的罪名早已被赦免,弘磊好歹是校尉,堂堂千户,在图宁堪称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为何,莫说妾侍,他身边竟然连个丫鬟也没有?”
姜玉姝好整以暇,平和答:“有的,在赫钦家中,共有七八个丫鬟呢。”
“相距数百里,她们没法照顾弘磊。”姜世森语重心长,叮嘱道:“眼下置的这个小宅子,非常好,离卫所近,方便弘磊偶尔回城歇息。”
“玉姝啊,做妻子的,应该主动为丈夫考虑,你该尽快买两个清白老实的丫鬟,放在此处,吩咐她们照顾弘磊,明白吗?”
开玩笑么?
我亲自买丫鬟、亲口吩咐别的女人伺候丈夫?自己给自己添堵?绝无可能!
身处乾朝,有许许多多所谓的“规矩”,我能忍则忍,不能忍的,也勉强忍了,唯独“妾侍、通房”一事,始终无法接受,并且不打算忍受。
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稀少,但并非不存在。
姜玉姝内心断然否决,却深知姜姑娘父亲的性格,不愿与外人争辩私事,便应付答:“父亲的意思,我明白。我会用心照顾弘磊的。”
“为父是为你好。”虑及原配病逝、继妻远在都城,姜世森不得已,委婉提醒长女,含糊说:“弘磊正年轻,男人嘛,不懂得料理饮食起居事宜,身边常年没个女人伺候,怎么行?”
“家里没有,岂不是逼着他去外头找?”
“万一他被外头不干不净的女人迷昏头脑,岂不麻烦?因此,你得贤惠大度,主动出手,给他买两个安分干净的丫鬟,弘磊高兴之余,会更加敬重妻子。”姜世森推心置腹地教导。
姜玉姝简直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说:“弘磊绝非好色之徒,我相信他,成亲至今,他从不花天酒地——”
“糊涂!”
姜世森摇头打断,生怕女儿遭女婿嫌弃,“官场上,谁不应酬?同僚左拥右抱,弘磊却只有妻子一个女人,势必被嘲笑‘惧内’,哪个男人喜欢‘惧内’的名声呢?”
“长此以往,难免心生不满。”
真的吗?
姜玉姝欲言又止,霎时不知该如何反驳,陷入沉思,随口答:“容我想一想。”
“你曾经吃了几年苦,婆婆和丈夫皆会感念共患难之情,看见女儿、女婿融洽,为父由衷地欢喜,但就怕你仗着婆家宠爱,便大发醋性,阻拦丈夫碰别的女人,小肚鸡肠,有损夫妻之间的情分。”
没错,关于纳妾,我就是小肚鸡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