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娘提到自己的闺女,一双眼弯得像是月牙儿,眼角周围的皱纹全都皱在了一道,“大妹有出息呢,回来常和我说村外镇里那些地方有多好,还说要带我和她爹,还有她哥、小妹一起去镇里玩呢。”
“女子能上学堂?”木婉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原主的记忆里丝毫没有这一笔,不过想想也是,就原身那后娘和亲爹,又怎么会在意她能不能上学这回事?
她怔怔地看着赵金娘,学堂私塾是她从小就向往的地方,她想认识更多同龄的玩伴,但是大燕王朝的私塾也好、学堂也罢,都不许女子上学,她全是府上的嬷嬷教她礼仪、教她举止言行。
“是啊。”赵金娘点头,心里有些诧异木婉居然不知道,不过转念一想,就木丫头家里的那情况,连木老大都是只上了个小学就回来了,哪里会有木丫头的份?
赵金娘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木婉心里掀起了惊涛,她定了定神,却忍不住地兴奋,她想去。
她要去,她也一定会去。
嗯……迟早。
木婉定了定心,和赵金娘告别,她轻声轻气地道,“谢谢赵金娘,今天多叨扰那您了。”
“嘿哟,客气啥,来,我这儿还有几块布头,先前用剩下的,你拿回去练练手,补补衣裳都行。”赵金娘爽快地一摆手,把东西塞进木婉手里。
木婉正缺这些,见状也不再推诿,她抿抿嘴,点头道了声谢。
她离开的时候,赵金娘的丈夫,赵大富正好从地里回来,与木婉迎面打了个照面,木婉心里想着学堂的事情,险些撞上赵大富。
木婉连忙后退一小步,低低道了声歉,她下意识地抬头,与赵大富的目光对上。
赵大富倒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干干净净、把整张脸都露出来的木婉,没有想到原来这个住在自己隔壁的小丫头片子已经长成这么一个挺标志的小娘子了。
他眼里顿时浮上几分兴味来。
木婉眉头微皱,心里生出几分恶心来,不过碍于面前男人是赵金娘的丈夫,赵金娘就在身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匆匆擦肩跑开。
赵大富眉头一扬,也什么都没说,回到家里把出农的东西一放,对着自己的婆娘又说道,“想起豆腐没买,我出门一趟。”
“哦。”
赵金娘不疑有他,点点头。
赵大富大步走出去,尾随在木婉身后,看着小娘子那曼妙的身子,瘦瘦小小地包裹在粗布麻衣底下,他眼里**愈胜。
他快步跟上木婉,一只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蓦地抓上木婉的手腕,“嘿嘿,小丫头,你在我婆娘这儿学了点手艺,是不是该付点学费出来?”
木婉一惊,猛地挥手想要甩开赵大富。
然而一个常年忙于农活的成年男人手劲多大啊?木婉压根没法挣开,那双粗糙的大手就像一对烙铁似的,滚烫滚烫地贴在她的手腕上,慢慢往她的胳膊、胸口游移。
木婉想要大声呼救,嘴刚张开,就被男人用手牢牢捂住,一股带着汗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熏得木婉眼前发黑。
木婉恶心得直想吐,眼泪从眼角逼落,她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堂堂木府的大家闺秀,居然被一个乡野村夫非礼,简直可笑。
“你是什么人!放开她!”一道清朗的男人声音恍如一道惊雷,在木婉的耳边忽然炸开。
那张捂住自己口鼻的大手蓦地被扯开,她往后下意识倒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你又是什么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呐!”赵大富看到有人过来,心里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骂这人不识相。
闫坤风大步走过来,赵大富还打算去拉扯木婉,他看清楚刚才险些被赵大富非礼的女孩,居然就是那天他捡到的女孩,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怒火就冲上了心头,直窜脑门。
他猛地劈过赵大富的手,狠狠往后一折,胳膊肘顶着赵大富的后背重重往下一压,膝盖再猛地往上一抬,直顶赵大富的胃,顶的男人“呕”的一声,直接滚到边上干呕去了。
闫坤风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寒声道,“你管我什么人,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让你直接吃牢饭。”
赵大富猛地一哆嗦,农村人对牢饭的概念又惊又怕,当下不敢再罗嗦什么,他揉着痛极的胳膊和肚子狼狈地跑开。
“你没事吧?”闫坤风走向木婉,看着跌坐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木婉,小姑娘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上还满是没有缓过神来的后怕,看得他心里不知为什么,蓦地难受,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
第10章 目标10·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不是该……
闫坤风是第二次来木家村。
木家村土地肥沃,适合种植玉米,同样也能套种花生、向日葵、番薯这类农作物,所以这片村子里但凡有着土地的庄稼汉,过得都不算紧巴巴。
——除了超生超得厉害的,82年的计划生育虽然确定为了基本国策,但是落实到农村的却并不严格,依旧有不少农村人为了生个男孩儿,两个、三个的生。
闫坤风来过木家村两次,第一次是来观察这片村田是否真如底下采办部的人所说那样肥沃,第二次来则是为了正式的收购。
他在闫家排名老三,闫家有自己的产业,真要说起来,还是政府扶持的家业,但是闫坤风并不想守着闫家的家产往上爬,他更想往外发展,建立起自己的商业王朝。
但是他的翅膀不够硬,至少目前还不够。
闫坤风第一次来这边的时候,捡着一个小姑娘,第二次来这边,又英雄救美了一个姑娘。
巧的是,两个姑娘还是同一个人。
闫坤风看向还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回神的木婉,慢慢走过去。
他走到木婉面前,高大的身材在木婉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木婉下意识一惊,先前的阴影还在,连忙后退两步,扯开一段距离。
“你别怕。”闫坤风温柔出声,蹲下身,换了一个姿势平视地看向木婉,他试探问道,“你还记得我么?”
男人的声音很温和,让木婉不由自主地就放下了戒心,她闻言转向闫坤风,在脑海里搜刮了一遍,微微摇头。
闫坤风失笑,也是,那会儿小姑娘还在他怀里晕着呢。
“我先前把你从玉米地里送回去,你还记得吧?我不是坏人。”闫坤风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好脾气,温柔又细致地解释,这要是让家里的兄弟见到,怕是一个个都要跌了眼镜。
闫坤风这么一说,木婉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成为原身的那一天。
她低声道了一声谢,然后意识到自己居然还坐在地上,暗恼地爬起身,强压下刚才险些被赵大富非礼的慌乱,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说道,“谢谢……”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木丫头!木丫头!”赵金娘从自己家里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喊住木婉,她小跑到木婉面前说道,“诶差点忘了,你家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些针线,喏,这些给你。啊这位是?”
她把针线包往木婉怀里一塞,说完了一串话后,才发现站在木婉对面两三米远的男人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有些意外又有些诧异,她原以为是个路过的呢。
木婉摇摇头,越过赵金娘,正好看到赵金娘身后房子大门那儿站着的赵大富,那个男人脸色阴沉沉地看了过来,木婉心里微微一颤,抿紧了下唇,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和赵金娘说,只是找了个借口,带点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刚才不小心撞着的路人…
…”
她捏着针线包,轻声细语地道着谢,“谢谢赵金娘,我改天还你。”
“哦哦这样。”赵金娘收回打量着闫坤风的视线,她朝木婉微微点头,说道,“那我先走了啊,得回去烧饭了。”她没把木婉说的还针线包放心上,就几根针一小团线,能值当什么东西?她摆摆手,小跑着回了院子里。
木婉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男人身姿挺拔,穿的衣服是她从没见过的款式,和农村里庄稼汉子们穿的粗布粗袍子的料子完全不一样,光是肉眼看着,就觉得高级不少。
她原本想说,救命之恩,一定会报,但是现在她又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不自量力,他和她压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身上能有什么东西来报答男人呢?
“谢谢。”木婉再次道了一声谢,她想了想,拿出先前赵金娘给自己的那些针线布头,抿抿嘴,简单勾出了一只雄鹰展翅飞翔的模样,再用三股线束口,做出了一个简易的香囊,只是里头什么也没有罢了。
她脸上微热,将小玩意送给闫坤风,她轻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闫坤风一愣,刚才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站在那儿,好奇这个小丫头在干什么,没想到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小姑娘居然勾出了一只雄鹰来,栩栩如生的模样,让他都有些惊艳。
他手里被塞进了小香囊,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木婉见男人没说话,脸上已经红成了西红柿,对她来说,赠香囊这个举动已经太过了,她实在想不到还能做什么。
她低头匆匆跑开,也不管对方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连句再见都没留下。
闫坤风在木婉错身的瞬间,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居然有种冲动想要拉住对方。
闫坤风暗笑了一声,摇摇头,看向手里的香囊袋子,嘴角弯了弯,把这个面料粗陋的小香囊收进了价值不菲的昂贵西装内袋里。
他看着木婉离去的匆忙背影,呵呵笑了一声。
没想到……小姑娘整理一番,倒是和农村里其他姑娘不太一样。
闫坤风说不出木婉和别人到底不一样在哪儿,他摸摸下巴,眼里挑起一抹兴味,他总觉得那个玉米地里的小姑娘就像是只丑小鸭,指不定哪天就小天鹅了。
他顿了顿,又喊住了木婉离开的背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木婉停住脚步,闫坤风大步走上来。
“我叫木婉。”
“木婉,真好听。”
闫坤风挑了挑眉,走近几步,站在木婉目前,他个子要比瘦瘦小小的女孩儿高太多,投下的阴影几乎能把她整个罩住,木婉不自在地微微后退了一小步。
他一笑,反问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怕我?”
“……”木婉看着面前男人这幅模样,倒是有些上辈子那些风流公子调侃搭讪的样子。
不过木婉没想过,她现在的模样是村里的土娃娃,才不是木府里那个锦衣玉食伺候大的玉人似的大小姐,像面前那样西装革履打扮的男人,哪里会主动来搭讪她?
可惜木婉毫不觉得她和土娃娃有什么关系,骨子里长成的倨傲,哪怕换了一具身体,也是刻在灵魂里,退不去的。
闫坤风眼里的兴味越发浓重,他看得出眼前的女孩把眼底的骄傲藏了起来,但是在他这样从小就得戴着面具生活的大家庭里,这点掩藏有些拙劣,骗骗这些乡下汉子可以,但是瞒不过他。
“那天是我从玉米地里把你抱回家的。”闫坤风故意这么说道,他大有其他说法说得婉转些,但是他偏想说得露骨,想看眼前这个骄傲的小姑娘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木婉微微一愣,然后冷不丁红了耳朵,“……谢谢。”她脸上撑着镇定,朝男人微微点头。
闫坤风笑起来,看看这样子,哪儿像这村里头的土姑娘?
“不客气。”
木婉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抬头看了眼闫坤风,对上对方满是笑意的眼睛,面色越发粉嫩。
闫坤风看着木婉匆匆离开的背影,有种落荒而逃的羞涩仓促,嘴角笑容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第11章 目标11·污蔑与陷害
木婉回到家里,刚合上院门转过身来,就对上李秀娟那张阴阳怪气的脸,她挑着画过的柳眉,呵道,“主动往汉子怀里扑,呵,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女娃。”
她阴不阴阳不阳地奚落了一句,木婉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过脑。
李秀娟吸了口气,气不顺,她眼尖地瞅见木婉手里拿的东西,冷不丁一把抢过来。
木婉没防备,手上力道小,被李秀娟大力一抢,真被她抢了过去。
赵金娘送给木婉的针线包很粗糙,尖尖的针头就直接这么裹在里头,李秀娟手上力气大,裹在针线包里的针头直接戳了出来,扎进李秀娟的手指里,疼得她嗷地一声叫,眼泪水都飙了出来。
木婉低头憋了憋笑,冷眼看着李秀娟吃痛的痛苦表情。十指连心,被那么冷不丁扎得深,不疼就怪了。
李秀娟恼羞成怒地猛一下把针线包往地上摔,“你她娘个小贱人!你这是要害死我啊!居然往布头里藏针!小小年纪心眼怎么就那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