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瞧了瞧天色,“你们不觉得现在太晚了吗?他还没回来,就不怕他出什么意外?”
她都在担心,不信两个丫鬟不着急,认识李安生也有一段时间,他可从来没这么晚过。
“这个……”两个丫鬟面面相嘘,拿不定主意。
“我会武功,如果当真出了意外,我可以及时将他救出来。”朝曦保证道。
丫鬟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公子在望月阁。”
公子招待的贵客委实厉害,不能得罪,如果他真的出事,府上的侍卫和家丁根本不敢帮忙,闹不好就是连累自己丢小命的事。
都是出来赚钱的,哪个愿意赔上自己?
朝曦若是愿意,让她去便是。
她指了指最高的地方,“就那里,姑娘先在外头瞧两眼,没出事千万不要进去。”
朝曦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她本来只是尝试一下能不能套出消息,不行就算了,没想到丫鬟还真的告诉了她。
那就去看看吧。
朝曦有点担心沈斐手眼通天,摸到这里,李府目前是她唯一的净土,希望不要沦陷。
她朝丫鬟指的地方走去,望月楼望月楼,肯定越高越好,方便赏月,不用再找人问,朝曦直接去往顶楼,还没到地方便听到楼顶的说话声。
顶楼是个四处漏风的凉亭,专门用来赏月,没地方藏身,所以朝曦没上去,只在底下一层听上面的动静,如果李安生出事,应该会有声音。
事实证明她瞎操了心,李安生没事,正与人谈生意,听语气谈的很好。
她闭上眼,听觉越发敏锐,听到了杯子搁在桌上的声音,手举起,摩擦到衣裳的声音,也许还不小心碰到了脖子上的项链,应该挂的很长,尾部哗啦啦的响,那种音略钝,又重,说明是金银之物,银子不值钱,是金吧,能将大串金子挂在身上,这是一个审美十分奇特的人。
不可能是沈斐,沈斐是越简单越好,如果不细摸他的料子,会以为只是普通的衣裳,因为是他,所以穿出了高贵的气质。
另一个声音很明显是李安生,他喜欢喝茶,空杯的时候食指绕着杯沿一圈一圈的打转,看着杯子被摁的七歪八倒,然后再站回来。
这种恶趣味就好像欺负一个人,欺负到她哭,然后再把她哄好,再欺负一样,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楼顶上似乎就只有两个人,没听到其它动静,谈的好像是丝绸生意,俩人一个卖布,一个做染房买卖。
不知是市价上升还是怎么地,原来那个做染房的提高了价钱,还想着法子偷工减料,李安生吃不消,便想着换一家。
这位东家虽然审美比较奇葩,不过他家的生意做的确实大,原来是农民出身,东西实在,质量也有保证,俩人一拍即合,生意谈成,便没忍住喝了小酒,一拖拖到现在。
总之他没事,东家又不是沈斐朝曦便放心了,听他们说话无聊,朝曦下来走动走动,李安生还没回来,她惦记着借宿给她的那家人,想回去看看那女子的相公病稳定了没有?
也就前脚刚走的功夫,后脚便有人上了望月楼,那人直入顶楼,穿过一面面屏风,绕到一个个桌椅,跪在无数纱帐面前。
“公子。”
只轻轻喊了一句,什么话都没说。
风吹过,刮起粉红的纱帐,露出身后的景象,一个人长身玉立,站在望月楼的窗前,遥遥望着什么?
李安生也在看着他,“这位公子说是来谈生意的,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人是罗老板带过来的,罗老板对他恭恭敬敬,丝毫不敢怠慢,还告诉他,若是招待不周,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他怎么说都是全京城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说别的,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罗老板那么有钱,还会怕一个人怕成这样?
这人的身份不言而喻,不是权臣,也是皇亲国戚。
自古商为贱,商人再有钱,也比不上芝麻大的小官,随便动些手脚,生意便做不下去,所以大多数时候商人都会找个靠山,靠山越大,生意做的越红火。
想想罗老板原来只是个小染房,不足十人,也就近两年突飞猛进,陡然挤进京城的富豪榜上,说没有靠山,鬼都不信,这人该不会就是他的靠山吧?
脚下一疼,罗老板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又暗示一样朝他挤眉弄眼,看他不上道,干脆小声直言,“老弟啊,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李安生不理,“让我猜猜你的身份吧。”
不等人说话,他又继续,“先帝只有一个儿子,皇上七岁,唯一的皇后前几天被打入冷宫,娘家连根拔起,太后倒是有几个亲戚,可惜对得上号的一个都没有,不是皇亲国戚,能让罗老哥怕成这样的,只能是朝廷重臣。”
“朝廷中这么年轻,又身居高位的只有三个人,第一,杨少顷,第二,太后的弟弟穆青大将军,还有一个人,当今摄政王。”
他把沈斐分类在朝廷重臣中,没说他是皇亲国戚,若是说他是皇亲国戚,会有一点沾了皇家的亲缘故,有些人以此为荣,有些人以此为辱。
就像他李安生,人人提起他说的是李家的公子,而不是他李安生,就好像他所有的努力,都抵不过一个李府背景一样,人人与他谈生意,看的不是他自己,不是他的才华,也不是他的能力,是李府。
相信摄政王也不希望别人这般称呼。
“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见过宁王。”李安生站出来,不慌不忙朝他行了一礼。
“起来吧。”
窗前的人回身,淡淡瞥了他一眼,“安兄生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既然能猜到我的身份,那再猜猜看,我此来的目的。”
他叫李安生为‘安兄’,有亲近之意,李安生可不敢当真以兄弟自称,只低头自信道,“我府上近来一片平静,与平常并无差别,不可能引来宁王,异常的事也没有,要实在说的话,便只有一件。”
“前几天有位大胆的姑娘,突然说要来睡我,我瞧她有意思,便叫她每日傍晚过来陪我,那姑娘瞧着不像大家闺秀,口音也与京城不符,倒像是岐州那边的人。”
宁王是先帝唯一的兄弟,妥妥的京城人,不可能认识岐州的姑娘,而且朝曦姑娘的性子,养尊处优的摄政王不一定受不住。
昨天非要说什么教他练功,先做个体格训练,折腾了他一晚,现在腰骨还是酸的。
怕是只有他才能受得住朝曦姑娘,说风就是雨,前两天突然说他身体太差,要给他施针,那针那么长,还要扎九根,也没病没灾的,非要他挨上几针,挨完告诉他最好连施七天,对他有好处。
李安生一天都受不了。
“宁王与她不可能……”
等等,宁王前段时间落难凤凰山,凤凰山的位置可不就属于岐州,难道……
“你是为了朝曦姑娘而来?”
第60章 没后悔药
朝曦在李府耽搁的时间太长, 半夜三更才回来, 那家人已经睡去,给她留了门,朝曦进来后将门栓插上,站在那俩夫妻的窗前听了一会儿动静, 呼吸均匀, 带着有力的节奏, 一轻一重, 轻的自然是那女子的, 另一个肯定是她相公。
病情当真稳定了下来,睡的这么香, 不出两天,必然痊愈。
朝曦放心了, 回了那女子给她安排的偏房里,脱衣睡觉,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被马吵醒,那马昨天忘了喂, 今天饿的嗷嗷叫。
跟平安似的,只要饿, 根本不管她, 只管喊。
说起平安, 朝曦竟然有些想它, 才刚入深冬, 它最少还要睡一个半月,等找到师傅,再回去看它。
朝曦先去附近的河边砍来草,捆成两捆背回来喂它,又带它到处溜了溜,本想出去摆个小摊,没想到吴嫂给她介绍了一单买卖。
吴嫂就是好心收留她的女子,虽然条件是治好她相公,不过治好她相公对朝曦来说实在太简单,根本没费什么劲,所以还是觉得对吴嫂有亏欠。
吴嫂是个好女人,与她想法类似,总觉得自己只提供了一个房子,就让朝曦将她相公治好,还不收钱,占了朝曦的大便宜,努力想帮她。
她到底是本地的,认识的人不少,上午带着朝曦跑去给一家有风湿的老人治病,下午给长满红疹的小孩看病,晚上去找了一位女子,那位女子靠脸吃饭,想让她开一个养容美颜的方子,朝曦以前为了沈斐研究过,总觉得他那张脸若是老去可惜,于是想着法子给他保养,吃的喝的尽量以养为主,因为自己也吃了,那段时间皮肤状态竟然出奇的好。
她把这个法子推荐给那女子,又开了几味药,得了些赏钱才走。
到家后与吴嫂平分,吴嫂跟着她跑了一天,耽误一天没做活,不给她分,怪不好意思,钱不是很多,就最后那个女子给了半吊钱,其它都是二十文到五十文不等,看药方和药的价格,还有跑的路程,上门看病多收十文钱。
吴嫂开始不想收,朝曦强着给,才喜滋滋收下,说比她平时做手工赚钱,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大门不能出,二门也不能迈,除了下地干干活,做做手工,几乎没有她们能做的活。
朝曦算比较幸运,既有武力傍身,又有医术仪仗,看病确实费钱,毕竟那些药都是从山上采的,辛辛苦苦背下来,晒药熬制,经过很多手续,繁琐又复杂,多收一些也是理所当然,再者说,有病怎么都要看,还能拖着,小病拖大病不成?
突然有些感激师傅和师祖,强逼着她学,学不会就挨打,以前吃过的苦,都是为了现在更好的活着。
朝曦晚上照例去找李安生,想教他学武,李安生年纪太大,根骨硬朗,要先学会拉筋,否则练武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扯伤筋骨,非但练不好,还有可能躺个两三个月。
朝曦有经验,决定先用药给他泡澡,将身子骨泡软了,再开始尝试拉筋,药包她都带了过来,就看李安生能不能吃苦。
本以为昨天只是个意外,今天这人该是在的,没成想他又去招待贵客了,怎么地?贵客还在这里住下了不成?
平时从来没现在过这种情况,一连出现两次,怎么听怎么觉得古怪,朝曦又跑了一次望月楼,结果没抓到人,听说去别处玩了,今晚不回来。
她白来一趟。
想了想,将药包搁下,又写了字提醒他用法,故意没说是拉筋用的,李安生似乎很抵触学武,要是直白的说了,他肯定不用。
一点自觉都没有,需要人监督着。
总觉得他是故意的,什么时候都没事,偏偏在她要教他学武的时候尽是事。
不行,要把他抓回来,一个大男人,身上没点武功怎么行?
以后媳妇要是有了什么危险,他连救都没办法救,还是沈斐自觉,原来在山谷时,沈斐虽然腿瘸,不过他还是时不时拿着树枝比划,故意避开朝曦,自己练,自尊心强,不想被她看到。
朝曦跟昨天似的,试探丫鬟,看她们知不知道她们家公子在哪?
这次没得到有用的东西,不知道是李安生特意叮嘱的,还是真的不知道?
也许李安生没说过吧?
朝曦出了李府,先试探性的找了找他,随便找找,找不到就算了,结果还真没找到,她有些沮丧,回去的路上都显得无精打采,霜打的茄子一般。
因为没事做,回去后喂了马,又溜了一圈回来,翻了翻她的医书,到点就睡。
第二天不死心又去找李安生,这回没赶在傍晚,白天去的,想逮李安生,谁料李安生干脆昨晚一直到现在没回来。
不会吧,他这样的人还会在外留宿?
在外留宿通常有两个原因,第一,喝醉酒不想回来,可他身边有小厮,不用自己走,马车直接到家,多方便,没必要留宿,后一种就有些微妙了,是上了青楼,不舍得走。
李安生瞧着也不像那种人,他条件那么好,可以找个更漂亮的姑娘,出生清白,身子干净,为什么要留宿青楼?
这不是那不是,那他这种情况怎么解释?
莫不是故意骗她?明明到家了,说没到?不想见她?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朝曦心中一恼,没走正门,直接翻墙进去,绕开家丁和侍卫,去了李安生的小院,还没到地方便听到里面熟悉的说话声,不是李安生又是谁?
果然是不想见她吗?
朝曦突然有些受打击,什么话都没说,也没进去,直接又翻墙出来,她也不是什么无赖,不想见她直说就是了,做什么要这样?
不说清楚会让她一直以为是别的原因,坚持每天都来,结果只是一厢情愿,白白浪费时间罢了。
朝曦回去后把她给李安生准备的药包尽数丢了,想了想又捡回来,分类放好,药是无辜的,不能胡乱迁怒。
不去找李安生,她轻松许多,白天晚上都在给人看病,小赚了几笔,攒够钱后添了些药材,又给自己加了身衣裳。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般,给人看病疗伤,喂马迁出去溜溜,师傅没找到,请李安生帮忙的计划也泡汤,朝曦准备回去了。
京城之旅处处碰壁,既然没结果,不如回去看看平安,不,平安还要睡一个多月,她要趁这段时间到处看看,欣赏欣赏美景,再吃些美食,闲了给人看病,赚够了钱继续上路。